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心灰意冷
“上官姑娘,这是角公子派人送过去来的。”
小小的瓷瓶吸引了上官浅的视线。自己到了角宫许久,五花八门的衣服、首饰宫尚角倒是送了不少,送其他东西还是第一次。
上官浅挂着上官家之名,自是精通药理的。轻轻打开,上官浅没想到,小瓷瓶中装的竟是治疗烫伤的药膏。
今日做菜,上官浅不小心被热油烫伤了手指,起了水泡,如此细小末微之处,宫尚角居然能发现。
抬起烫伤的手,上官浅盯着看了一遍又一遍。纤长的手指慢慢涂抹着宫尚角送来的膏药,不知何时,上官浅的嘴角上扬,笑的无比温柔。
冰凉的膏药减少了疼痛,尽管对上官浅来说这点疼算不得什么。但被人精心呵护在掌心的感觉,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
四年前的上元节,灯火璀璨,那是上官浅第一次见到宫尚角。四年后,宫门里的上元节冷清平淡,自己身边却多了一个人。
“宫门里的上元节是冷清了些,我想你可能也不太习惯。正好,我把公务处理完了,来陪陪你。”
“嫁入宫门,受苦了。”
这还是宫尚角第一次主动说要陪自己,上官浅眼眶有些微微发热。自己没人陪,宫尚角又何尝不是?
上元灯节,所有人都喜庆欢乐,只余宫尚角一人思念母亲、弟弟,黯然伤神。上官浅没想到,宫尚角会记挂着自己的感受。
正好忙完了公务?怕是特意空出来的时间,专程陪自己吃饭的吧。
自从双亲去世,宫尚角便没有了别人给的偏爱。宫远徵有他宠着,宫子羽有宫鸿羽和长老们宠着,唯独宫尚角,他只有自己。
上官浅就是看准了宫尚角这个弱点,才会选择他做自己的目标。一个缺少关爱的人,怎能拒绝如烈火般炽热的爱意?
所以,从一开始,上官浅就不断地表明自己是为他而来,从不是为了做执刃夫人。为宫尚角种植花意为“我只属于你”的杜鹃,为他洗手做羹汤,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感情。
只是时间久了,连上官浅自己都分不清楚了,那些她以为的逢场作戏,便真的全都是假的吗?
“嫁入宫门也许会受苦,但嫁给宫二先生,一点都不苦。”
一番话说完,视线里的的宫尚角变得有些模糊。之前,上官浅流的眼泪大多是逢场作戏。这一次,不知为何,却情不自禁地湿了眼眸。
她又何尝不是希望,能得到别人独一无二的偏爱。
温馨时刻没有持续太久,宫远徵的到来打破了平静。那毒药本是自己用来压制半月之蝇的,给宫尚角煮的粥里自然是无毒的。想来宫远徵生了误会,以为自己要毒杀宫尚角。
上官浅没料到,宫尚角下意识的反击,竟差点要了宫远徵的命!也是从这一刻,上官浅才明白宫远徵为何会是宫尚角的软肋。
宫尚角给了宫远徵独一无二的偏爱,宫远徵何尝不是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宫尚角?
上官浅对宫尚角的好大多是为了完成任务,可宫远徵却是把自己能给的所有,都给了宫尚角。
宫远徵能成为宫尚角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他配的上。
所有的一切都在上官浅的意料之中,唯独出现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变数,宫子羽。上官浅从未想过,宫子羽会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为了云为衫竟甘愿付出一切。
至于无名,上官浅大致猜到了可能是雾姬夫人,果然无锋之人没一个是省油的灯。直至被宫尚角抓入地牢的一刻,上官浅才真正明白了点竹说过的话。
无锋,是没有同伴的,你若不杀她,死的就会是你。
两个多月的朝夕相伴,虽然算计居多,可上官浅仍是从宫尚角身上感受到了不同以往的温暖。
许是因为孤身一人冷了太久,即便前方是火,她这只孤蝶也想扑过去,暖暖自己早已冻僵的翅膀。
无锋的训练与宫门的酷刑一样残忍,忍受着剧痛,上官浅等来了她名义上的夫君,也是那个把她抓进地牢的人。
直觉告诉上官浅,宫尚角不是为救她而来的。可就算这样,她还是想赌一次,就一次。
左肩的伤口在宫尚角的按压下格外的刺痛,强撑着精神,上官浅用了全部的勇气,问出了那句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话。
“你能不能保我不死?”
“我保你不受苦。”
不受苦?
这一刻,上官浅的心冷了,这世间所有的苦她都已经受遍了,还有什么苦是自己没受过的?
她只是想要活下去,想要为孤山派讨个公道。为何明明是世道不公,苦果却都由自己一人来吞?
她只是想活下去,何错之有?
若没有无锋,自己依旧是孤山派的大小姐,有着父母亲人的疼爱。若是没有宫门的见死不救,自己也不会失去记忆,认贼作父。倘若自己没有恢复记忆,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替仇人卖命了?
如今,上官浅只剩下唯一的底牌,便是自己的身世。也是她最不愿意提及,心底最深处难以言述的伤口。
可是,就算这样,宫尚角真的会信她所说的一切吗?
已经许久没有梦到过去了,上官浅久违地梦到了故去的双亲,梦到了自己的小叔叔,梦到了有关孤山派的一切。醒来,一片虚无,只余身上的伤口让她痛的撕心裂肺。
不远处传来阵阵药香,上官浅明白,这次她算是死里逃生了。但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她已经交出了全部的底牌,究竟还有什么是自己能用的?
不知为何,上官浅突然很羡慕云为衫,羡慕她遇到了宫子羽,一个愿意为她付出所有,掏心掏肺去爱她的男人。
不过仔细想想,上官浅也觉得很讽刺,若自己遇到的是宫子羽,又能否像云为衫一样,彻底的将自己交托于另一个人?
答案是否定的。
除了上官浅自己,没有人能理解灭门之恨是何等的苦痛。这世上本就没有感同身受一说,她的恨别人无法理解,更无法替代。
深深的无力感笼罩在上官浅的四周,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想要在这宫门之中与众人周旋,实在是太难了。更何况她的仇人是无锋的首领,甚至,连她这一身的本领,也是从灭门仇人那儿学来的。
真是讽刺,用点竹传授给她的武功去杀掉点竹,这有可能吗?
答案是否定的,如果单靠上官浅自己,怕是永远都杀不掉点竹了。
更别提毁掉无锋,这一切都像是在痴人说梦,异想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