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两个人的校庆 第1章 复盘才女大赛
第 12 章 鱼龙寂寞秋江冷
1、校 庆：缘起才女大赛
9月20日。星期五 天气晴
如当年跟我踢球过招时那样一记天外飞仙，高放从广州突然来电，上来就问我去不去参加母校校庆。
校庆？
我这才想起，今年九月，是母校成立70周年——才离开两个多月而已，怎么跟恍若隔世似的？
要不是毕业前那场风波，也许，我们四个现正为东大校庆筹备做点工作。至少，高放的野草网站会策划相应的活动。可现在……早都金樽空对月了。
说起来，大四一整年，高放的心思更多放在网站。对自己和林晨枫的未来，他有种近乎宿命的悲观——
如果说，江雪和我像一部经典侦探片，就算曲径通幽，但看起来有始有终；而他和晨枫，就像一篇未成型的网络穿越小说，你永远不知下一章是什么。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结局竟如此残酷，残酷到四人组无法再面对，大伙儿从此天涯孤旅……
风起秋萍之末，何况有大赛分成这个利益导火索。
尽管创意是四人组集体智慧结晶，但我们仨早准备将所有收入投到网站。高放的事业，就是我们四个的事业。
那时的我们，真是图样图奈易付——
等大戏散场，各方面坐下盘点，却远不是这么回事了。
从李副校长办公室里出来，高放气愤难平：
为什么说把分成给了网站，就给活动蒙上了强烈的商业化色彩？难道电视台报社就不拿钱吗？
我们的教育者，干吗总是非要搞成皇帝的新装呢？果然如鲁迅说的，我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那以野草为装饰的地面。
尽管以庆回归为主题，但从晨枫到江雪和我，从没讳言其商业色彩，当然也从没要搞成商业噱头。顺其自然嘛。
站在高放的角度？
他只信奉创意有价，回报是水到渠成。
这个大创意还是元旦欢聚时，林晨枫一句戏言引发。
“都快毕业了，正好赶上香港回归，还不出手，三哥你还等啥时？”
当时，聚在她租住的小屋里，大家谈起我近两年来的沉寂，即使在高放网站做总策划，也几乎是挂名而已——除了野草网这一品牌名：我当时想着，做不了祖国的栋梁，做棵野草也行啊。谁想高放他们仨都叫好，就这么定了。定了之后，我果然就如野草一般，不知道长到哪里去了。
作为私下酒友，林晨枫同学更有理由生气：这最后一学期都过半了，我才第三次光顾她的“主场”！
此刻大家万万没想到，3个月后，等我第4次单独光顾她的闺房，竟然已成四人组的东大绝唱！
我不看都知道，高放也是一脸期待：野草网正到关键时刻：是就这样挥一挥衣袖，还是借风破浪，直挂云帆？
回归当然是最好的，也几乎是最后的契机了……
三天思想汇+私享会，几乎不眠不休，这番头脑风暴强度太大，大家最后坐都坐不住了，东倒西歪的——江雪趴在我腿上，头也抬不起；晨枫靠在高放背上，直不起腰。
当然，我和高放两个大男人只能硬撑着。我当时暗笑：叱咤风云多年的东大四人组，临到毕业却江郎才尽，没法完美收官了。
眼看二位淑女形象都快毁了，我们还真风暴出个大创意：
才女大赛！
先是在全省高校内海选，经过头两轮的大浪淘沙（首轮1997人－次轮197人）——内容是才智测试、近代史知识测试及外语测试3大项——选初97名优胜者进入总决赛；
最后选出9组才女，分成7组分头前往香港，集得香港岛、九龙和新界3区，各1997名香港市民中英文签名后，最先将东大友好信笺送到特区筹备委员会，返回东大者为总冠军。
是为“庆回归才女大赛”。
主题自此自然浮出水面：“把信送到香港去”！
这不是简单一封信，而是民族的自信。
活动由江城电视台和日报全程跟踪，高放网站实时报道，所需经费由赞助商解决。
活动主要考验选手才智、毅力与沟通能力等，跟流行的时尚选美绝不沾亲带故。但毕竟参赛的都是女大学生，眼球效应不成问题。
这封信，看上去平白无奇，但实际上，送出去的是内地学子对香港居民的友好，是内地学子对香港回归的向往，更送出了内地学子的素质；
说到底，是内地学子送给香港人民的一份信任。
林晨枫这下总算乐了。
她兴奋地打趣：
天阔一思考，高放就微笑。
这个创意，并非源自把信送给加西亚，说到底，还是我的一贯思路与套路：
少女强则国强。
这绝非少年中国说的女权版——民族复兴的希望，首先在年轻女性身上。她们是孩子未来的母亲。爱国首先要想到怎么强国。否则等于空谈。
当然，既然锁定活动对像是才女（少女），眼球效应完全不用担心，拉赞助商也容易。
晨枫知道，自己作为校学生会副主席，高放则是多年的体育部长，天阔和江雪也各自在校报、校电视台积淀多年，这个创意取得校方支持并不难。关键就是执行。而执行，向来都是自己的强项。
如此，大赛除了成功恐怕还别无他途。
只是，谁也没想到会成功到那个高度。
除了高放。嘿，高老大事先就想到和学校广告分成。
后来，我对那段日子每“复盘”一次，悲哀就更上一层楼：
其实，高老大是尽了最大努力要留下来，要和晨枫琴瑟在御。要让四人组地久天长的。那，怎么还会眼睁睁地看着那出悲剧上演？
不过，高放想到又有什么用？
副校长最后的表态居然是：说到底，你们网站没工商注册，不能算公司实体，现在就算把这60万给你，财务也没法做帐，将来一查，搞不好还以为学校有人贪污呢。
高放早看出：学校有关部门创收都来不及，根本不想分这杯羹出来——活动从组织到实施，一直是以东大名义。对于几个活动最初的创意发起者，学校给个三五万作为奖励，就够皇恩浩荡。
当初协议10％广告分成？对不起，那已是天鹅肉。
在这位李副校长看来，你们几个都是东大培养的高材生，当然不算癞蛤蟆。可也就是临毕业了，才为母校做了点贡献，居然敢讨价还价，也太与时俱进了吧？
我们现行的教育体制，就是乐于培养青蛙小王子：您老老实实呆着，坐井观天就好，外面的世界与您无关；而癞蛤蟆？虽然更爱打拼更多正能量，可成天总是想吃天鹅肉，不是容易添乱嘛？
副校长还很有风度地表示，将专门召开表彰会，正式颁布对他们，特别是对高放网站的嘉奖——表彰他自己是真，才女大赛早已变成这位副校长的年度业绩招牌。
纠缠无益，加上几个老同学召唤，高放终于决定回广州老家创业。
他要创立自己的网络公司。
可这一来，林晨枫怎么办？
她费了很大周折，也凭着这次大赛的夯实，终于和江城电视台成功签约。之前考虑到和高放相守，她已放弃很多机会，包括回老家河北省台——
难道，为了爱情就得一次再次牺牲自己的舞台？
（2）
高放发觉电话那头，我还在梦回吹角连营。于是，他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钱校长让我给个公司帐号，一周内会到帐。60万一分不少。我想了想，这钱还是不要了，就捐给母校，作为校庆礼物。你不反对吧？要不你去找钱伯伯当面沟通一下？”
历经波折，高放还是那样大气。
只是……钱伯伯？
我心中一紧：
现在我还有资格这样称呼钱校长吗？
钱伯钧和江雪父亲是大学同学、莫逆之交。更重要的是，东大四年，他是看着我们四个成长的。大二那年，四人组标志性的《围墙》杂志能顺利问世，钱校长起的作用可不是顺水推舟那么简单。
当时，我只能把云破月来的希望寄托在校长身上。于公于私，钱伯伯都没理由不出面的。
高放却大喝一声：“我们到底要靠校长靠到什么时候？为什么每次光明正大的事，都要靠权力解决？”
也是，钱校长出面，骨子里依然脱不了官大压官小的嫌疑，归根到底，还是tmd权力的胜利。
这种胜利，一直都是高放忌讳和反对的。《围墙》杂志停刊后，他足足沉寂了半年，接着毅然创办野草网站，就是为了摆脱有形无形的压迫，张扬一回自我。
野草网站的广告语，也来自钱校长在创刊新闻会上的精彩发言：
如果你在野草地里存活不了，那就自生自灭好了。
我相信野草地也能长出奇葩；
我担心的是，荒漠里什么都不能发芽！
如今，为了60万，就要背弃野草们不羁的信念？
可不找钱校长，此事难以解决，高放和晨枫的前途多半悬了——难道，为了晨枫，也为了四人组能够继续江城飞翔，高放就不能进一步海阔天空？
对此我无法释怀。
这个心结，直到3年后，我和高放江城再重逢才解开。
钱伯钧早已知晓此事。
对本校学生能生发如此大的创意，并成功实施，校长内心的欣喜是巨大的，立场也是鲜明的：那三十万理应是我们应得。几个月来，校长一直没放弃努力。他不是以校长的职位去压制他的同事，而是苦口婆心的说服。
直到这次校庆准备会上，钱伯钧才忍不住拍案了：
“作为母校，我们居然扣住毕业生的钱，我看这个校庆就不要搞了，没什么好庆祝的！这明明是校耻嘛！而且，是权力对创造力的侮辱，各位真要坚持或默认的话，我这个校长不当也罢！”
简直语惊四座。
大概没人想到，钱校长会把学生的创造看得那么重。还是校长提议，校庆70周年，要把高放他们作为特邀嘉宾请回来登台亮相，算是母校另一种形式的道歉吧。
独立寒秋，黄河东流。
钱伯钧深知，在如今教育产业化的大势影响下，大学逐渐变了味道，创收甚至成了第一目标。他知道自己无力浪遏飞舟，但还是要击水中流。
现在高放网络公司开张，李副校长的借口自然失效。我在电话那头苦笑：可现在商量这些还有意义吗？60万能换回我们四个的爱情和友情吗？
有意义。高放隔着电话线，却好像面对面：
“我的想法，干脆搞个创业基金，给今后有需要的学弟学妹。我现在走不开，就麻烦你去张罗一下。这样做，对钱伯伯也是个支持。没人会说三道四了。”
高！伤心归伤心。高放从不掉链子。尽管他那边创业之初，肯定很缺钱。我知道，帮高放完成这个心愿，自己义不容辞，就算是赎罪吧。
就要挂电话，高放冷不丁报了个电子邮箱。
christine0420……
是江雪的新邮箱！
christine，是江雪东大时期的英文名，没想到她还一直保留着到国外……
我高兴了二分之一秒，又愣了：对她，自己怎样才能赎罪呢？还有机会吗我？
上次，高放转给我一封江雪写给他的邮件。里面提到她在美国的一些情况。
但貌似只有开头，后面的文字都略去了——
为何略去？谁略去的？我没敢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