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皑若顶峰雪

    西溱国，建国四十七载，当今国主乞伏震，号荣帝，英勇善战，思想开明。在他的统治下，西溱国泰民安，繁荣昌盛。

    国都设在西溱国地图中心位置的圣京城，圣京城依山傍水，城墙威严高耸，四四方方围护住千顷城池，城门青铜炼制水火不破，自青铜南城门而入，一条宽阔笔直的青石板路直通北城门，青石板路两侧，栽种着国树罗汉松，因此树四季常青，绿意不败，亦象征着西溱国运的葱葱生机，延绵不断。青石板路又将圣京城分为东西两城，皇宫雄伟辉煌的坐落在东城，周围居住着达官贵人，西城居住着平民百姓，商铺楚馆汇建在城中。圣京的繁荣，便展现在城中这片商铺酒楼之中，这里日日人声鼎沸，夜夜灯火通明，酒肆营至子时，客栈来往商人不断，楚馆歌舞升平，戏楼宾客络绎不绝。

    但是，在这一片繁华昌盛的景象下，也有着悲悯困苦的一处贫民之地，那便是居住在西城西北角上穷民窟里的十几户贫民了，他们连农民都够不上，因为他们若是生在乡下，也许还会有些薄亩良田可以养活家人，可他们偏偏生在圣京城中，祖辈穷困，无脱无靠，有些力气的卖卖苦力，没有力气的卖卖杂技，最不济的会耍些嘴皮子功夫，说些甜话还能赚来些钱财食物。唯有那些既没有力气技艺，又嘴笨不肯吃苦的，有了上顿没下顿也只能端着破碗沿街乞讨。

    刚满十一岁的皑皑就住在这贫民窑里，小小年纪无依无靠，住在奶奶去世后留下的破草房里，她卖不得力气又无人管教授艺，四邻又皆是勉强糊口的穷人，本就自顾不暇更无法顾及她。

    这一日，天还未亮，皑皑又被饿醒，昨日好不容易故意撞了一个外地商客，摔倒在地欲要讹钱，却被旁边的卖茶小哥揭穿，结果她一文钱没有讹到，还被打了一顿。皑皑在破竹榻上坐起来，左脸上的巴掌印还未消，瘦小的身躯青一块紫一块，她揉了揉胳膊慢慢起身走到土灶边，打开锅盖看了看已经生锈的铁锅，其实她知道锅内没有食物，自奶奶走后，这口锅再没有热过。

    皑皑坐在地上，眼泪从她乌黑的眸里簌簌落下，一年前，奶奶还在，会编些草鞋去集市上售卖，再买回食物让她吃饱肚子，如今奶奶不在了，她自己也曾采些蒲草试着编制草鞋去卖，却因为编的不好没人愿意买。草鞋换不到钱，皑皑只能饿着肚子，最后实在指望不上草鞋卖钱，只得作罢另寻其他活路。她去偷过邻居家的食物，可她看见邻居家那些比她更小的弟弟妹妹时，又心软了，想着她拿走了邻居家的食物，这些弟弟妹妹就要挨饿了，最后她只好放下食物，灰溜溜的跑回了家。

    皑皑又想到拿着破碗去酒肆楚馆门口要钱，但只要了两天就被常在酒肆妓馆门口要钱的乞丐发现了，乞丐看皑皑占了他的位置抢了他的营生，怒气腾腾地抢了她手上的破碗摔在了地上，嘴里还骂骂咧咧道，“小丫头片子也敢抢大爷的地盘。”

    皑皑看着愤怒的乞丐有些害怕，看着地上碎掉的碗又很生气，这个时候只有填饱肚子最重要，还怕什么挨骂挨揍，于是她仰起头指着地上摔碎的碗，朝乞丐喊道，“你赔我的碗。”

    乞丐见皑皑没有被自己吓跑还要自己赔她的碗，提起手中的木棍做势要打皑皑，皑皑伸手去挡，乞丐又停了动作没有打下去，而是一脸坏笑地弯腰左右瞅着皑皑说道，“小模样生的倒也不错，不知道卖去楚馆能值几个钱？”

    皑皑不怕挨打倒是被乞丐这句话吓住了，她害怕比她高出两个头的乞丐真的把她卖进楚馆，地上的碎碗也不敢再找乞丐讨要，扭头就跑回了家。

    回家后的皑皑，左思右想认为作为一个小姑娘整日在外抛头露面实在不妥，到底不如男孩子在外面安全，于是皑皑问邻居借来剪刀来到池边，看着水里的自己灰头土脸，要不是头顶的两个发髻也不容易被认出是个女孩。她将发髻拆开，一头秀发倾泻铺下，挥起剪刀将头发一剪两段，缕缕青丝落地，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可皑皑不在乎这些，因为她记忆里的亲人从来没有父母。

    自记事起她就与奶奶相依为命，她也问过奶奶，自己为什么没有爹娘，奶奶拿出她脖颈上带着的一片玉叶子告诉她，“这就是你的父母。”那时的皑皑不明白奶奶的话意，只隐隐约约明白了自己没有爹娘，也知道这片玉叶子对她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东西，所以即使日后的自己再饿，也从未想过把玉叶子当了换钱果脯。

    池水中齐耳炸毛的皑皑，满脸污渍，穿着一身打满补丁，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粗麻布衣勉强避体，果真看不出是个女孩儿了。

    两天没有吃饭的皑皑清晨醒来，头重脚轻的撑起身体，晃晃走出家门在附近干柴堆里找了个结实的木棍，拄着走到集市街边，她实在饿的头晕眼花，看着一丈外叠的比她还高的蒸笼冒着腾腾热气，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阵阵面香，皑皑咽了咽口水，盯着小贩身前桌子上打开的笼屉里白白胖胖的馒头。她想上前抢个馒头先吃饱再说，脚也随着她的想法步步靠近那笼白面馒头，这时一个高头大汉从她身后大步挤到她身前，对着卖馒头的小贩说，“来六个馒头。”皑皑被大汉挤的差点摔倒，待站稳脚步后又看见小贩把笼屉里最后的六个馒头都装给了大汉，心中又气又急，争口力气上前撞向大汉，大汉正接过小贩用纸包好的馒头，结果被皑皑一撞纸包脱手而落，馒头散了一地滚的到处都是，皑皑赶忙趁机跪在地上去捡馒头，捡起来再挨个扑扑上面的土还给大叔，大汉接过粘了土的馒头横眉怒眼粗声骂道，“哪来的小叫花子，没张眼睛啊？”

    皑皑低着头没有出声，趁大汉没注意偷偷将一个馒头藏在了衣服里，大汉继续怒瞪着皑皑碎碎骂道，“晦气，真是晦气，看你也赔不起我这馒头，害我回家又要挨娘子骂，快滚，快快滚远些。”

    皑皑听大汉让她滚，赶紧捂着衣服使尽力气跑远，跑到了酒肆后墙下左右看看没有人追过来，才放心坐在地上，缓缓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白面馒头，吹了吹滑嫩面皮上得土就大口吃了起来，边吃边笑，这馒头的味道许久没有尝过了，笑着笑着眼眶红了，刚才的高头大汉应该知道馒头少一个，他虽然骂着皑皑却拿着五个馒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