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章 言多得意必忘形

    还有半月中秋，荣帝收到北疆来信，是将军凌善毅想回圣京与家人团聚中秋。北疆近几年无战事，百姓安乐，凌将军也已经五年没有回家探亲，荣帝立即回信准了奏。

    十日后凌将军返回圣京，未到家门先入朝堂，荣帝正在承坤宫与柳贵妃闲聊，海公公来报，“启禀陛下，凌将军返京，正在尚书殿外等着见陛下。”

    荣帝开心地对柳贵妃道，“凌将军多年未归，朕得去接见他，朕改日再来看你。”

    柳贵妃识体的起身恭送荣帝，待荣帝走后，她叫来福贵，“找人去打听是哪个凌将军回来了。”

    半晌，福贵回来报，“娘娘，奴才打听回来了，那个凌将军是刚从北疆回京探亲的。”

    “北疆…”柳贵妃回忆起，十八年前那个护卫自那夜以后便请旨远赴北疆参军去了。“凌将军什么来头可有打听？”柳贵妃问。

    “奴才也打听了，据说十多年前是宫中的护卫，不知为何突然主动请旨远赴北疆参军，又因战功显赫，出谋打的北漠国不敢再进犯北疆，陛下特封他为北疆大将军执掌北疆兵权。”

    柳贵妃认真地听福贵说完，十八年前她只知道那个侍卫姓凌，去了北疆。如今北疆有个凌将军回京探亲，她私以为这个凌将军就是那晚的护卫，也就是皑皑的生父。

    柳贵妃不自觉得全身绷紧，心动异常，她想立刻去见见那个凌将军，她虽然不记得他的模样，但那张和皑皑一模一样的唇，她是永远也忘不掉的。

    在旁侍候的菱儿瞧见贵妃神情不对，担心地问，“娘娘，您身体可有不适？”

    柳贵妃抿了口茶，缓了缓神，起身说道，“菱儿，为本宫更衣。”

    菱儿麻利地扶着柳贵妃进了内殿，换了身嫩黄的衣裙，重梳了发髻，鬓边簪上绒花，坐上轿辇赶去了尚书殿。

    出了后宫，柳贵妃下了轿辇，款款而行，来到尚书殿旁，殿门外站着通传太监，她正想上前，忽然想起自己该有个什么理由进去，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什么合理的借口，只好悄悄退到殿侧，小心瞧着殿门。她身后的菱儿看得一时糊涂，但也不敢出声乱问。

    这时殿门打开，一个威风凛凛的男人从殿内走出，柳贵妃看清男人的脸，不禁心头惊颤，男人大步如风地消失在丹墀尽头。

    柳贵妃缓缓从殿侧走出，殿门外站着的通传太监看见了她，“贵妃娘娘。”

    柳贵妃猛然回神，随口问道，“陛下可在殿内。”

    “回娘娘，陛下在殿内，只是先帝定下规矩，妇人不可出入朝堂与尚书殿，所以还请问娘娘有何事，奴才代为通报？”

    柳贵妃说，“烦请公公进去通报一声，说本宫来过，请陛下若是得空，今晚来承坤宫用晚膳。”

    通传太监听后，转身进了尚书殿。柳贵妃站在门外等候回传，心中的颤动还未平复，凌将军果然是那夜的侍卫，是皑皑的生父。这些日子她一直忧虑皑皑的归处，现下皑皑的生父回来了，只要他们父女相认，皑皑不用再留在宫中为奴为婢，出宫也有了归处，她终于可以两厢心安了。

    通传太监从殿内出来，告诉柳贵妃，“陛下让娘娘早些回宫准备着，陛下批完奏折就去承坤宫。”

    柳贵妃客气地谢过通传太监，匆匆回了承坤宫。

    快到傍晚的时候，荣帝果然来了承坤宫，宠溺地问柳贵妃，“朕中午已经来过，怎么又急着叫朕来啊？”

    柳贵妃娇笑着回道，“臣妾已经很久没有与陛下一起用膳了，难得今日陛下空闲，本想留陛下共用午膳，怎料陛下急着见臣子就走了。”

    荣帝看着柳贵妃，弯起嘴角笑道，“好，朕留下陪你用晚膳。”

    菱儿从殿外进来，提着沏好的紫笋，倒进摆在榻桌上的两盏青瓷杯中，柳贵妃起身端起青瓷杯，小心翼翼地送进荣帝手里。

    荣帝接过青瓷杯，闻到一阵紫笋清香，问道，“这是湖州的顾渚紫笋。”

    贵妃回道，“是的，陛下。”

    荣帝浅抿一口紫笋茶，又说，“今年湖州进贡的紫笋比往年的甘甜。”

    贵妃神情颇为得意，笑着说道，“臣妾宫中的紫笋可不是今年进贡的那些，是臣妾母亲上月进宫来看臣妾时送来的。”

    荣帝听后面色微变，放下青瓷杯，转而笑道，“贵妃娘家，颇有些好东西。”

    柳贵妃观荣帝神态有变，知道自己失言说了娘家喝的茶比宫中的贡茶还要好，所以赶紧解释，“臣妾娘家哪会有什么好东西，不过因为臣妾弟媳的娘家是湖州的茶商，她从小便喝紫笋茶，可自从嫁来圣京就甚少再喝到新鲜的紫笋茶，所以她在自家花园里种了颗茶树，每年结下新茶，都会让母亲进宫时带给臣妾一些。”

    荣帝听了柳贵妃的解释，含笑点头，“原来如此。”

    柳贵妃深感虚惊一场，险些让荣帝误会自己娘家有僭越之罪。

    窗外暮色朦胧，菱儿点亮了心怡殿里的灯盏，柳贵妃忙唤宫人传膳。原本她想借着湖州紫笋茶引说曾经在湖州为官的大学士秦伯遇，这会儿不敢再提紫笋二字，只能直言对荣帝说，“陛下，瑀儿大了，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了。”

    荣帝默默点头，“瑀儿的确该成婚了。”

    “那筹备的采选，预备开始吧。”

    “朕已经取消了采选。”

    柳贵妃故作惊讶，“陛下为何取消采选，那瑀儿如何成婚？”

    “朕原本替瑀儿看好两个人，可惜其中一个已经定了亲，还有一个是大学士秦伯遇之女。”

    柳贵妃问，“大学士秦伯遇之女？”

    荣帝满眼疑惑盯着柳贵妃问，“贵妃知道她？”

    “臣妾怎会认识这些小辈，只不过臣妾听闻圣京城中众人皆知，秦府嫡女自小痴恋琛王世子，不知陛下看中的可是那嫡女？”

    荣帝面无表情，一直盯着柳贵妃看了许久，周围帝王之气悄然升起，柳贵妃忽觉胆战，忙跪在地上，俯首说道，“陛下恕罪，臣妾不敢揣度圣意。”

    荣帝垂下眼帘，沉思片刻悠悠说道，“贵妃起来吧。”

    柳贵妃起身赶紧唤来殿外的菱儿去传膳。宫人们将晚膳摆好，伺候荣帝和贵妃净了手。

    贵妃为荣帝布菜，不敢再说话，周围安静的能听见筷子与瓷器碰撞的声音，荣帝喝光碗里的粥，撂下瓷勺，起身离了承坤宫。柳贵妃像做错了事的孩子，怔怔地站在心怡殿门外，她了解荣帝的多疑和心思缜密，知道荣帝看穿了她的心思，动了怒。

    月影如纱笼罩着后宫甬道，荣帝乘着轿辇，望着夜色，他想自己是否对柳氏过于纵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