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山重水复
四人随着阿丑进了院子。
只见院中摆满了各种木制的机巧物件。
诸如改制过的各色农具和灌溉器具等等。
还有一对木制的形似飞鸟羽翼的巨大木片尤为引人注目。
几人见此情景无不叹服。
阿丑在厨房烧饭的当口让阿碧带着三人随意赏玩一番。
阿碧却不管不顾三人径自帮着阿丑做起饭来。
饭菜虽简却很是精致。
江淮生三人吃得津津有味。
“阿丑姐姐,外头那些都是你自己所制?”香菱好奇道。
“农闲之时打发时间罢了。”
“我曾听闻荆襄之中有一位世外高人名曰黄承彦,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识人间万物,尤善此机关术数。”
江淮生语罢阿碧便迫不及待开口道:“你说这人正是阿丑姐姐的义父。”
“失敬失敬。”
江淮生有一阵子对机关术数特别感兴趣。
但稍微深入一了解就发现自己于此道实在是无甚天赋。
他和说书人谈及此事,说书人就给他讲起了黄承彦其人。
还说这机关术数最是难学,而且从古至今此术有成者均逃不过鳏、寡、孤、独、残。
江淮生一听就吓得再不敢染指这门学问。
石洞天拱手道:“家师也曾提及过黄老先生的大名,只是一直无缘拜会,今日得见姐姐实乃荣幸之至。”
“阿丑姐姐向来深居简出,埋首研习奇门遁甲机关术数,她捣鼓的那些学问我是见着就怕,不然早介绍你们认识了。”
“实是阿丑容貌丑陋不想惊着旁人,所以才一直离群索居,偶尔才敢出门见人。”
四人闻言都沉默了一下。
他们不知该不该安慰阿丑或者该怎样安慰。
但此时最好的应对莫过于轻描淡写一带而过。
“石兄,快把那幅画拿出来给姐姐看。”
“哦,只顾着吃倒把正事给忘了。”
四人连忙把话题引向伏牛居士的那幅画。
石洞天小心翼翼将画展开。
阿碧和石洞天皆不发话,他们想听听阿丑姐姐自行看过后有何见解。
阿丑仔细看了一会儿:“这画中有两处甚是古怪。”
“哪两处?”
“较为明显的一处便是这人,乃是新近添上的。另一处便是这山。”
四人一看无不叹服,此山正是他们苦苦寻觅通路的那座山。
“阿丑姐姐,这座山有何古怪?”
“作画之人精通风水阴阳之理,所画山川皆有理可循,可唯独这座山阴阳相悖有违自然理法,倒似是故意反着画一般。”
石洞天连忙向阿丑道出了此番寻她的前因后果。
当然,石洞天眼下只道伏牛居士是为了躲避白发人一党,别的一概不知。
阿丑并未现出一丝惊讶或是慌乱,倒像是司空见惯一般。
“我一向独居,极少外出,所以不识得这些山。若想解此疑团,明日我须亲去看个究竟。”
“早就劝你该多出去走走,别整日把自己闷在屋里研究这些劳什子。”
“好,明日待我走不动时可得你背着我。”
几人说笑一番过后,看夜色渐浓,就在阿丑的安排下下榻了。
香菱和阿碧住一间房。
江淮生和石洞天住一间房。
香菱注意到房间虽有女子一应所需物品,但唯独少了面铜镜,心下更是唏嘘不已。
香菱自从那日和“妙音”乐音大战后。
兴许是体内《赤眉要诀》的关系,她对周遭的声音响动变得异常敏感起来。
是夜。
众人都已沉沉睡去。
香菱却听到从阿丑卧房中传来一阵木石滚动的声音。
她悄悄下床想去看个究竟,便轻轻将阿丑房门推开了一条缝。
只见阿丑正在转动柜角处一个把手状的东西。
转动了几圈过后。
那个柜子竟然以中柱为轴自动旋转了起来,直到柜子后现出一扇暗门方才停止。
香菱深知这位阿丑姐姐必定大有来历。
所以在她的卧房里藏着这么一间密室也不足为奇。
香菱见阿丑进入密室复又出来之际手里拿着几个奇形怪状的木块。
想来必是她新近所玩之物。
见没什么异常就又把门掩上回房休息了。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
几人用过早餐便整理行囊准备出发。
江淮生背着狂歌戟。
香菱负着一张琴。
石洞天腰间佩剑手中持画。
阿碧肩头立着只绿毛鹦鹉,红绸在袖袍内若隐若现。
再观向阿丑。
她背上竟也背着个木匣子,不知道里面藏着些什么稀罕物。
江淮生看着背着匣子的阿丑,一瞬间想到了小红。
小红骑马赶路之时也是这般背着一个匣子。
不知道小红现在怎样了。
师父罚她罚得重不重。
相约在南阳见,自己却在金龙帮耽搁了数日。
也不知她此行到了哪里。
若是碰上白发人会不会遇上危险?
但再转念一想。
闭月坊手段之高,怕是普天之下也没有几人敢轻易开罪。
更何况小红武艺高强又那么聪明,一定没有什么能难倒她。
其实江淮生这样想更多的是在安慰自己,或者说是对小红能平安无虞的一种祈祷。
“淮生,出发了。”
香菱对着正在发呆的江淮生道。
江淮生回过神来,赶紧加快步伐跟上了几人。
几人沿着原路来到了那座山前。
石洞天抬手一指:“阿丑姐姐,就是这里,若依画中所示该是有一条通路。”
阿丑看了看画又看向四周的山岩峭壁。
“你们可曾去过山的另一面?”
“不曾。姐姐的意思是说,从山的另一面看就能和这画中之山对上?”
“若从风水阴阳的角度来讲是这样。”
几人便依阿丑所言,不再绕着这条环路兜兜转转,转而向山的另一面寻去。
这条路极不好走,似乎鲜有人涉足,可能偶尔会有山中猎户到此。
几人下马步行。
约莫过了半晌,终于来到了山的另一侧。
“此处虽和画中之山极为相像,但也未曾见到那条通路。”
江淮生言毕,几人都望向阿丑。
阿丑正站在一个巨大的石壁前,手中摆弄着一个金盘。
“通路还是有的,苍天在这里藏了一个大造化。”
几人连忙赶到阿丑身旁。
阿丑指了指石壁中一条极其狭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行的细缝。
如果不是刻意寻找,根本不会留意到在这巨大的石壁中还有这么一条裂缝存在。
江淮生凑到裂缝前向里望了望。
“黑咕隆咚的,不知通向哪里。”
“此处群山连绵,如果我猜得没错,这群山环抱之间该是有一处平地,只是从外面望去都以为山之间还是山。”阿丑笃定道。
“那这样就解释得通了。”
于是几人将马系于石壁前的树上。
一个挨一个侧身缓缓没入石缝中。
这石缝内不仅潮湿异常,两侧石壁还很滑腻。
众人摸黑前行,能清楚地听到前后方同伴的呼吸和心跳声。
那只鹦鹉似乎时不时还能发现一只半只昆虫,在阿碧肩头不停地扑棱着翅膀。
在黑暗中前行,若无同路人实是件很难熬的事。
身处一片混沌之中,脑海中一些轻微的念头都会被放大,恐惧感更如是。
石洞天在队首,江淮生在队尾,阿丑、阿碧和香菱在中间。
黑暗中。
时间流逝好像也变得模糊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石洞天道:“前方好像有光亮。”
众人无不欣喜,都加快了脚步。
又过了一会儿。
石壁间的缝隙越来越宽,已经不用再侧身而行,前方的光亮也越来越强。
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前方竟是一片芳草鲜美落英缤纷之地。
阿碧肩头的那只鹦鹉一声长啸飞上了高空,自得舒展地在空中盘旋飞舞起来。
“自来隆中多年,竟不知还有此世外仙境。”阿碧不住赞叹。
“伏牛居士若真藏身于此,外人怕是一辈子也别想找到了。”
“也不知画中原先那人是谁,在此多久了?”石洞天自顾自道。
走了几步,几人发现自己竟身处半山腰上。
山下有大片田垄、纵横交错的屋舍、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追逐打闹的鸡犬。
看来诚如阿丑所言,在这群山环抱之间真有这么一处平旷之地。
隆中已然是乱世中的一处避世之所了。
可就在这避世之所内还藏着这么一方净土。
行至山脚,几人遇见一名猎户。
那猎户衣着简约古朴,竟不似今人着装。
几人看着猎户打扮正暗自好奇,那猎户见到几人也是一愣。
江淮生上前搭话:“敢问兄台,此乃何地?”
“阁下为何有此一问?”
“我等初来乍到,并不识得此处。”
“几位莫不是世居于此?”
“我等乃是从山外而来。”
“山外?敢问……今是……何世?”
原先这猎户的口音就已然让人觉得古怪了。
如今他这么一问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江淮生看向阿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阿丑从容道:“现今是大汉建安十二年。”
“建安十二年……秦……亡了?”
“秦已亡数百年。”
“暴秦当亡,暴秦当亡啊,我祖上为避秦时苛政来此绝境,尔来数百年矣。”
此语一出,在场众人无不惊得目瞪口呆。
“难道说……这几百年来……你们一直在这里从未出去?”
猎户点了点头。
江淮生自从离开望潮楼后。
学《赤眉要诀》,赴“龙王嫁女”。
见识了闭月坊、校事府、太平道诸多高手。
经历了一番又一番奇遇。
可今朝所见之奇却远胜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