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章 时光飞逝
清歌双腿交叠,盘坐在洞府的蒲团之上,眉目之间一动不动,气息微不可察。
外界的一切都已经离她远去,此刻她的眼睛看不见任何画面,耳朵听不到任何声音,鼻尖也嗅不到任何气味,表层的皮肤也没有任何感觉。
但她内在的感觉不断地细化h具体,她能感受到表皮毛孔的张合,皮下血液的流动,血肉筋膜在离合,体内脏腑在呼吸,她的身体内部像是一个无边无际的世界,她找不到尽头和边界。
渐渐地,这个世界慢慢地消失了,她感受不到任何身体的部分,仿佛她天生就没有任何实体。
她没有失去,也没有得到,没有成功,也没有失败。
她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她感觉自己迷失了好久好久,海水干涸成陆地,高山夷为平地,天地归于混沌。
时光不停歇地流逝。
终于,脑海中浮现一丝清明。
她慢慢地重新获得了身体的自主权,像是一场漫长的浩劫终于结束了,且渐渐变得久远。
意识成为了一汪大海,海水汹涌澎湃。
身体中的每一条经络和气脉都充斥着疯狂运转的灵力,而丹田像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旋涡,不停地搅动着体内所有的灵气。
日升月落,斗转星移。
山中的岁月一点点地流逝而去。
清歌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洞外正飘着晶莹的雪花,大地一片白茫茫。
她轻轻眨了眨眼,抖落眼睫上的细灰,试着吸了口气。
“咳咳咳”,胸腔震动着,她被抖落的灰尘呛了一下。
待咳喘平静下来,她默了默,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空气中的冰凉气息。
清歌没有用修为抵抗寒意,也没有运起灵力暖身。
她闻着空气中泥土和树木的气味,让五感慢慢适应回这个世界。
这次闭关,她终于突破瓶颈,接连提升了数个小境界,修为从筑基初期,一跃至筑基大圆满。
清歌缓缓深吸了口气,微张着唇,轻轻地哈出口。
啊,这种感觉,真是十分美妙啊。
时间倏然而过,而清歌仿佛过了千年的岁月,好像之前的一切都已成为了前尘往事。
虽然说往事不可追,但随着境界的提升,那些心脏周围脉络里的小疙瘩们仿佛犹如实质一般存在着,让她再难以忽视。
清歌没有着急出关,外面皑皑大雪,她仍独自呆在洞府中巩固着新的境界。
期间,在足不出户的时间里,除了修习,她把《修真大全》细细地研读了一遍,对无极门以外的修真世界有了个大致的概念。
清歌还未能够御剑出行,虽然身法迅捷,但是远距离的路程,对她来说,太耗费灵力。
想着后面用的着灵力的地方还很多,她不愿浪费在路程上,是以还和以前一样,凭人力赶了一天的路,傍晚时分才到达坊市。
许久未来,坊市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她找到张榜的高墙,细细读过一张张告示,边看边翻出《修真大全》,寻找上面对应的奇珍异兽的信息,最后挑选了个适合自己的告榜撕了下来。
蠪蚔
一尾伍佰上品灵石
一爪伍佰上品灵石
期限叁天
《修真大全》上记载:
蠪蚔亦作“蠪蛭”或“蠪蚔”。从属二阶,状如狐,而九首九尾虎爪马鬣,音如婴儿,食人。
师兄说上次自己筑基初期杀死的是头二阶妖兽,还受不了不大不小的伤。
稳妥起见,这次她又是独自一人,就不要托大了,还是以二阶妖兽为目标。
她打定主意后,当下便要赶往驭妖谷。
一刻钟后。
“老板是我呀,上次在你这问紫萱草又问了珍秀阁,还买了两张传送灵符,你不记得了吗?”
清歌和之前唯一交流过的那个肤黑矮个小贩套着近乎。
坊市大街每天人来人往,小贩哪里记得这号人,只当是来捣乱的。挥挥手,并不理睬。
“上次也是穿着这身,”她指了指自己身上的青色弟子服,又举了举手中配剑,“当时也拿着这把剑的,您在回忆回忆?”
小贩不耐烦道:“你有完没完,要买就买,不买别处玩去!”
声音不大不小,有三三两两路过的人流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杵在一旁看起热闹来。
清歌没有注意旁边路人的眼光,但心下也赧然,毕竟这种赊账这种事情她还是第一次做。
但她也是迫不得已,要是不能跟小贩套好近乎,赊两张传送符,以她现在的脚程,三天是绝计赶不回来的。
怪只怪她当时鲁莽,没想到这一茬,也是独自一人行走在外,经验不足的缘故。
赊账是她能够想到的唯一的机会了,于是清歌又振作起精神,再接再厉道:“当时您还送了我一本《修真大全》来着,很是实用!”
说着,就要掏出那本厚厚的书。
这小贩可能近日心绪不佳,当下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正要转脸破口大骂:“哪里来的泼──”
“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
一个温润磁性的嗓音打断了小贩的叫骂,“可需在下相助?”
清歌转头,看到一旁立着位身穿靛蓝素面锦缎袍子的年轻公子,对方头束玉冠,面白如玉,眼神带着一点询问,温和地望着自己,目若朗星。
清歌突然间被陌生人搭讪,见又是如此芝兰玉树的男子,怔忪了片刻,反应过来下意识道:“我需要两张传送符,但没有灵石。”
男子似是没料到面前这肤白貌美,气质如虹的女子那么干脆,眉毛不自觉地挑了挑。
清歌实话实说,却没料到对方是这样戏谑的表情,当下便转过身去,就要举步离开。
心想这人长得好看,心眼却不怎么好看,明明自己正在赊账,被他冒然打断,还一脸看戏的模样。
清歌不好再逗留,只能先行离开再想办法。
心里却是有点不快。
然而清歌人还没走出两步远,却又被男子的声音打断。
“姑娘留步。”
蓝衣男子三步做两步走上前来,向他微微作揖道,“在下刚才多有得罪,还望姑娘海涵。不如这样,这传送符也并非什么贵重之物,在下平常出门在外,准备得多,姑娘若是不嫌弃,这里有几副剩余的,权作冒犯姑娘的赔礼,也算是在下聊表歉意……”
“好。”清歌一开始并不准备理睬对方,但听得对方也有传送符,当下便站定,向男子抱拳回礼,能屈能伸道:“多谢兄台。”
男子星目微睁,不知是被清歌的直接还是她对自己的称呼,似又噎了一下,但这回表情控制得当,便自然接道:“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清歌。”
就在这时,旁边的小贩似是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你呀,上次买两个传送符还非要小可送你一本《修真大全》的那个?记得当时还有与你同来的一位……”
小贩说着,像是想到什么,看了眼旁边的蓝衣男子,话头便停了下来。
“对对对!上次是和我师兄一起来的!”
清歌浑不在意,见那小贩已然认出自己,便忙道:“这次外出匆忙,忘了准备灵石,想向您赊欠两张传送灵符呢,等我从驭妖谷回来,拿了赏金,到时一并还您,您看如何?”
“这……”小贩似有犹豫,不着痕迹地抬眼瞥了瞥清歌前额的抹额,接着道:“您早说嘛,一回生两回熟,你也是熟客了,不用这么见外!”
说着便去给灵歌取灵符了。
清歌心下欢喜,突然反应过来,身边还有位一直被晾在一旁的蓝衣兄台。
于是略带歉意道:“我已经有灵符了,不过还是多谢相助。”
“清歌姑娘是准备去驭妖谷伏妖?”男子问道。
不怪乎男子奇怪,修界门派众多,但每门每派都有灵脉护持,门下弟子们都有或多或少的灵石作为月银。
清歌身上着装一看便是某门派的弟子服,而传送符易制,价格便宜,几乎没有门派弟子连副传送符都买不起。
而为了赏金去驭妖谷斩杀妖兽,在各修真门派更是少有。
一则名门大派历史久远,各种奇珍异宝,灵石法宝之类的数不胜数,看不上那点赏金。
二则是修真界赏金猎人多被门派子弟轻视,甚至有屠夫,捕猎者等之类的贬称。
因为放榜者所求多是一些妖兽的肢体或皮毛,用来当作法宝的制作材料或用来入药。
赏金猎人为着一点微薄的赏金,除了需要宰杀妖兽,还要做一些肢解或剥皮的料理,这与修界修士们风光霁月的风采相违背。
这就像是人间文人雅士看不起杀猪宰牛的屠夫一样。
男子看清歌一副涉世不深,娇柔弱女子的模样,以为是哪个门派离家出走,连灵石符箓都忘了带的内门大小姐,所以当下听到对方像是要当赏金猎人去驭妖谷杀妖兽赚赏金,心内讶然,才不免有此一问,还贴心地措辞成“伏妖”。
不过清歌并不知晓这些个中曲折,她只是想多攒点灵石好把小土包接回来。
毕竟师兄说养灵兽消耗巨大,这消耗也不能一直让师兄一人背负。
是以听到蓝衣男子的询问,便爽快道:“正是。”
蓝衣男子似乎已经适应了对方的心直口快,稍作犹豫,便郑重道:“实不相瞒,在下也正巧要赶往驭妖谷,为的是寻一味药材。相请不如偶遇,可否允许在下能与姑娘同行?在下从未去过驭妖谷,传送灵符也派不上用场,驭妖谷路途遥远,时间宝贵,正愁无人领路。”
清歌第一次去驭妖谷是和师兄一起,也知道传送符只能传送到自己去过的地方。
看对方有难处,加上自己刚才答应又拒绝了对方的好意,心下也有点过意不去,便答应道:“可以。”
男子一揖,“多谢姑娘成全。在下官逢卿,是天……”
“好啦,我们走吧!”
说话间正巧小贩回返,清歌接过灵符,点头作别之后,径直打断蓝衣男子。
说完便率先迈步离开。
官逢卿不得不止住话头,举步跟上。
他跟着清歌来到街边僻静处,只见她拿出两张刚才小贩赊给她的传送符,一把拉过他的手,然后就运起了灵力。
清歌启动灵符之后,身体像突然置于狂风之中,不由自主地剧烈摇摆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停歇。
她稳住身形,睁眼一看,果然是她大半年前来过的地方,看着眼前入口,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成功了。
她还担心没有师兄领路,自己会像上次一样传送失败呢。
而旁边的官逢卿,此刻顶着一头缭乱的墨发,一脸的惊魂未定,面上发白。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晕传送符。
未免失礼,他强忍住胃间不适,有些无语地跟在清歌身后,步入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