第4章 争锋
天气晴朗，君祈安在君长旭身侧一本正经地看着《素书》，君长旭看着君祈安一心一意地样子，只觉得有些心慌。
《素书》是禁书，平时都被严密保存在藏书阁，而他被君祈安拖到藏书阁时，他刚想阻止君祈安，就看到藏书阁里守卫空无一人。
好吧，那就拿吧。
于是，现在君祈安兴致勃勃地读着这本书，君长旭忍不住问：“安儿，你为何会想看这本书？”
君祈安眨眨眼，笑容满面：“因为他们都说这是本禁书，是读不得的，可在我看来，书都是可以读的，哪分什么好与不好，我好奇，就拿来看啦。”
她又翻了一页，有些漫不经心：“谁知道竟然是讲谋略的书……只是这本书兴许是讲的太有道理了，所以父皇命人禁了罢。”
“唉，我还以为是食谱呢。”
君长旭看着君祈安面无表情读书的样子，感觉有些奇怪。
按着君祈安的性子，她见到这种从未读过的书应当会表现出惊喜，但她此时倒是安静的很。
君长旭狐疑地看着君祈安，又想到在紫宸殿时，君祈安兴奋地拉着他聊兵书，半晌，问道：“你看过许多书？”
君祈安心不在焉地回答：“也没多少，只是刚把科举所要考的书都看完了，但看那些书自然是不够的，所以我就每种类型的书都看看啦。”
君长旭一愣：“科举的书……都看下来了？”
“切，无甚营养，不过就是为了禁锢朝臣的思想罢了，百害而无一利。”
“要我说，若是一个君王真的有能力，懂权谋，就不会选这些书科考，他应该是不会使大臣迂腐，而又能富国强兵，造福百姓的明君。”
君长旭默然，看向君祈安的眼中多了几分探究，良久，笑意温和道:“安儿很聪明，若是个男子定能为父皇分忧了。”
君祈安抬眸，不解地看向君长旭:“……可是四哥哥，为什么这个时代女子不可建功立业呢？”
君长旭想告诉她这个社会残酷的事实，女子生来不被重视，男子备受宠爱和栽培，不管是官宦世家，还是穷苦平民，女子注定会被当做是工具。
但他捏紧了拳头，自己难道真的要打破一个心怀希望的女孩的期待吗？
最终，他还是说道:“……四哥哥相信，安儿一定会不同于寻常女子的。”
君祈安疑惑地看着君长旭，最后悄然转移了话题:“四哥哥，这句话安儿不理解。”
君长旭耐心地看去，几句话就把君祈安说的茅塞顿开，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绿茵道上，君祈安正闲逛，就看见了一片鹅黄色地衣角，她眼尖地跑去，就瞧见十岁左右的君芷惜身姿温婉，模样端庄，正在细致地刺绣，绣的正是一只展翅翱翔的凤凰。凤凰栩栩如生，羽毛颜色亮丽，高贵典雅。可见刺绣的人技艺高超。
君芷惜是目前为止民间声望最高的公主，她每次在太傅的测验中，从来都是最优秀的。论才学更是超越了众多皇子，她又长相秀丽，行为举止规规矩矩，女红乐理也是掌握的炉火纯青，更重要的是，她生母顺贵嫔的生父可是当朝左相李丞相，百姓多拿娘家的官职地位来定位一位皇嗣的尊卑，而五公主君芷惜虽不比嫡出的几位殿下以及四公主，二皇子那般身份贵重，但也是极尊贵的人了。
而唯一嫡出的公主君祈安在百姓中就像是神话，出生便带硕果丰收，在以种田为业的平民心中，君祈安无外乎救了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皇后娘娘的娘家也是高出其他嫔妃一截，皇后娘娘自文国公府出来，是伯爵府的嫡长女，哪怕是位高权重的丞相，在有了爵位的侯爵面前，照样是要行礼的。
但，君祈安到底还是年纪尚小，资质如何也是说不清的事，所以百姓们大多还是会提起君芷惜，而非是君祈安。
“五姐姐，你在刺绣？”
身后传来的声音并未将君芷惜惊扰，她举起手中的绣品，方便君祈安端详。
她并未打扰君祈安的注目，将一个做工精秀的荷包放在了她的手心。
君祈安“哇”地一声叫了出来：“姐姐你这个荷包绣的真好看，给我的？”
君芷惜笑着点点头：“我绣了许久的，你可还喜欢？”
“喜欢喜欢！姐姐绣的我都喜欢！”
君祈安爱不释手地摆弄着这个荷包，别在了腰间，转了一圈惊喜地看着君芷惜：“姐姐好看吗？”
君芷惜真诚地说：“安儿戴什么都是极好看的。”
君祈安笑笑，又转头看起了绣品，由衷地赞叹:“哇，姐姐你绣的当真是好看，若是安儿，定绣不出这么相像的凤凰和荷包来。”
她难过地掰了掰手指头:“上个月，我绣了一只天鹅，哥哥偏说是鸭子。这个月我绣了一朵白莲，李妈妈以为我绣的是云朵。”
她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安安自己看着都觉得这些个绣品实在是不好。”
君芷惜温柔地看着君祈安，道:“安安不必难过，等安安长大了，自然就会绣好了。”
“可是，我听闻姐姐在五岁时便能将麻雀花草绣的像模像样，我却不行。”
君芷惜放下手中的绣品，轻声笑道:“我也不过是有些天赋罢了。安儿或许在女红上天赋稍浅，但其他地方定要比姐姐有天赋。”
君祈安想了想:“若是说到感兴趣的方面，安儿倒是对兵书和权谋颇为好奇。”
君芷惜听完，面上却浮现出惊讶来，她有些着急地抓起君祈安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安儿，女子无才便是德，才学什么的学学便也罢了，女子要学也应当多学些刺绣，书法，乐理，舞蹈。怎能学这些男子所需要学的？”
“女子应当谨言慎行，未嫁时从父兄，出嫁后从丈夫，这些个东西是用不着的，学了也是无用，安安以后若是觉得乏闷，可以多来找找姐姐，姐姐多教教你刺绣，你定能绣出比姐姐更出色的绣品。”
君祈安一愣，莫大的失望从心底流露，千言万语如鲠在喉，理论和观念相互冲撞，让她感到窒息。
这个世界，好像不喜欢女子。
从君芷惜那处辞别后，君祈安就去了趟御花园散了散心，然后又回到了凤仪宫，开始看起了前些日子未看完的兵书细细琢磨。
她不服。
她从来都只认为事在人为罢了。
次日，当君祈安进了学府时，便看见了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看书的顾云亭，他潇洒地霸占着相隔的两张桌子。见到君祈安来了，高兴地招呼她过去:“安安你来了？诺，给你占了个好位置，这是你前几日念叨的糕点，簪子和首饰，我都给你买来了。”
顾云亭作为侯府的嫡长子，被康武帝特许与众皇子公主一起上学，出现到也没什么新奇的，但有趣的是，他这般逍遥恣意，倒是令君祈安有些惊讶。
不过此时，她的注意力早被那这个好东西吸引了去，她高兴地对着顾云亭拍了一下:“谢谢顾哥哥！”
她确实没想到随口说的一句话被顾云亭记着了。
她总是喜欢偷偷溜出皇宫去找顾云亭玩，在街上闲逛时便无意说出了口。
虽说顾云亭被特地赐了一个令牌可随意出入皇宫，但君祈安依然喜欢翻墙去找他。
用她的话来说，那就是宫中实在是太闷了。
康武帝知道后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只是挑了两个暗卫给了她。让她以后务必要带着这两人。
君祈安:……父皇，虽然但是，儿臣还是觉得你可以直接给我令牌的……
顾云亭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是，我母亲没有给我生个妹妹，我自然就只有你一个妹妹，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呀？”他又想起了什么，笑道:“也不像七皇子，常年待在宫里，也出不去，也送不了你什么礼物。”
君祈城:……下次别拉扯我。
“九妹妹有礼了。”一旁传来的声音让顾云亭和君祈安两人吓了一跳，只见六皇子君越黎在一旁问好。
“六皇兄好。”君祈安笑容明媚，与君越黎一副故作小大人深沉的样子倒是不同，看着顺眼极了。
君越黎却没有察觉到自己这幅样子别扭得很，继续套近乎:“妹妹年纪小，又是新来的，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皇兄，若是有什么不认识的人，也可以来问。”
“皇兄我虽不是与谁人都相处的极好，但也都能称得上是好，妹妹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君祈安正打算以笑脸应付过君越黎，就听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刻薄的声音响起。
“啧，有必要么？皇弟怎么见到个人就要上前巴结几句？你想和人家套近乎，人家还不想理你呢。人家九皇妹是谁呀？那可是父皇最宝贝的宝贝嫡女，哪屑与你来往？”
君祈安皱眉朝着声音所传来的地方望去，一名少女，十二三岁的模样，正恶狠狠地瞪着君祈安。
君祈安:……委屈啊，她干什么了？
少女长相平平，放在人群中也是毫不起眼的存在，真正让她引人注目的，怕不是那一脸的狠厉之色。
顾云亭低声道:“这位是四公主。”
哦，就是她那位四皇姐啊。
君祈安了然地点点头，然后有些纳闷，四公主是贵妃李氏所生，贵妃和顺贵嫔都出自丞相府，怎么顺贵嫔长相动人，贵妃却十分平庸，连带着四公主和五公主有着极深的血缘关系，但五公主就比四公主好看的多呢。
不过马上她就想明白了。李丞相是在没坐上丞相这个位置的时候娶的妻，妻子的父亲因此才扶持他当上丞相。
所以概括来说，也不过是为了权势。所以丞相夫人长相也确实不算出众。
但顺贵嫔的生母柳姨娘不同，她是在李丞相当上宰相不必看丈人的脸色纳的，李相也实在是对着妻子那张脸看不下去，又恰好在马车上拉开帘子时对柳姨娘的容颜一见倾心，便纳回了府中。
四公主君雪嫣深受贵妃的影响，对顺贵嫔所生的君芷惜和君越黎从未有过好脸色，又是个争强好胜的，见到君祈安受宠得很，便开始针对她。
她已经准备开始面对君祈安的反击了，结果人家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和世子看起了课本。
这让从小被李贵妃娇养得嚣张跋扈的君雪嫣如何能忍？
她当即就走到君祈安面前，继续嘲讽道:“哎呀，九皇妹看的这本书可看的懂啊？怕是在不懂装懂吧？”
“看不懂就直说嘛，姐姐教你呀。不过若是你母后肯教你，那你自然是懂的，不过，皇后娘娘可一心都扑在了十皇弟身上了，哪还顾得上你呀？”
“你也不过就是个没娘疼的可怜人罢了，就算你娘疼你，我外祖家可是丞相府，你也得乖乖叫我皇姐，在宫中看我的脸色，懂吗？”
顾云亭越听越气，在听到“没娘疼”这几个字的时候就想起来把君雪嫣的嘴给撕烂了，但被君祈安制止住了。
毕竟一个不留意，便会成为丞相府和宁成侯府的对立，这无疑是不划算的。
但如果是她出面，也可以完全归结到是两个小孩子不懂事吵架所引起的问题，又有把握让君雪嫣被狠狠修理一顿。
她小心瞥了眼窗外，确认安全后，才学着君雪嫣的样子，恶毒地说:“是么，可就算我没有母后的宠爱，我却有父皇的宠爱，只是皇姐似乎没有？也是，父皇每每都将珍宝送到了我的手上，却未曾听说过给了皇姐什么个物件把玩，想来是父皇确实不喜皇姐这幅目无尊卑，举止粗俗的样子！”
“你！”
“你什么你？说的就是你！”君祈安打断了她的话，继续摆出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嫌恶地看着她，“话说皇姐还真是蠢出了新高度，让皇妹简直是大开眼界！本公主贵为皇室嫡女，庶出的四皇姐有何颜面居然敢当中挑衅嫡公主，还污蔑当朝皇后？谁人都知当今皇后母仪天下，你居然敢造谣母后对亲生子女不管不顾？还拿你外祖家来攀比本公主？”
“本公主告诉你！我外祖文国公世世代代为侯爵，为开国做了重大贡献！你这么说，是在否认先皇做出的决定，还是在否认我外祖家牺牲了那么多人所换来的盛世？”
君雪嫣哑然，却又听到君祈安说:
“切，长得就不如五姐姐赏心悦目，才学品德也比不过她，这幅丑恶嘴脸倒是学了贵妃一等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