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太史门下
江淮生和香菱呆呆地坐在船舱里。
二人看着舷窗外也不说话，显然各怀心事。
还是香菱先开口。
“刚才我都看到了，小红姑娘约你南阳见，对吗？”
“有一件要紧的事必须去南阳一趟。”
“那我也要去。”
“其实我正想让你跟我一起走，因为我开始有点不了解望潮楼了。”
“不了解……望潮楼？”
“来救你的前一夜，我跟太史叔叔在后山习武，有人在雾气里杀了几个摸金校尉，那个人应该就是望潮楼里的人。”
香菱呆住了。
“这件事我一直没想好怎么给你说，老实说我到现在都不太能接受，也不知道姑姑是否知情，还是只有我们不知情。”
“那……那个人会是谁？”
“不知道，但我感觉那个人不是坏人。”
“你的感觉很对，最起码目前不是敌人。”
船舱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江淮生激动地站了起来。
一个商旅打扮的人撩起门帘走进了船舱，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东莱狂歌太史慈。
香菱连忙给太史慈行礼。
太史慈示意两人坐下。
太史慈看到江淮生满脸迷惑，不等他问直接开口。
“我混在官船里来的，不想让人认出。香菱姑娘救出来就好，原本我应该在你们之后到，路上被别的事耽搁了。方才听人说起岛上的事，原想只是对付水贼，不料竟如此凶险。”
“小女谢前辈挂怀。”
“太史叔叔，你可知这闭月坊是何来历？”
“我对闭月坊也知之甚少，一来她们行事隐秘只是偶有些江湖传闻，二来听说帮众皆为女子，所以也无人登上月旦武评榜。今日听闻那闭月坊主竟以一根珠钗震掉了曲太阿手中太阿剑，单这一点我就不能及，她实是已有武评榜前五的实力。”
太史慈目前排名月旦武评榜第九位。
单从过往战绩看还没输给过谁。
这话能从他口中说出，可见那位仙姑功力实在深不可测。
而且在她之上还有小红的那位师父。
从她们的态度来看师父实力甚至更在之上。
“江湖上若论势力之盛，言必称太平道和校事府，这一点我江东武林难以望其项背。太平道乃是黄巾军旧部，帮众何止数万，很多绝顶高手隐匿其中。校事府是曹操麾下最强的江湖力量，由谋士榜榜首郭嘉率领，武评榜前十的高手半数效力其中。这两帮能坐大至今都是经过了数十年的经营，可这闭月坊却好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它实在是神秘得有些不同寻常。今日从种种情势观之，只怕它的实力不在二者之下。对了，小红姑娘有和你说过她师门的事吗？”
“她就是因为用了本门上乘功夫才要回去领罚，看来闭月坊平日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太史慈突然想到了什么。
“看来那个赌可能是公瑾赢了。”
“什么赌？”
“望潮楼内，我和公瑾打赌是谁杀了鹞子入林马步鞍。先前我以为是太平道，但如今观之不止太平道有这个实力，闭月坊也有可能。”
“闭月坊杀马步鞍做什么？”
“不知道，这闭月坊实在是个谜一般的存在。那招‘凤凰于飞’学自何人，为何此种上乘功法之前从未听过，吕布的那把方天画戟又和她们有何关联？”
“太史叔叔，还有一件大事得告诉你。船王坞今日之惨剧乃是游大海和校事府勾结所致，他们为了得到文成瑞手中另一半艨艟构造图，不惜痛下杀手。”
“此话当真？”
“文副帮主临终前托付我一件事，让我去南阳隆中找一位道号叫伏牛居士的人，想必他已把身后事务有所交代。现在还没有游大海勾结校事府屠戮门众的证据，所以先隐而不发。兹事体大，得先让军方有个准备。”
“这一招实在狠辣，船王坞如果被校事府控制，那无疑是一把尖刀埋伏在了江东水军的身后。幸好此事被你察觉，不然江东六郡八十一州就危险了。伏牛居士之名我听人谈及过，似是一位世外高人。你先按文副帮主所托去南阳，或许能起到釜底抽薪之效。我这就去柴桑见公瑾，让水军做好准备以防有变。”
太史慈思索着在船舱里来回踱了几步。
“隆中归于荆州治下，不比江东，此去要多加小心。如遇上性命危急之刻，尽可将船王坞之事抛下，就算不能完成文副帮主所托，军方这边有我和公瑾，谅他游大海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你功力尚浅，一旦遇上校事府高手不可硬来。”
太史慈说罢拍了拍江淮生的肩膀，却感到手掌似被一股内力微微弹开。
他先是一惊，然后用力抓住江淮生肩膀再试了一下。
面色顿时由惊转喜。
“淮生，你怎地有此内力？”
“机缘巧合之下服了文副帮主的内丹。”
“不对，文成瑞的内丹确有提升内力之效，但你体内真气霸道绵延，绝不仅仅来源于内丹。”
江淮生便一五一十把自己和香菱强记《赤眉要诀》的事告诉了太史慈。
“这等旷世际遇竟让你们遇上！恰是你二人不懂内功心法，使得《赤眉要诀》能如同活物在周身游走。过程虽然凶险，但你们已有了旁人十年修炼之功，日后修炼不辍或可跻身一流高手。”
“那我也可以吗？”香菱开心地问。
“姑娘本就冰雪聪明，有此内功为基，再修炼符合自己心性的武功招法，往后莫说是水贼，就是江东武林也不敢轻易开罪姑娘。”
香菱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可以成为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
从来只是幻想有一个大侠可以把自己从酒肆的尘俗烦琐中解放出来。
今后管他什么大侠，盼不来大侠就自己当个大侠。
“既然你二人有神功护体，此去我也就放心了。《赤眉要诀》一事切不可透露给旁人，百年来武林中眼红它的人实在太多。为了少生事端，若有人问起，你们就说是我传授的独门内功。眼下我必须立刻赶往柴桑，等你们从南阳回来，再找时间助你们把《赤眉要诀》修炼完整。”
太史慈原是为了保护二人，不料此举却给自己埋下了祸根。
江淮生和香菱赶紧跪下，恭恭敬敬给太史慈行了拜师礼。
那夜为救香菱学习“银河倒挂”实在太过匆忙。
江淮生今日方才正式拜入太史门下。
太史慈见二人天资卓绝又得奇遇，感念上苍赐给了自己一对爱徒。
“那日在望潮楼，就连公瑾都夸赞香菱的琴艺。我虽不精音律，但可先教你‘内力著弦’之法，临阵可拨弦以琴音击敌。”
船舱内刚好有一张琴。
香菱缓缓弹奏起来，悦耳琴音立刻充盈在船舱内。
“感受体内的真气和手上的琴弦，拨弦之际让内力从指尖传入琴弦，随着曲调变换以弦作弓，将内力弹射出去。拢、捻、抹、挑皆可化为无形兵刃。”
香菱试着将内力注入琴上，起初不得要领。
在太史慈的反复引导下，只听一声闷响，摆放琴的桌子被琴音震成了好几瓣。
香菱和江淮生都没料到这一拨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
“《赤眉要诀》果然神俊，道理你已通晓，只不过发力的方向对在了桌上。”
太史慈指了指船尾的湖面。
香菱抱琴至船尾，对着湖面弹奏起来。
一个扫弦过后湖面上竟然荡起了一层涟漪。
不一会儿。
香菱就可以自如控制出招的力道和方向。
太史慈满心欢喜。
“不同乐音的高低长短可以化为不同的招法，这完全由乐者对乐曲的理解和当时的心境决定，当然这也和乐者操琴的技法息息相关。你先将此法练至纯熟，待到可以随意而发之时，我再带你去见公瑾，由他从琴艺层面加以点拨。这套功法在于乐者的技艺和内力，技艺越高内力越深，出招的威力就越大。”
良师之所以是良师，就是在于对学生的引导。
其实太史慈本身并没有教给香菱太多的东西。
他只是根据香菱的天赋和内功根基给她指了一条修炼方向。
当日在望潮楼内。
周瑜点出了香菱琴艺上的绝伦天赋，这让太史慈相信香菱是个可造之才。
至于香菱未来能达到什么样的境地，还得看她今后如何钻研琴艺和内功了。
不多时。
船已行至岸边。
香菱在太史慈的指导下出招越发有了样子。
太史慈正色道：“你二人虽有《赤眉要诀》在身，此去荆州也万万不可招摇，须知一山还比一山高。昔年就连吕布也曾在乘氏县败于一无名氏之手。天下之大能人之多，岂是一个月旦评能悉数囊括的。”
二人连连称是。
“你二人自幼长于酒肆，见多了恃强凌弱之辈，彼时你们无功夫在身，面对几个水贼都不能全身而退。如今有了本事，更不可做那恃强凌弱之徒。更何况你们受文副帮主之托，肩头系着江东六郡八十一州的安危，再也不是酒肆里一个伙计一个乐伎。所以行事格局要大些，不然对不起苍天在你们身上做的造化。”
“谨遵师命！”
太史慈收起严厉的姿态，一个纵身从船舱跃起飞至岸上。
一眨眼工夫就消失不见了。
江淮生是头一遭感受到来自师者的教诲，这是一种奇妙温暖的感觉。
只觉得那句“格局要大些”的话特别受用。
平日里，在鱼肚婆跟前耳濡目染。
江淮生习惯了和小商小贩们讨价还价，闲来无事便和醉酒宾客们插科打诨。
如今在江东六郡八十一州的安危面前，只觉得过往种种都有些渺小了。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太史慈对自己的教诲，更是一份沉甸甸的寄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