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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书绝笑忘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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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景年和楼秉天跟着前面的船队过了数日,时间越久越确定他们要去的目的地。

    “书绝笑忘楼是靠淮盐起家,总堂在淮阴郡的清河城。看这个方向是去清河没错了。”楼秉天吃着开花豆道。

    天气渐暖,荣景年的精神恢复许多,不再裹着棉袍缩在炭炉旁摆弄船上乏味的茶具。

    前两日他们跟着船队经过原门所在的春陵城,而他却受制于楼秉天无法下船查看,心里很不痛快,趁楼秉天说话的功夫抢走盘里最后一粒开花豆,大口嚼着道:“清河城是重要的漕运中转站,船只往来频繁,他们的船混在里面,倒是能防止被人盯上。”

    楼秉天哼了声表示赞同,见盘子空了,伸出的手讪讪收回来。

    荣景年笑得露出两颗小尖牙。虽然也鄙视自己越来越幼稚,但只要能让楼秉天吃瘪,何乐不为呢。

    两人在船上又晃荡了大半日,终于在日落前于清河城的渡口上了岸。

    在水上漂了十多天,荣景年都快不会走路了,见楼秉天的脚步还是那么沉稳,不禁问道:“你家在哪里?很习惯水上生活?”

    楼秉天笑了声,回头道:“无依浮萍,当然习惯在水上飘零了。可不是谁都有满屋子佣人的好命。”

    荣景年心道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不再理他。

    船队靠岸后将货物装上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驶向城郊。

    两人坠在车队后面,悄悄跟了过去。

    押守车队的头领十分机警,一路频频回头确认没被人盯上。

    天擦黑时,他们到了一处地势很高由层层官兵把守的仓城。头领出示了竹节后整队人被放进城门。

    荣景年和楼秉天借着夜色掩护,施展轻功翻过墙头,但见里面有数个守卫森严的大型仓库,两人溜墙藏到一间库房后的死角,楼秉天低声道:“这么多官兵,此处应该是清河城的转运粮仓,莫非书绝笑忘楼的仓库也在里面?”

    荣景年想了想道:“官簿上的记载我记不清了,不过去年我在河阳郡治水时倒是听说过这处仓储的规模同京畿的回京仓差不多,但这里毕竟离京城甚远,再繁华储存规模也是比不上,倒有可能有空余的地方。如果真是这样,有官府重兵看守,他们的东西倒的确安全。”

    “清河城是书绝笑忘楼的老家,老家的仓库必然是规模最大守卫最严密的,我们要找的东西十有八九就在里面。”

    楼秉天探出头,见那队人马向他们对面角落的那座库房走去,回头对荣景年比个手势,悄悄跟上。

    他们去的那座库房周围守卫明显要少一些,而且没穿官兵的衣服,看样子是私家守卫,只不过位置还在仓城里。

    楼秉天和荣景人对视一眼,等押货的队伍卸完货,在门口签完单,收拾车马退出去后,两人敲晕门两侧的守卫,用一人身上的钥匙开门溜了进去。

    楼秉天撬开一箱靠近库门新搬进来的木箱,里面全是白花花的私银。之后向里走,连开几箱都是。

    “看来刚运来的都是他们银号里的银子。”荣景年道,“你想找青沙浮叶楼丢的那批货?就算真在这里,但你知道那批货是什么吗?”

    楼秉天神色沉稳,继续向里走,一边走一边扫视经过的货箱,对荣景年道:“青沙浮叶楼做的多是盐茶生意,近两年打通了西域的商路,也买卖起丝绸……”他说着眼睛一亮,走向最里面的两排货箱,上下查看一番,对荣景年笑道,“看见了么?库内其他的箱子上都有书绝笑忘楼的黑旗标志,只有这两排没有,箱子上还有撕扯过的痕迹。”

    荣景年闻言往旁边看了看,然后走上前仔细打量楼秉天旁边的木箱,确实如他所言,这排木箱不但没有商户标记,连形制也和库里的其他箱子不一样。库内的箱子多是上过漆的樟木箱,而这两排却是更轻软的楠木,似专为长途运输所用。

    楼秉天用剑柄凿开箱锁,里面整齐罗列几大包鼓鼓囊囊的麻布袋,他拔出一剑戳破,剑光一闪,麻布里还有层牛皮纸,再破后流出的不是白花花的银子,而是细盐。

    楼秉天收起剑,伸指沾上点盐末放进口里尝了尝,唇角一勾,露出不出所料的笑意。

    他的剑出鞘时间很短,被荣景年看个满眼,剑光凛冽,没有施加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的确是不世出的宝剑。

    “你笑什么?”荣景年问。

    楼秉天没马上回答他,而是在附近找寻一圈,又戳破好几个麻袋,终于又找到一包细盐。他又用指尖沾沾尝了尝,对荣景年道:“你来尝尝这两袋盐的区别。”

    荣景年疑惑走过去,把两包分别试了试,抿抿唇道:“你若不说倒也尝不出什么分别。但若存心找不同,却也能找出来。”顿了下,偏头又品品,“第二种有股海香气,第一种更咸一点。”

    楼秉天笑道:“淮盐是海盐,自然带些海水的味道,盐粒也更粗大些。那口楠木箱里的,如果没猜错,应该是蜀地运来的井盐,质地更纯,精度更高。偌大的仓库里只有这么两排不同式样不同种类,就是青沙浮叶楼丢的那批货没错了。”

    他说完,撕下一片牛皮纸,取半捧井盐包进纸里,收进怀中放好。走到仓库门口,扯下一口木箱上的黑旗标志后,楼秉天想起什么,露出抹坏笑,对荣景年道:“在这儿等会儿我。”

    复又钻进刚刚摸索半天的角落里去。

    荣景年不知他在打什么坏主意,盯着他面冲墙蹲下去的背影,却猜不出他在干什么。少顷,楼秉天站起来,拍拍手上的灰,走回来麻利拉着荣景年出门。

    两人速战速决,出门时打晕的守卫还没醒过来,齐齐纵身再跃上围墙,乘着夜色悄无声息离开。

    回到城里临时选了处中等规模的客栈。荣景年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不宜招摇过市,对楼秉天的选择没什么异议,只要干净能沐浴饭菜齐全就可以。

    两人要了个清净宽敞的套间。一进门,荣景年就霸占了最里面的单间,并让小二准备热水浴桶,以及一桌酒菜。一连在船上呆了数日,风尘仆仆,自己身上的味道早就让他受不了了。

    他沐浴时,楼秉天翘腿躺在外间的竹榻上,对他道:“这里离春陵城不远,不过你清楚的罢,你还不能走。”

    荣景年泡在热水里,熏腾得懒洋洋暖融融,对他的无礼也日渐习惯,不耐烦地哼了声:“啰嗦。本公子答应了你会跟你回去作证,就会做到。”

    楼秉天满意笑道:“殿下越来越懂事了,可喜可贺。”

    荣景年忽略他的无礼,问他:“回去之后你打算怎么办?你们和青沙浮叶楼是被盯上了,就算这次能说清楚,保不准以后还会被算计。”

    外面的楼秉天静了半晌,缓缓道:“江湖规矩,成王败寇,我们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书绝笑忘楼一次得罪两个大门派,想必也做好了准备。”

    里间的屏风后响起哗啦的水声。

    荣景年泡完澡,从浴桶走出来擦干身体,套上干净的衣袍,惬意甩甩湿漉的长发,神清气爽爬到竹床上躺下,继续聊着事不关己的八卦,幸灾乐祸道:“说的好听,两大门派。你自己一厢情愿这么认为,但人家真的把你放在眼里吗?本公子说句公道话,青沙浮叶楼和书绝笑忘楼哪个不是江湖上风吹雨打十几年的老帮派,根基深,人脉广,除了没你那两把剑外,哪点不比你强?”

    等了半刻没有回音,荣景年暗暗笑了笑,又道:“良言逆耳,你别怪本公子说话直白。事实本就如此,就算你现在势头正旺,名气正大,那又怎么样?建帮立派,不是你一个人强就能做好做大的……”

    楼秉天的声音阴恻恻打断他道:“依殿下之见,楼某该怎么寻条生路呢?”

    听他这么问,荣景年认真思考了会儿,伸指敲了敲竹床,斜眼向外道:“你若真心求教,本王想了想,倒也不是毫无生机。江中郡,郗月城,可是本王的地盘。不只那里,本王在河阳河东也有不少熟识的官吏。你们天星魂月楼发展那么快,又想染指漕运,野心也是不小罢?你若识相,求求本王,本王倒也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外间传来不置可否的嗤笑声。

    荣景年脸色难看起来,一甩手,转向墙壁躺好,虽然自己的好意不是那么纯粹,但姓楼的也真是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

    他赶路赶得有些累了,摆出睡觉的姿势后很快便昏昏欲睡。半睡半醒间,楼秉天的声音又把他从好梦里拉了出来,听不出是恳切还是嘲讽的语气说:“不是楼某有意驳殿下的面子,而是殿下慷慨相助,楼某怕自己受之有愧呢。”

    荣景年揉揉眼尾,清醒过来,脑中断掉的线又接上,重新转向他道:“那简单,来而无往非礼也,本王也给你一个鼎力相助的机会好了。”

    “哦?殿下想让楼某如何效劳?”

    “既然你问了,那本王就坦白告诉你。本王今年已二十有六,却连房妾氏都不曾娶,至今膝下犹虚,你说是为什么?”

    “……殿下喜欢把人养在外面?”

    “狗嘴吐不出象牙!睡了!”

    “哈哈哈,楼某愚钝,殿下别介意嘛。”

    楼秉天笑了两声,见荣景年当真不再理他,摇摇头,正色道:“殿下为了心中大业真是牺牲不少。但你要楼某相助的事,恐怕能要了我全楼上下所有人的脑袋,这么大的事,楼某实在无法立即回答……”

    荣景年闭上的眼又睁开,无声叹道:“风险大,回报也大。若有朝一日我能取而代之,那武林盟主的位置还能逃得出你的手心么。当然,你若自信不需我的助力自己也能问鼎,那我无话可说,就是给你指条捷径罢了。怎么选全看你自己。”

    楼秉天也叹声气,一夜再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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