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检讨书
顾崇觉得江煦一直都知道该怎么戳他的心肺最管用。
就像现在,就这么一句话,顾崇就觉得自己心里泛了酸,有点招架不住。
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哄对方开心。
于是只能亲亲对方的唇角,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瞒着你了。”
江煦皱眉,略显头疼的看着他:“顾崇,你别来这一套。”
顾崇眨眨眼,冲他笑了下。
这是撒娇能解决的事吗?
不能!
但是不妨碍江煦脸上缓和了点。
“你只是觉得我生气了,所以可以随便认错,只要能哄好我怎么都行。”
被说到点上的顾崇:“……”
“可是顾崇,我不需要你自己受了伤还来哄我。”
顾崇食指关节抵在唇齿间,似懂非懂地看了他一眼。
江煦:“……”
得,跨频交流,沟通失败。
“算了,”江煦一摆手:“你先起来。”
顾崇:“?”
江煦:“站起来。”
顾崇:“……”
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照做了。
江煦冲着左前方抬了抬下巴:“去书房。”
顾崇:“……哦。”
直到顾崇去了书房,坐到了办公椅上,江煦才给他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空白纸,又拿了根黑色签字笔摆在他面前。
顾崇疑惑:“干嘛?”
江煦冷笑一声:“反省书,写吧。”
顾崇平静斯文的一张脸僵了半晌,才自我怀疑的确认道:“什么?”
江煦把笔塞到他手里:“不是觉得惹我生气了?写吧,写完反省书我再考虑要不要原谅你。”
顾崇还是觉得很玄幻。
直到江煦把走到书房门口,给他在外面锁住了门,他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他跑到门口,透过厚重的门板惊疑道:“你来真的?”
江煦的声音因为被隔在门外显得很沉闷,他反问:“不然呢?”
顾崇寂静几秒,试探着说:“我肩膀受伤了。”
“哟,现在知道自己受伤了?之前想瞒着我的不是你?”
“……”
江煦继续说:“你伤的左边,不影响你右手写字。”
“江煦……”顾崇轻轻喊了他一声。
江煦:“别撒娇,没用,老实写。”
顾崇:“……哦。”
江煦铁了心把顾崇这毛病给他改过来,说写检讨就必须写检讨。
顾崇正咬着笔杆想检讨的时候,冯一言回了他的消息。
一连好几条。
江煦正好坐在沙发上看到了手机上最后一条没显示全的微信消息。
“受伤之后怎么面对男朋友这种事你还问我,你也……”
江煦看着这条信息,对着书房门沉思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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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顾崇正写反省书,那头权嘉年正把自己反锁在房门里不肯出来。
辛普森从来没见过一句话也不肯说的权嘉年,像是一团随时会消散的雾。
辛普森想敲门又怕自己打扰到他,无奈只能贴着门板,克制着说话音量:“权,我在外面陪着你。”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如果想要我陪就敲一敲门,我随时都在。”
“……”
得不到回应辛普森也不在乎,直接坐在了门口,守护神一样守在权嘉年的房门外。
权嘉年其实很想抱抱辛普森,从那个温暖有力的怀抱中汲取些勇气和力量。
但是,他现在连动一步的力气都没有了,自暴自弃地瘫倒在床上,颓然地想,就这么过一辈子算了。
稀里糊涂,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不必活的那么清楚明白。
辛普森似有所感,脑袋贴着门,说:“权,有些事发生了就不要躲,面对往往能比逃避争取到更多的主动权。”
权嘉年听到了,也听进去了。
他擦了擦没忍住流出来的眼泪,收拾起一身的狼狈,却并没打算开口说话。
有些道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尽管理智告诉他要振作,情绪却依旧主导着他的行动。
他试着张口,说:“别担心。”
可声音小的他自己听不见,更何况门外的人。
辛普森却仿佛听到了一般,哪怕隔着门板,声音依旧性感而温柔,他中文不好,安慰人的时候就习惯用法语:“你还有我,有我就会有退路,也会有归宿。”
权嘉年忍住的泪又不受控都落下来,到底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知道有人心疼后就更容易委屈。
他光着脚跑到门口,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辛普森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怀里多了个人。
软乎乎的,像只小猫。
“我好难受。”权嘉年搂着他的脖子,哽咽着说。
“难过就抱着我。”
好一会儿,感受到怀里人情绪渐稳,辛普森偏头亲上权嘉年的耳垂,语气颇为认真的问他:“权,你想解决问题吗?”
权嘉年点点头:“想。”
哭的再伤心,闹的再厉害,该解决的事依旧要解决,麻烦和烦心事不会在原地自己消散。
辛普森亲吻掉权嘉年脸上未干的泪痕:“那你想要跟你妈妈回家吗?”
“……不想。”权嘉年抱着辛普森的手臂收紧了一瞬。
“权,不要自己骗自己。”
“……”
半晌,权嘉年松开搂住辛普森的双手,和他面对面坐在地上,平常肆意玩笑惯了的人紧皱着眉头,透出一股与年纪不符的沉寂。
“想妈妈,”他斟酌着说,“但是不想回家。”
辛普森笑着揉揉他的头:“那就只要妈妈,不要回家”
其实,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权嘉年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唯一的一点印象是孤儿院那个慈眉善目的女院长,以及叽叽喳喳小鸟一样的嬉闹声。
那时候太小,好多事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只知道大概在六岁那年他被带离了那个树荫繁茂的院子,带他走的是一对夫妻,男人穿着一丝不苟的西服,女人站在他身侧一袭长裙。
“高不可攀”四个字就这样印进了六岁的孩童心里。
小小的人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是本能地想缩回院长妈妈的怀里。
可是之前总会抱住他安慰他的院长,第一次,把他往外推,推向那靓丽到和孤儿院格格不入的两个人。
“院长……”他惊惧的小声呼喊。
“以后这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了,要听话,好吗”院长蹲下身温柔的揉着他的发型。
“我,不想……”小孩眼里蓄满了泪。
“听话好吗,你要乖乖的,不要惹你爸爸妈妈不开心”院长的眼睛通红,像极了后院养的小兔子。
“可是我想要院长妈妈”权嘉年抱着院长不撒手,试图用自己微不足道到力量抵御即将到来的离别。
院长最终抬起已经长了皱纹的手,擦掉偷跑出来的几滴泪,又将他脸上未干的泪擦干净,轻轻一推,就将他推去了另一个世界。
直到现在,他都记得院长妈妈的嘱托,那一声声“要听话,要乖”就这样伴随了他二十多年。
起初他不懂,随着年龄渐长他才明白,那一声声要听话,是院长最后能给的祝福,能教的道理。
要听话,要坚强,这样才不会被养父母抛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