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浪荡去未来 第1章 定制热恋四人组
1、难忘今宵：定制热恋四人组
【回到天阔时间】
“天哥，今天下班早点回来哈！”早起出门时，同屋小姜欲言又止的，突然喊了一嗓子。
我这才想起：今天10月25号，又到周六了——这厮吃上了瘾，倒比我还记得清楚呢。
这几天我下班了就往单位的图书馆里钻，写我的东大回忆录，回来时小姜都已睡着了。
包括10月20号这一天，正逢江雪21岁零6个月生日。我却没有继续在609大摆筵席。
7月20日，8月20日，9月20日……持续3个月的江雪月度生日单方庆贺仪式，就此中断了。
不仅是免得面对十兄弟的追问；更是无颜设宴下去。
其实也没太多人追问，除了小姜。
转眼两个月过去，别看我在茹钰师傅这里一无所获，另外好几个兄弟都找到女朋友双双幸福去了（或直接性福去了），不像以前那样可怜巴巴地等着609的定期饕餮。
我这才觉察到，曾经喧闹无比的609，最近冷清了很多。
我反倒有些失落。
物是人非。
我忽然想笑自己。笑自己多情。这种节奏不早生华发都不行。果然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散了就散了：
十里江工，芸芸众生，又何必只看十兄弟？
“真要是10对狗男女一起组队杀过来，咱这屋也没法笑纳啊。”
我自我解嘲地对室友小姜说。
“其实前两天倒有好几对在我们屋聚来着，只是你不在……天哥，我看一楼传达室隔壁有间屋子空着，不如咱们盘下来做个小食堂，开个店，我们十兄弟一起投资，还是你掌勺，我打下手，这样随时都可以吃到你做的饭菜了。”话说这姜小也照样辣，“这样这些家伙要是换女朋友了，我们也可以第一时间瞻仰一下，哈哈。”
我心中一动：这主意倒不错。反正都不能给江雪做饭了，与其每天在这里抱残守缺；还不如给单身汉们开个餐厅。也算是普度众生，为小姑娘积德祈福。
开店做什么？
干脆做宵夜——反正下班回来也经常睡不着觉，除了上夜班：正好看看，红尘中，还有多少如我一样，夜不成寐的男女？
餐厅名字就叫：难忘今宵。取今宵酒醒何处之意。招牌很现代，菜式全是古代夜宵，其实是难忘古宵。哈哈。
其实古代的饮食一直到唐朝都不够发达，真正的饕餮时代是从宋代开始的——
前几天，在单位图书馆发现一本美国纽约创办的《生活杂志》，里面评选出这1000年来，影响人类生活最深远的一百件大事，宋朝的饭馆与小吃入选第56位。
当时，我真是百感交集：
没想到江工图书馆博大精深，还有来自纽约的杂志！
这不是最好的广告是是什么？
何况，我和江雪最喜欢的人大都在宋朝（欧阳修、苏东坡、米芾、陆游、杨万里……），所以，咱这个夜宵，也必须是宋朝！
等等，古代，不宋代的夜市吃什么？
研究一下《东京梦华录》，很快就手到擒来：
“自州桥南去，当街水饭、熝肉、干脯。王楼前獾儿、野狐、肉脯、鸡。梅家鹿家鹅、鸭、鸡、兔、肚、肺、鳝鱼、包子、鸡皮、腰肾、鸡碎，每个不过十五文。至朱雀门，旋煎羊、白肠、鲊脯、冻鱼头、姜豉子、抹脏、红丝、批切羊头、辣脚子、姜辣萝卜。”
有点复杂，我就选辣饺子和姜辣萝卜好了。
到时我再根据时令，比如夏夜做点绿豆、生淹水木瓜等清凉解暑的食物和甜品；冬夜就上点烤肉、猪皮肉，不就是从身体到心灵一齐抚慰的节奏？
夜宵不能太油腻——像《红楼梦》有一回，写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众人在大观园玩至深夜。贾母饿了，蓦然回首，鸭子肉粥、杏仁茶（比豆浆更清甜可口）、枣儿熬的粳米粥，都准备好了，都是是最好的宵夜伺候。
还有一种夜宵叫怡情。可以简单到极致。
比如我当年创办围墙杂志时，跟江雪一起啃的方便面，都不泡热水的，我们一片片拧下来吃，特别有筋道。
贾母钟意枣儿熬的粳米粥，放在年轻人就嫌过甜：
《浮生六记》第一卷《闺房记乐》，写沈复和陈芸少年时，因夜宵而定情，这个夜宵也极简：
当时，看沈复不喜枣脯过甜，陈芸就把暖粥和小菜藏在袖子里，跟着他回房间。果然，沈复欣然举筷。
菜式难不倒我。反正我现在不跟着茹钰师傅一起狂加班了，时间上也有了一定保证。
其实宵夜不光为了朵颐，更是一种自由与释放——
宋代以前，宵夜还是贵族的专利呢；
宋代开始，中国取消宵禁，宵夜从贵族家庭大规模进入平民的生活。北宋都城开封，从此成了不夜城。
也就是说，美食在夜晚释放，有且只有1000年的时光。
只争朝夕。必须的。
当天晚上，我就和小姜去看了传达室隔壁那个屋子：面积不大，大概有五六十个方，层高倒是可以，有6米高，接近备料车间。水电都通，租金也不贵：
“不大，就69个平方，一直没人管：每个月一百两百，你们看着给吧。开张了别少我老头子一口就行。”
反正也是单位闲置的房子。其实位置挺不错的。
谁不知道吴师傅单身了几十年，就好这两口，到时顺带犒劳几个下酒菜，说不定以后租金都省了。
最妙的是，距离一楼的公共厨房也不远，到时可以借个烟道。
小姜很满意，示意我赶紧定下来：
启动资金呢，就我们十兄弟每个人凑500、800的，应该也够了，然后王二学财务的，可以负责管账，日常采购包在我身上，剩下几位兄弟各司其职，每天轮流2-3个过来看店当服务生……还有这个招牌我回车间做好；到时天哥你再秀一把书法就搞定了。餐厅就叫单身情歌怎么样？
我也觉得还行：到时还可以来涂装线过两道烤漆。
对偌大的江工来说，这些都是现成的。
只是，餐厅要设计成什么样才好呢？
彼时，建筑出身的我专业病又犯了：
毕竟，身上还流淌着建筑人的血液——何况，江雪和我平时最恨的，就是平庸的出品了。
诚然，建筑，是大地的勃起，无法持久；园林，是大地的时装，迟早破旧。
但存在本身，就是一门艺术成就；人生如白驹过隙，一日三餐怎能一味将就而不有所讲究？
我也不是第一次开餐厅了：
当年东大的爱心餐厅，就是我们四个人的杰作：不过36个平方，非常简陋，也没多少预算，都给小姑娘拾掇得特别雅致。
记得当时我还赋诗一首：
蚝油宛如砚池波，砧板放平当墨磨。
锅勺玲珑悬妙手，饕餮能销菜几何？
小姜一句单身情歌提醒了我：
记得半年前，江雪还别出心裁想到一个定制热恋四人组的创意，作为爱心餐厅的升级版：
“咱们找一间两层楼的店铺，5米高就够了。面积嘛，五六十方左右。一楼中间装两个相隔2米的落地秋千架，中间悬吊一艘小船，离地20公分就够了，从餐厅入门口即开挖一个30厘米深的旱池子，设置旱汀步，栽上夹竹桃跟兰草，一二三四，走过4个汀步就上了小船儿，对坐船舷，船儿中央则是一小木桌，整个渡船空间刚容得下一对情侣就餐。所谓10年修得同船渡。墙角再点上一只来自庐山的香炉，两人就在微微荡漾、袅袅香烟中，对望、凝视与就餐：就是家常菜，也会吃得如梦如幻。”
江雪吐了一下小舌头，续道：
“二楼则是大半镂空的：从两翼做楼梯上去，只留中间的过道，如桥梁一般横在半空中。这个空间，也只够一对情侣就餐。
上菜也只能上到这两侧楼梯的尽头，直接放在地板上，由客户弯腰自取。这样对客户的打扰，也是最少的。”
小雪的这个设计灵感，来自于那首著名的《断章》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多年以来，这首《断章》一直被当做哲理诗看，解析得很玄妙。在我看来，简直是断章取义：人家就是一首活生生的言情诗嘛，关键意象就是《爱莲说》里的“可远观不可亵玩”：
诗人不愿惊醒杨柳岸，那段缠绵的往事，化作一缕轻烟，消失在梦中。
于是，有了这首诗。
江雪的创意中，我觉得最妙的是桥梁设计：桥上两侧护栏，做成垂柳状，一直垂到小船儿的上空，把船儿从两侧的上空包起来了，形成了一个半私密的空间，就像是绍兴的乌篷船。这一来，上下两层楼浑然一体了。
灯光方面好说，小姑娘会设计成“七个星天外，两三点雨山前”的效果：奇幻浪漫，又自然天成。
世界上有一种餐厅，非运营时间比运营状态下还棒，请听小姑娘下文分解：
“如果没到吃饭时间，或者午后时光，我和晨枫就在船上荡秋千；”小姑娘煞有介事地描绘起来，“看天哥你就和老大一起排练《后赤壁赋》——”
我哦了一声：“具体如何排演？还请小姑娘指教。”
江雪笑盈盈地说：
“很简单，别紧张天哥——先是天哥你模仿东坡老兄，感叹一番：
‘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
接着就是高老大客串客人——
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如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
——于是晨枫就闪亮登场了：
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
最后，轮到我上来顺水推舟啦：
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江流有声，断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可复识矣。’”
当时我哈哈大笑，心领神会地捧场道：
“东坡酒和赤壁鲈鱼，就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啦！”
“对啊，”小雪为我的默契拍手笑道，然后举着双手，做了两个v字手势，看着我认真地说，“就这么定啦！这个餐厅每天就限量接待——两对情侣！热情四人组接待热恋四人组！”
高放竖起大拇指：“荡着秋千捉鱼儿，也只有丫头能想出来！”
晨枫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轻拍小姑娘的肩头，嗔道：小孬又在天马行空，乱点……
彼时，大家沉浸其中，没注意到晨枫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