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吕县相遇(一)
回到凌府,皑皑把莲花灯挂在床头,躺在床上盯着灯痴笑,絮儿不知缘故嫌弃地说,“小姐从何处得来的灯,做的也忒粗糙了。”
皑皑不语,一味地笑。
冬月天寒,皑皑和絮儿坐在暖榻上围着榻桌吃瓜子,皑皑忽然想起贫民窑,“絮儿,前几日我说要带你去的地方还没去。”
絮儿问,“哪里啊?”
城西北角的贫民窑里,还是那十几户人家,天寒地冻的路上一个人都没有,皑皑知道,他们要么出去讨生活了,要么在屋里避寒。
走着熟悉的路,皑皑进了一处残院,坍塌一角的破屋,大敞的门口,勉强能进得去人,屋里昏暗阴冷,结满了蛛网,四面墙塌的塌,没塌的也裂了缝。絮儿瞅着四周有些害怕,“小姐,这是哪儿啊?”
“这是我幼时住的地方…”皑皑神情淡然地瞧着那处土灶。
絮儿吃惊地望了皑皑一眼,她能想象的到,这间破屋原来的模样,即使没有坍塌也好不到哪去,这里跟她的家比起来要残破多了。絮儿想起她的家,虽然贫穷父亲和母亲也会将屋子打理的很好。
“比起你的家如何?”皑皑问。
絮儿诺诺答道,“不如。”
皑皑笑了,“是啊,还有谁家比我的这个家更破败呢?”
絮儿声音很低,“小姐,你小时候受苦了。”
皑皑看着絮儿,平静地说,“不,我不苦,那时候我有奶奶,虽然那时她年岁已高,但寒冷的冬天她会把我抱在怀里睡觉,即使屋不避寒我也感觉不到冷。”
皑皑走到土榻前,扑了扑上面厚厚的灰尘坐下,“这里有我和奶奶开心的回忆,也有我濒临饿死的痛苦回忆,若是那日没有和你说起回家,我可能想不起再回这里,因为奶奶不在了,也因为我现在过的很好。”
絮儿若有所思,她也想起自己幼时和父母姐妹在家时快乐的时光,若不是家里田地太薄,养不起他们一大家人,父亲也不会去租地主的田种,又赶上旱灾,租金地主催收的紧,父亲只能将她和妹妹卖了。
“小姐,我想回家…去看看…”絮儿轻声说。
“好,我们挑个好天,禀告祖母,驾着马车,早早出发当天便可来回。”
元宫会政殿里,乞伏瑀头疼地坐在奏案前苦思,今早朝堂有臣上奏,今年干旱佃户秋后无收损失惨重,地主们又要按时收取租金,佃户们无粮可卖没钱交租闹到官府,因各地皆有此案,官府们也无力判罚,只得求助朝廷解决,荣帝便把此事交给了他处理。
下午乞伏瑀把上奏此事的御史叫到会政殿,询问来龙去脉,原来是坦县当地官员既不想得罪地主,又怕佃户们闹事,索性两手一摊推给了朝廷,只等朝廷派人下去解决此事。
乞伏瑀思来想去,最后决定亲自前去吕县,他想只有身处其中,才知真正民意。
转日,他带上公良钰驾马赶往吕县,吕县是圣京周边县城,路途不远,驾马不需两个时辰便到了。吕县县令不知太子突然驾到,正在家中与几位地主推杯交盏,衙门师爷神情紧张地赶去衙后县令家中通报。喝成半憨的县令摇头晃脑地问,“师爷何事紧张?”
师爷哆哆嗦嗦地说,“大大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喝多了的县令听闻太子驾到,立刻酒醒了一般,撂杯站起,“谁来了?”
“太太子殿下来了。”师爷重复一遍。
几个地主闻言,立即起身告辞,纷纷从后院溜走。
乞伏瑀在衙门公堂上等着县令,很快,县令扣着乌沙,满身酒气地进来跪在地上,“微微臣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
乞伏瑀瞄了他一眼厉声说道,“县令好忙啊。”
县令不敢说话,叩首不敢抬起。
乞伏瑀又问,“佃户闹事一案来龙去脉细细讲来。”
县令抬起头,思索了半晌,“佃户租地,交租金乃天经地义,地主们也要靠租金过活,而那些佃户竟想赖掉一年租金不给,地主们自然不让,结果那些刁民结起伙来大闹衙门,微臣也实在没办法啊。”说着,县令一脸认真的样子看着太子,“还请殿下帮帮微臣,整治整治那些刁民。”
乞伏瑀深觉可笑,县令的话怎么听也不像出自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之口,“县令认为吾该怎么整治他们?”
县令又一脸认真地说,“微臣原想把他们都关起来,但他们人数众多,微臣怕他们上告到朝廷去,所以殿下来的正好,下令将他们全关起来,待他们老实了再放出来。”
“哈哈哈…”乞伏瑀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县令果然是喝醉了说的醉话,但醉话最是心里话,乞伏瑀笑过后,立即板起脸,竖起眉毛,沉声喊道,“好你个吕县县令,来人。”
几名衙役噔噔跑上公堂。
乞伏瑀怒视着县令说,“你们县令酒醉的厉害,赶快把他带下去醒酒,严加看管。”
几个衙役相互看看,最后押着县令出了公堂。
县令还醉醺醺地喊着,“殿下,殿下,抓错了…抓错人了…”
乞伏瑀气坏了,坐在公案前喊来师爷,“你来说,地主和佃户一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爷跪在地上回道,“回禀殿下,是佃户们想先欠着一年的租金,待明年再给,可地主们怕连年干旱他们到时也没钱给,所以威逼利诱强迫他们一定当年结清,佃户们实在没了办法告到衙门,县令不想得罪地主拖着不管,最后佃户们无辙,结起伙来说要上告,县令这才被逼无奈想寻得上头帮忙。”
“吾看你们县令的德行实在不配当这一县之令,他如此糊弄公堂还敢上奏,就不怕自掘坟墓吗?”乞伏瑀心中早有疑惑。
师爷垂着头,深叹了口气,“县令原本只想私下寻得朝中那位大人帮忙,谁知事情传到了一位御史的耳朵里,那御史派人下来暗查,县令无奈向上递了奏折,也是希望能被那位大人拦下来帮着处理掉,谁知竟惊动了太子殿下。”
乞伏瑀冷笑,心想那昏庸县令果然不是考取来的功名,“不知是朝中哪位大人?”
师爷摇头,“这草民不知,关于那位大人的事县令从未与草民提起过。”
“好,明日你把那些地主和佃户传来,孤亲自审理此案。”说罢,乞伏瑀离了公堂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