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绽
苏云悄悄地摸到墙角边，探出个头，发现此地人并不是很多，零零散散的，除去一些偶然路过的行人，基本都是何家人，满脸笑吟吟，朝着苏云所在的方向缓缓走来。
不过，似乎没有何家小姐的身影。
其实无人迎接还算正常，毕竟按照小镇的习俗，未出嫁的姑娘不可随意在大街上走动，更不可穿得花枝招展。若是要出门，富贵人家可乘坐轿子，普通人需以扇遮面，尽量露出含羞的模样。对于世世代代信奉神灵的镜笛镇来说，某些规矩是不能逾越的，否则神灵就会在你身上附上一层煞气，让你诸事不顺。按照萧小云先前的说法，何家小姐大大方方的走在大街上，前来迎接之人见状，唯恐遭了煞气，于是干脆尽数退去。毕竟迎接虽是一种礼数，但它实际上也是种阿谀奉承的表现，哪能比得上心中神灵？
何家小姐从小在外地长大，不懂小镇中的习俗，又生得一副明朗不服输的性格，自然会是我行我素。不过镇中颇有口舌矫健之人，吐出的话语尖酸刻薄，任谁也受不了。估计何家小姐也是如此，赶忙掩头盖面，灰溜溜地先一步跑回家中。
苏云这会儿有点后悔，早知道就不去找落球那家伙，人没请来，反倒让自己错过一处风景。那些大家小姐一旦入院，就像鸟儿进了保护区，院中的侍卫便是守护者，一个个举着禁止捕鸟的牌子，吓退一众心怀不轨之人。
旁边的王书文也是焦虑，也不知是不是急中生智，竟想出了些事情。
那位何家小姐在外地长大，所遵循的也都是外地的习惯，一时半会定然改不过来。此次只是受不了流言蜚语，表面上妥协，心中定然不服，回了家不会躲在房中，极有可能在院中逛荡。
苏云连连点头，难得这这家伙开了窍，还是在关键的时候。
王书文也高兴，比苏云还高兴，手舞足蹈的，傻傻地笑出了声。
此地本来就没太多人，王书文这一笑，四面八方的目光投射而来，缓缓走来的何家人也不例外。苏云心中暗骂了两句，笑嘻嘻地走出，装作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抛下了王书文，在众人的目光中，渐渐地原地此处。
妈的，真是晦气。
拐入一处寂静小巷之后，突然一位道人不知从何处走出，喃喃道：“天山围云云驻山，碗中有水水伴碗。常以夕阳，日落归山，诸邪漫天。大凶呀！”
虽然听不懂，但是道人那句大凶，让苏云有些感慨，于是上前说道：“你就是在庙里和那群和尚吵架的人？刚刚你说的山山水水，什么意思？”
道人避开问题，反问道：“小镇中有没有道观，或者说曾经有没有道观。”
苏云摇了摇头。
道人不依不饶，追问道：“几十年前，几百年前，几千年前，都没有一座道观？”
苏云心中烦闷，怒道：“他娘的，我就活了十几年，那几十、几百年前的事情，我哪里知道！”
道人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转身离去。
苏云喊住了道人：“等等，你先前说的话什么意思？”
道人轻描淡写地说道：“没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故弄玄虚，想骗骗你们这群年轻人的钱财罢了。”
距离巷口仅有一步，他突然停下，也不回头，缓缓说道：“故人相逢归，西山日落时。今日一逢，恰似故人，恰似故人呀！”
说罢，一脚踏出了小巷。
苏云还想着追上去问问情况，却不料王书文在后面寒冷一声，吸引了苏云的注意力。待到苏云反应过来，跑到巷口之时，已是不见道人踪影。
王书文在背后喊道：“苏云，你跑这么快干嘛？后面有没有人追我们。”
苏云转身，给了王书文一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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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独立于田野之中的将军庙，今日迎来了第一位客人，是位少女，单手握着一柄长剑，腰间还系着小刀，身穿的衣服简单干练，身姿优美的同时，透露着一股侠气。
关于小镇，少女的记忆中并未有太多信息，加上小镇十年间的变化，基本可以说是陌生。
例如镇口的牌坊，已然进行了翻新，尽管上面刻着的依旧是“镜笛镇”三个大字，但总觉得少了些味，或许正如那位教她练剑之人所说，剑放得久了，是会生锈的。还有了住过几年的房屋，也是陌生至极。
陌生的小镇
全新的小镇。
特殊的小镇。
记忆中存留下来的，大半是关于眼前的将军庙。那时的将军庙还有些香火，因为贪图名利的镇长摔死在了庙后的小泉边，镇中人欢喜不已，说是老天开了眼，纷纷去庙中上香，祈祷老天爷保佑小镇平安。之后上任的镇长廉洁清明，得到了镇中居民的认可，又有人传出消息，说是因为在将军庙中烧了香，天上的神灵高兴，才派下了一位好镇长。
曾几何时，少女也亲手给庙中添过一份香火。
小路初起地，锦衣少年站在树下，眯起眼看着庙前的少女。毕竟是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年，难免会生出些奇怪的心思。小镇中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习俗，街道上基本见不到妙龄少女，唯有每日在书院中的片刻能遇到一两个，且不谈书院中少女的模样，光是那书院先生一双利目，但凡多看了一眼某些少女，少说得有半个时辰的训诫。没见过世面的锦衣少年，今日见此情景，连眼睛都移不开了。眼前陌生的少女，似乎比斐家小姐，更加有味。
少女极为敏锐，隐约中察觉到不对，手中加了几分力，握紧手中长剑，狭长的眉毛凝起，转身拔剑，斩出一道剑气，砸在锦衣少年身侧，“你是何人？”
锦衣少年哪里见过这种大场面，以为是庙中神仙发怒，吓得双腿发软，跪倒在地，闭着眼睛开始祈求神仙保佑。
少女皱了皱眉，不理解锦衣少年的行为。
又没砍中你。
搞笑。
少女心中也没了看下去的心思，手中长剑归鞘，瞥了一眼闭着眼祈祷的锦衣少年，轻蔑了笑了一声，朝着小镇中心掠去。
半路途中，少女停下了脚步，望向了远处。
竟然还有个少年在盯着她。
那位少年的眼神伶俐，年纪不大，已是满头白发，如同流苏般垂落在肩下，含着几分仙气。稚气尚未完全褪去的小脸蛋上透着严肃认真，看了令人发笑，不过久看之后，好像又有些难得见到的高贵气质。
着实是个有点意思的少年。
有了锦衣少年的千里，少女并未拔剑。说起来，少女心中还是不解，自己只不过是轻轻地挥出了一道剑气，还故意斩在了一边，怎么就把一位与她年龄相仿的少年吓得求拜佛。眼前的白发少年年龄似乎更小，她要是再出手，说不定给人吓死了。
悄咪咪的靠近。
待到少女拉近了一半的距离，白发少年才发现了少女的目的，缓缓收回目光，悻悻地朝着房屋密集处走去。
少女可不给机会，稍稍动了点力，一跃而起，踏空两步，拦住了白发少年的去路，“跑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白发少年不语。
少女怀中抱着长剑，右手指头瞧这剑鞘，发出“哒哒”的声音，眼珠子一转，嘴角浅笑，转而变得严肃，捎带生气的问道：“说！刚刚为什么盯着我看？”
说话的同时，少女还加大了手中的力道，指尖敲打在剑鞘上的声音更加醒目。
这可把白发少年吓住了，毕竟只是跟着师姐学了几个月，啥也没有学到，当下师姐也不在身边，眼前的少女看起来不是善茬，要是动起手来，肯定是吃亏的份。
好不容易甩开了师姐，结果碰到这种事，真是晦气。
少女挑了挑眉，再次问道：“说呀！”
白发少年尴尬地笑了两声，低头说道：“姐姐姐的剑法很好。”
少女有些惊讶，“你也懂剑法？”
白发少年摇头道：“不懂，练过一点武，但是不成样子。”
少女沉吟了片刻，说道：“我出一剑，你挡住了，我教你两招剑法。”
也不给对方机会，少女先是后退几步，拇指按在剑柄之上，小跑了两步，脚尖重重点在地面，整个人一跃而起，长剑顺势出鞘，当头劈下。
长剑斩落之刻，少女轻轻一笑，指尖微动，剑锋偏转，斩出的剑气挨着少年的脸颊，滑落在后面的田野之上，而少女神子轻盈，越过白发少年，脚尖点在田坎上，平稳落地。
少女笑道：“一不小心，手滑了。”
其实白发少年是害怕的，不过一切来的太快，心中刚生出恐惧，还未来得及表现出来，少女的长剑已经是滑过脸颊，加上少女笑盈盈的话语，心中恐惧全然褪去。
少女望着有些呆的白发少年，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随后抛出手中长剑，大喊了一声，让白发少年接住。
可惜的是白发少年反应慢了一点，未能接住长剑。不过好在少女不介意，仅仅是让白发少女重新捡起长剑。而少女则是接下腰间的小刀，说以刀代剑，让白发少年好好看着，只施展一遍，总共两招，学没学会与她无关。
说罢，只见少女张开手臂，向后滑过稻田，站立在较高处的田坎之上，随后再次提醒道：“就在这块稻田上施展剑法，看清楚点，不教第二遍。”
少女漫不经心地抖动手腕，拿着小刀缓缓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顿时一阵光芒升起，忽然间少女神色变得严肃，向空中跃去，手中的刀犹如也夜空中的星星一般，散发着淡淡的光芒，挥出的一道道剑气，而后这些剑气犹如大河入海，全部汇聚在一起，轰然炸开，打出了一朵花。少女的脚尖点在花上，人与剑仿佛融为一体，宛若流星，直冲而下，气势斐然，掀起一阵狂风，压倒了田中一片水稻，停在少年跟前。
面对眼前的白衣少年，她淡淡地说道：“你去试试。&34;
白衣少年低头看着手中长剑，瞪大了眼睛，“啊？”
少女鼓励道：“去试试看，又不会有坏处。”
听闻此话，白衣少年才缓缓点头，将手中长剑攥得紧紧的，生怕没拿稳，长剑飞了出去。白发少年回忆着少女的剑法，但他不会轻功，只好在原地按照脑海中的招式，进行了断断续续的劈、砍、挑、刺等动作。
少女皱眉，“有形无神，啥也不是。出剑，一定要有气势，软绵绵的简直不像样子。其次要达到心神合一，不要手中的长剑在动，心中却在想别的事情。如果面对的是敌人，一旦分神，被敌人抓住机会，再想赢就是难上加难。至于斩出的剑气，涉及的东西比较多，一下子也讲不过来，我也不想收徒弟。反正以后有机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是很不错的。哪怕是我，在外面也是个排不上号的小喽喽。不过第一次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她望向远处的路口处，笑道：“比那个吓得不敢睁眼的家伙强很多。”
白发少年回味着少女说的这些话，毕竟这些东西师姐从来没有讲过。其实凭师姐斩枣树挥出的两剑，实力一定是要压过眼前的少女。至于师姐为什么不说这些东西，白发少年也不知道。
或许，另有打算。
颇为认真的白发少年，骨子里似乎透着一股寻常人难以模仿的气质，少女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中有些欣慰。
过了半炷香的时间，见白发少年还是没有反应，少女只得勾了勾手指，说道：“先把剑还回来，之后的事情慢慢去想。如果想练剑，可以用木头削一柄。”
白发少年点了点头。
少女转身，准备离去，踏出一两步，又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发少年答道：“落秋。”
少女点头道：“何初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