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月下赏花
福全捡起地上的朝服和朝靴,扑了扑上面的尘,搭在木施上,退出了承愉殿。
艾青把宫人从冰窖里刚挖出得冰块装在盆里放在太子的卧榻旁,片刻寝室里的空气便不再闷热,乞伏瑀舒适的翻了个身。
盆里的冰融了大半,乞伏瑀睁开惺忪睡眼坐起身,艾青听见卧室内动静,告诉在檐廊下纳凉的福全,“全公公,殿下醒了。”
福全进了殿,艾青去打了盆清水跟着进去。
午时刚过,福全问,“备下的午膳还温着,殿下传膳吗?”
乞伏瑀点头。
宫人们端着竹筒蒸饭放在饭桌上时,坐在桌前的乞伏瑀一阵脸红,不敢看又不由自主的伸手拿起一个,掰开竹筒,露出白嫩清香的米饭。他将装着米饭的竹筒放下,拿起筷子夹起一旁的清蒸笋丝,直到他放下筷子,起身出了承愉殿,宫人们来收拾饭桌,发现太子打开的竹筒饭一口未动。
下午乞伏瑀在书房练字,问一旁研墨的福全,“宫人们的住处如何安排的?”
福全回,“宫女们一处,太监们一处。”
“太监们都住一个屋吗?”
“是。”
乞伏瑀放下笔,“带我去看看。”
福全发懵,放下墨条愣愣看着太子,“殿下去看什么?”
“去看看太监们的住处。”
福全继续发懵,随太子出了文昌殿。
元宫的后花园前,有东西两处房屋,东侧是清风阁,西侧是听雨轩。太监们住的就是清风阁。乞伏瑀站在清风阁前看着眼前的低矮房屋,两条眉毛拧在了一起,再走进去看,屋内昏暗潮湿。七月正值雨季,这屋子低矮,窗口甚小,光照不足。
福全催促道,“殿下,奴才们住的屋子不干净,看看就出去吧。”
出了清风阁,乞伏瑀问,“元宫上下宫人多少?”
“算奴才在内共十二人。”
“嗯,宫女们也该有个掌事的了,你看艾青怎么样?”
福全低着头道,“艾青姑娘是和奴才一同进储乾宫伺候殿下的,若是选掌事姑姑,她确实最为称职。”
“等会儿你去传旨,晋艾青为掌事姑姑,今日起月钱涨半。”
“是,殿下。不过艾青姑娘掌事了,这承愉殿里的事该由谁来打理呢?”
“就皑皑吧。”
一直低头回话的福全抬起头,惊诧的看着太子,“殿下,您已经有奴才服侍了,该再选个宫女才是,皑皑他是个太监啊。”
“无妨。”
乞伏瑀背过手,走起路来意气风发。
福全摇头晃脑的喃喃自语道,“不对,不对。”他觉着太子殿下这两日十分奇怪,却又不知哪里奇怪,太子说出的话也很不对劲,但又都合乎常理,总而言之,太子殿下这两日与往日不同,到底是为什么呢?福全琢磨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
回了承愉殿,福全叫来福延,“福延,你去把宫人们召集过来,有旨宣布。”
片刻,宫人们到齐了,皑皑站在人群后面探头探脑,乞伏瑀站在承愉殿的石阶上不经意间瞥向了她,心动不止。
福全见人都齐了,清了清嗓子,“太子殿下有旨,晋艾青为掌上姑姑,赐潇湘阁。”
艾青惊喜过望,叩头领旨。宫人们向她道贺,她只急着回西耳房收拾东西搬去承愉殿后面的潇湘阁。
皑皑和香秀向艾青道过贺正待走,福全沉了沉嗓音,叫住了她,“皑皑留下,我有话与你说。”
皑皑走过去眨个眼睛等着福全说话。
“你收拾收拾搬来承愉殿,住西耳房,以后承愉殿里的大事小事全归你管了。”福全说。
“大事小事都该是什么事啊?”皑皑问。
福全斜眼瞅了皑皑一眼,“去问艾青姑姑。”
皑皑碰了一鼻子灰,嘟着嘴走了,福延高兴的追过来,跟在身后对皑皑说,“小皑子,恭喜你了,你这也算晋了身份。”
皑皑嘟着嘴,“左右都是做奴才的,晋不晋的没什么区别,又不涨月钱。”
福延左右看看,赶紧上前紧张说道,“这话不能说,主子安排咱们做啥就做啥,你说这话就是抱怨主子,这要是在皇宫里,抱怨主子是要掌嘴的。”
皑皑捂着自己的嘴,停下左右看看,好在四周没人。
福延继续说,“以后在主子身边行事,更要谨言慎行,从前你离主子远,犯些小错,掩掩就过去了,如今你在承愉殿里做事,在主子眼皮子底下,犯错可是万万不能的…”
皑皑很久没有听到福延说教,自从搬来元宫,福全就让皑皑跟着宫人们做事,不需要再跟在福延身后。今日她又听到福延对自己说教,仿佛回到了三四年前,不由得认真的看着福延听他说。
福延说着说着,发现皑皑清亮的眼睛盯着自己,突然就忘了自己在说什么,只看见眼前一张娇俏的脸蛋,不由的说出,“你真好看。”
皑皑惊慌的瞪大眼睛转过头,飞快走着说,“你别跟着我了,我要回清风阁收拾了。”
福延怔怔看着飞快走远的皑皑,扶了扶自己的三山帽,呆呆自语,“刚才我说了什么?”
皑皑回清风阁收拾东西,结果发现自己除了几件衣服外也没什么可拿的,于是提着包袱住进了承愉殿的西耳房。住进承愉殿当晚,福全就让她替太子守夜。
打更的太监敲响了二更,皑皑蹑手蹑脚进了太子的卧室,看见乞伏瑀已经睡下,她悄悄放下帘帐,拿起灯罩吹灭里面的蜡烛。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影影绰绰看见卧室内的陈设。皑皑轻轻坐在卧室门口的矮凳上,发着呆迷迷糊糊起来。
乞伏瑀听四周没了动静,悄悄起身,掀开帘帐穿上鞋子,走到门口蹲下看着熟睡的皑皑。
月影绰绰洒在她的脸上,闭着眼睛安静的像个瓷娃娃。
“唉,你睡着了吗?”
迷迷糊糊的皑皑猛的惊醒,抬眼看见一个人正俯身看着自己说话。
“贼……”
皑皑刚喊出一个贼,便被那人伸手捂住了嘴。
“是我。”
皑皑紧紧抓住那只用力捂着自己嘴的手,定睛看去,竟然是太子殿下,吓得跪在地上,“殿,殿下怎么是你。”
乞伏瑀显的很兴奋,小声问,“吓着了?”
皑皑跪在地上低着头,“没,没有。”
乞伏瑀拉着皑皑胳膊把她拽起来说,“别跪着了,走,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皑皑站起来看了眼四周问,“现在?”
“对,现在。”
乞伏瑀带着皑皑来到后花园,在一处花圃前停下。
皑皑疑惑的看着花圃,乞伏瑀指着花圃里一株与众不同的植物说,“就是它。”
皑皑俯下身,伸着头仔细看那株植物,长长的绿叶中探出几朵花苞,花苞的叶片如清白的缎面,丝滑娇嫩。皑皑笑着问,“这是什么花儿啊?”
乞伏瑀说,“它叫昙花,极为罕见,是游走各国的使臣从墨国带回来的。”
“墨国?一定很远。可惜它还没有开花。”皑皑面露遗憾。
“它马上就开花了。”
皑皑回头抬眼,望向身后的乞伏瑀,他头顶着月亮,星目含笑,逸然而立。
四周寂静,偶尔传来几声虫鸣,皑皑和乞伏瑀并肩坐在石头上,昙花的花苞微微张开。
“你姓什么?”
“啊…”乞伏瑀突然的一声发问吓了皑皑一跳。
“我没有姓。”皑皑说。
“没有姓?”
“嗯,我是奶奶捡来的,因为是在大雪天所以取名叫皑皑。”
四周又寂静一片,花苞又开了一些,蟋蟀在脚边蹦来蹦去,地面落了一层露水。月亮西斜,皑皑靠在乞伏瑀的肩头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昙花绽放了,洁白的花瓣层层叠叠,颗颗露珠躺在上面发出淡淡的光。乞伏瑀摇了摇皑皑,“醒醒,快看,花开了。”
皑皑睁开睡眼,看了看黑夜里格外明显的几朵昙花赞道,“真好看。”话音刚落,头一低,又睡了过去。
乞伏瑀不知道她说的是梦话还是真的醒了,无奈的笑了笑,伸出手臂拦腰抱起她,回了承愉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