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剑拔弩张
七星会。
这么一个名字刘协简直是闻所未闻，也不知此时国丈说起这七星会做甚。
“陛下可知当年曹操向董卓名为献刀实为行刺一事？”
“彼时曹操倒算是个忠臣良将。”
“陛下可知曹操行刺时所用何物？”
“据说是司徒王允的那把七星宝刀。”
刘协说完便知这七星会一定和此有关联。
“这七星宝刀正是七星会中的宝物，七星会彼时乃是天下第一大帮，专行暗杀行刺之事，司徒王允正是这七星会的帮主，曹操是奉了王允之命去行刺董卓。”
“其中还有这般缘故，王司徒已故去多年，七星会如今何在？”
“陛下，臣提及七星会非是随口说说。臣方才言道，不可明着与郭奉孝抗衡。”
伏完此语一出，刘协和阿寿恍然大悟。
“莫非国丈可凭七星会助朕？”
伏完不答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如今莫不是国丈执掌七星会？”
“臣资质平平，王司徒虽故去多年，但他将这七星会托付之人才华胜臣百倍，可与郭奉孝一战。”
“朝中还有这般能人异士，此人是谁？”
“七星会之所以能留存至今，正是在于它行事隐秘。如今的帮主臣也不知其身份，臣只是接受过几次他的指令。但请陛下放心，七星会中皆是忠于大汉的纯臣。当年七星会杀得了董卓，今日也必然除得掉曹操。”
阿寿激动不已，紧紧攥住了刘协的衣袖。
“若要除掉曹操须得先杀了郭嘉，此人实在太为可怖。朕听闻一年前曹操正是依他之计，掘沂、泗之水灌入下邳，于白门楼上斩杀了吕布。吕布乃世之神将，当年诛杀董卓的大功臣，不想竟死于郭嘉之手。”
“好毒的计策，水淹入城全然不顾下邳城万千百姓的安危。”阿寿在一旁叹道。
“陛下圣明，据臣所知，七星会也是此意。郭嘉不死，曹操难除。”
“此事如若施行势必万分凶险，国丈须谨慎再三。”
刘协话音未落皇帐突然开始晃动。
伏完慌忙上前护住了刘协和阿寿。
帐幔竟然从一角被向外拖走。
片刻过后。
帐幔完全消失不见。
帐内三人赫然暴露于营中。
“成何体统，你们不知此乃天子营帐？”
阿寿已经顾不得皇后之尊露于人前，怒声向四围将士呵斥。
尘烟散去。
一个须发浓厚鹰视狼顾之相的少年将军行至刘协和阿寿座前。
“陛下恕罪，皇后恕罪，军中一匹战马受惊，奔袭至此拖走了皇帐。”
阿寿正欲训斥来人，伏完上前一步。
“幸得丕公子救驾及时，陛下和皇后无恙。”
原来是曹操的公子曹丕。
亏得父亲阻拦，如若训斥了曹丕，结果反会祸及陛下。
刘协当然清楚根本不是什么战马受惊。
校事府是在警示自己勿要和外戚有过多的牵扯。
“臣这就下令将战马主人处斩。”
阿寿微微拉了下刘协的衣角。
“不必了，今日会猎朕心情不错，战马受惊也怪不得将士，皇后一向仁慈不忍见血光，放过那人吧。”
“陛下恩典，皇后仁慈，可这军中有军中的规矩，如若行出越格之事就得付出代价。”
曹丕这弦外之音让人再明白不过。
“皇后仁慈，臣可饶过马主。来人啊，那匹战马惊扰圣驾，拖出去杀了。”
四围将士领命称是。
刘协心头火起。
因为他注意到曹丕此刻正直勾勾盯着阿寿。
你们姓曹的欺辱朕也就罢了。
怎敢对朕的皇后如此无礼。
阿寿发觉了曹丕看向自己火辣辣的眼神。
慌忙装作给刘协整理皇袍上的尘土侧过身去。
陛下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但如若自己受辱，陛下绝对会豁出命拼个鱼死网破。
这才刚刚见着一点希望，千万不能因小失大。
“素闻丕公子随青锋剑圣史阿学剑，朕自幼习得的反手剑不知王越教没教过史阿，如此说来朕还与你分属同门，今日想请教一下。”
刘协拔出佩剑直指曹丕。
这一举动吓坏了在场所有人。
众人非是担心曹丕，而是担心刘协。
公子曹昂死后，曹丕就被视为曹操最倚重的世子人选。
刘协虽贵为天子，但他此刻拿剑指着的却是曹操的儿子。
曹丕一向瞧不起刘协这个窝囊皇帝。
正愁没机会树立自己公子的权威。
顺势也拔出腰间佩剑指向了刘协。
“陛下有令，臣不敢抗旨。”
阿寿和伏完心口怦怦直跳，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这两个人执剑相对简直比两军对垒更让人心惊肉跳。
营中的将士们似乎都吓傻了。
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半点声响。
他们都以为自己即将见证一个重大的历史时刻。
一声凄厉的战马哀嚎声响起。
那匹拖拽皇帐的战马已被就地正法。
曹丕挺剑就要刺向刘协。
“住手。”一个声音喝住了他。
众人循声望去。
来人正是颍川士族之首、被曹操称为“吾之子房”的荀彧荀令君。
颍川荀氏名满天下。
荀彧在曹营的地位仅次于曹操。
曹操外出领兵作战之时都是由荀彧镇守后方。
那句“奉天子以令不臣”最初也是荀彧提出。
就连郭嘉都是经由荀彧举荐给曹操。
对曹操而言。
用兵破敌靠郭嘉，施政安邦靠荀彧。
荀彧上前恭恭敬敬地向刘协行了君臣之礼。
行礼时丝毫顾不得地上扬起的尘沙，直弄得自己满身皆是。
在场将士无不惭愧。
他们见荀彧如此，方才记起应该怎样行君臣之礼。
跟着曹操久了。
他们或许都已经忘却。
眼前的这位才是当今天子，才是应当受万人敬仰的九五之尊。
堂堂荀令君礼数尚且如此周全，我等虎豹骑将士有何资格如此坐大。
众将士连忙学着荀彧的模样，齐刷刷跪地行起了君臣之礼。
礼毕。
荀彧自始至终躬身低首不敢直视阿寿。
他站起身看了眼被扯翻的皇帐，心下已经明白天子何故动怒。
荀彧转过身朝着曹丕的剑尖行去，挡在刘协身前。
“丕公子，此乃何意？”
“回荀令君，陛下要同小侄比剑……”
话音未落，荀彧狠狠一记耳光打在了曹丕脸上。
“莫说是你，就是史阿，就是你父亲，也不敢执剑对着天子！”
荀彧因为生气，说话竟然有些发颤。
放眼曹营，恐怕也只有荀彧敢以此姿态教训曹丕。
荀彧虽是曹操的头号谋士不假，但他为了匡扶汉室始终是一片丹心。
曹丕连忙丢掉佩剑，俯首半跪。
“叔父息怒，小侄知错。”
这曹丕倒还真是乖巧。
他深知父亲将来立世子少不了要征求荀彧的意见。
荀彧不仅仅是辅佐父亲打江山的谋士。
更是颍川士族之首。
代表着一方强大的势力。
父亲当年千方百计才求得了颍川士族的支持。
此时群雄割据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得罪谁也不能得罪荀令君。
荀彧虽然当众让曹丕颜面扫地，但却是实实在在救了曹丕。
“奉天子以令不臣”的关键在于一个“奉”字。
天子是曹操阵营的一块金字招牌。
很多诸如荀彧之流的汉臣都会因此加入曹营。
这也是曹操能广聚贤才的一个重要原因。
此时天下未定。
你曹丕如此行事，不是等同于砸了父亲辛苦经营的招牌？
曹丕还是年轻气盛，日后也必定会想明白其中道理。
荀彧立于天子和曹丕之间。
基于他个人的地位和信仰，很好地调和了二者矛盾。
荀彧打曹丕这一耳光。
一方面是帮曹操保住了天子这块金字招牌。
另一方面也有警示曹操勿要有不臣之心的意味。
可谓一箭双雕。
荀彧见曹丕服软，也不发话，面容依旧冷漠。
他径自从曹丕和刘协之间让出了一条通道。
曹丕会意，赶忙上前跪地叩首。
“陛下恕罪，皇后恕罪，臣惶恐。”
刘协心头虽然怒气未消。
但一来要承荀彧的情，二来此刻还需继续隐忍下去。
便说了几句场面话就此不再追究。
殊不知今日营中的剑拔弩张，直接影响了自己和阿寿还有荀彧的未来。
据说事后曹操大发雷霆狠狠责罚了曹丕。
怒斥曹丕险些坏了大事，还让曹丕备厚礼去荀彧府上致谢。
到底是奸雄如曹操。
也不知当日之事他是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是，则说明他是故意在试探荀彧的态度。
如若有朝一日自己真的取汉代之。
这位昔日的亲密战友是否还会站在自己这边？
或许荀彧打曹丕这一耳光，就是曹操最终都没有迈出那一步的源头。
要说这曹操的儿子是属实难当。
曹丕夹在曹操和荀彧之间是又挨耳光又受责骂，里外不是人。
曹丕有曹操这么一个父亲，可谓享尽了世间荣宠。
得以和天下一流名士论文，同武评榜一流剑客谈武，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可有这么一位父亲又让自己受够了委屈。
不仅战场上要厮杀搏命，还得时刻在阴冷的政治旋涡中周旋。
稍不留神就会万劫不复。
自幼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
曹丕性格中有阴鸷的一面也就不足为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