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山有树兮树有枝
悦来酒楼，二楼雅间里，乞伏瑀和乞伏霖兄弟二人面对而坐，各怀心思。
乞伏瑀说，“不知岭南风景如何，吾还从未去过。”
乞伏霖回，“岭南不过缺少冬季，看不见那皑皑白雪，其余与圣京也无分别，”
乞伏瑀紧盯乞伏霖，片刻，端起酒杯尽饮而下，“那铺天盖地的白雪虽美，却冰寒刺骨，不是谁都能消受的。”
乞伏霖弯起嘴角，拿起酒壶替太子斟酒，“殿下说的极是，雪不愿落在岭南，是岭南人无福。”
乞伏瑀呵呵笑起，端起酒杯再次饮尽。
乞伏霖又拿起酒壶斟满，“臣弟从岭南还带回一些皇祖父年轻时读过的书，殿下若是想看，得闲时去臣弟府上挑选几本。”
“甚好。”乞伏瑀说道。
酒过三巡，兄弟二人言笑辞别，各自回府。乞伏瑀虽然喝了不少酒却分外清醒，乞伏霖的玩世不恭已经遮掩不住他的野心勃勃。只是乞伏瑀没有想到，他不仅觊觎太子之位，竟还想接近皑皑笼络凌将军。
马车上，乞伏瑀的神情如霜冻般散发着寒气。福全一路不敢说话，紧绷着精神直到太子进了承愉殿睡下才松懈下来。
翌日一早，乞伏瑀仿佛醋意未消，冷着脸一言不发，潦草用过早膳，乘着马车入了宫。
朝堂上大臣们恭贺黄河下游的河道修理提前竣工，唯一不足是今年黄河下游及周边州县雨水甚少，无法验证修理的河道成效如何，虽既如此，荣帝亦大为赞许地对首辅说，“柳卿不辱朕命，朕该赏你。”
首辅颔首拜道，“臣谢过陛下，臣家中不缺吃喝，不需要什么赏赐。”
荣帝摆手说道，“朕说赏你定然要赏，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首辅沉思片刻，说道，“臣不需要什么赏赐，只是臣的孙女已经到了适婚年纪，臣想请陛下为臣的孙女赐婚。”
“哦？那首辅心中可有人选？”荣帝问道。
首辅回，“臣心中并没有人选，是臣的孙女心中已然有了人选。”
“何人？”荣帝问
“臣不敢说。”首辅回。
荣帝看着首辅片刻，朗声说道，“无论何人，若是他们二人两情相悦，朕不仅要为他们赐婚，还会赐他们新婚府邸一座。”
首辅迟疑，颔腰说道，“臣叩谢陛下。”
散朝后，海公公留住乞伏瑀，“太子殿下，陛下召您前去尚书殿。”
乞伏瑀去了尚书殿，片刻荣帝走了进来坐到龙案前，“瑀儿，你的婚事该办了。”
乞伏瑀不知道柳贵妃是否帮自己推掉了与秦府嫡女的婚事，只好说道，“儿臣已有了中意人选。”
“肖将军家的还是秦伯遇家的？”荣帝开心问道。
乞伏瑀垂着头，“都不是。”
荣帝看着乞伏瑀，笑颜尽散，渐生不悦，沉声问道，“何人？”
“凌将军之女。”乞伏瑀如实答道。
荣帝先是一惊，转而大笑，“哈哈哈，果然是她。”
乞伏瑀见荣帝脸色好转，偷偷松了口气。
荣帝继续说道，“好，此女甚好，凌将军骁勇善战，屡建奇功，他的女儿配得上太子，朕这就下旨召回凌善毅。”
“慢，父皇。”乞伏瑀急着拦道，“儿臣虽有意凌姑娘，可还不知凌姑娘的心意。”
荣帝看着乞伏瑀，认真说道，“朕的儿子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儿，是多少贵女梦寐求之的夫君，那凌善毅的女儿是修来几世的福德才能入得太子之心，她怎敢对太子无意。”
乞伏瑀吃惊地看着荣帝，不敢相信方才听到的话，是出自荣帝之口。他记得小时候荣帝对他总是板着脸，不苟言笑，他一直认为荣帝不喜欢自己。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荣帝对他的态度变了，话多了笑容也多了，甚至对他不吝其词地称赞。
“父皇谬赞了。”乞伏瑀谦卑说道。
荣帝道，“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之上，皆是臣民。瑀儿，朕的天下，将来既是你的天下，王者气魄该聚风雷，吞山河，怎可自惭形秽。”
自惭形秽，乞伏瑀从未认为自己愧不如人，他只是不自信皑皑愿意接受自己，亦不想强迫她嫁给自己罢了。
“儿臣知道了。”
“回去吧。”
乞伏瑀退出了尚书殿，荣帝独自坐在龙椅上，想起自己初见皇后时的情形，那是一个明艳的女子，着一身杏黄衣裙，漫步在春日湖畔，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她只是平民之女，却傲然一身，荣帝见惯了阿谀奉承之辈，乍见傲世妄荣不畏权贵的她，竟自愧不如。与她相处也是小心翼翼，唯恐失了她的欢心。这所谓就是爱之心切，爱之心怯。
乞伏瑀回了元宫。马车停在元宫门前，福全现下马车，瞧见马车前站着一名女子，正疑惑间，女子走过来，福全才看清她原来是柳贵妃的侄女柳沁怡。
“柳姑娘。”福全对柳沁怡颔首说道。
柳沁怡提着食盒，微微行礼，“全公公，殿下可回宫了？”
这时乞伏瑀走下马车，走过来说道，“柳姑娘。”
柳沁怡回首瞧见太子，转身行礼，“小女拜见殿下。”
乞伏瑀问，“柳姑娘为何出现在这里？”
柳沁怡欲语还休，含羞垂首道，“小女是来看望殿下的，也拿来些自己做的桂花糕来送与殿下。”
乞伏瑀看了眼柳沁怡双手紧握的食盒，说道，“多谢柳姑娘，不过吾不喜甜食，浪费姑娘一片好意了。”
柳沁怡遽然臊红了脸，头垂的更低，黯道，“无妨。”
乞伏瑀看见柳沁怡模样神伤，于心不忍，伸手拿过食盒，“这个吾收下了，以后不要再送了。”
柳沁怡蓦然抬首，看着乞伏瑀露出一抹浅笑。
乞伏瑀漠然转身，将食盒递给福全，又吩咐车夫，“送柳姑娘回去。”
柳沁怡对太子行礼告了辞，上了马车。
站在远处的皑皑，正巧看见柳沁怡对着乞伏瑀浅浅一笑，心中郁闷地抱怨，“早知道就不来了，他今有佳人在侧，何须旁人来望。”
柳沁怡乘着马车走了，乞伏瑀余光瞥见对面远处一抹青绿身影，消失在高墙转角之处。他怔怔地踏进宫门，猛然想起那抹身影像是心底的那株月下青竹。乞伏瑀急忙飞身追了过去，可惜人去街空，身影早已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