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扮作丫鬟
这日，正是宫中举办赏花宴的日子。因为皇后娘娘特意在帖子中点了祁柒的名儿，薛言要带着她早一些进宫，先去凤仪殿拜见皇后娘娘，感谢娘娘的恩典。
因此，薛言早早的就吩咐了下去，让下人午膳后就准备好马车在府外候着。
今日进宫，祁柒选了一套青绿色纱罗长裙，简单的绣着霜色花卉样式，一只透亮的翡翠步摇插于发髻之上，双耳佩戴赤金镶白玉耳环，脸上略施粉黛，整个人显得清淡素雅。
宫中举办的赏花宴必是千娇百媚、百花争艳的场景，她不愿与她们争奇斗艳，更无意抢了谁了风头，简单一些不至于失了礼数就好。
用过午膳稍稍歇息了一会儿，祁夫人带着祁柒和祁竞从府中出来。
将军府的六位公子，老大常年镇守在边关，老二在城外军营，剩下老三、老四、老五、老六都在府里。照理说，都是可以进宫赴宴的。
然而，将军府的公子们向来不爱参加宫宴，用他们的话来讲，就是“宫宴上的菜肴也就看着精致些，吃到嘴里冷冰冰的，再饕餮的食物都没了滋味。还不如在府中吃热腾腾的饭菜来的有滋味些。”
无奈，祁夫人只得抓了老三祁竞陪着入宫。
然而，三人刚从府中出来，就看到马车旁站着一个打扮的娇俏艳丽的少女。
“大伯母，三哥哥、柒妹妹！”祁娇儿见他们出来，挥动着手中的帕子，笑着同几人打招呼。
三人转过身去，就见祁娇儿从不远处小跑着过来，举着手中捏着的帕子朝他们挥动。
“娇儿你来了怎么不进去？”薛言问道。只是见她这一身精致的打扮，她心中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莫不是还存了要进宫的心思？“今日是妹妹第一趟进宫，我有些放心不下，怕妹妹不懂宫中的规矩冲撞了贵人。我好歹是在京中长大的，见过的贵人总归比妹妹在外头多。我想了想，还是在妹妹身侧提点着些的好。大伯母放心，我只作小柒妹妹的贴身婢女就是，也不算是违了皇后娘娘的旨意。”祁娇儿回答道。
祁竞上下打量了祁娇儿一眼，杏红色的素纱罗裙，发髻上的流苏步摇，耳朵上垂至双肩的耳坠，脖颈上鎏金点翠花卉纹项圈，脸上细致的妆容，以及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心里想：“谁家丫鬟穿打扮的如此出挑？真当他们是傻的不成？”
这头，薛言还在想着怎样拒绝才能不伤了女儿家的脸面；那头，祁娇儿已经径直地上了马车，还替她们掀开了帘子：“大伯母、柒妹妹，外头晒的慌，快上马车来！”剩下外头的众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可祁夫人也不好再将一个小辈生生地从马车上赶下去。她只好转头对祁柒道：“如此，春儿就留下吧。”
这次的宴会，皇后娘娘考虑到许多贵女是从外地特意赶来，身旁或许没有家中女眷长辈跟着，故而特此恩准所有人可以带一名婢女进宫贴身伺候着。
祁柒对此并不在意。她点了点头，交代了一声，跟着一起上了马车。
将军府门外的小斯们见马车驶远开来，才议论纷纷，只是语气中皆是掩饰不住的不屑：
“这堂小姐……为了进宫可真是舍得下脸面啊。”
“可不是嘛？！这么大热的天，硬生生的在外头候了这么长的时日，可真是不容易啊。”
“呵呵。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别说好歹是个大家闺秀了，就是咱们做下人的女儿也做不出这上赶子的事儿来啊！”
……
未时三刻，老夫人用过午膳正在房中休憩。夏日的午后总是格外闷热，周姨娘坐在老夫人床前的脚榻上，拿着蒲扇一下一下地替老夫人扇着风。
老夫人身旁伺候的嬷嬷见状，走上前来压低了声音对周姨娘说道：“姨娘，老夫人睡得沉，您也停下来歇歇吧。”
周姨娘摇摇头，手上的动作不停：“无妨，若是热了母亲就睡得不安稳了。”
嬷嬷对周姨娘很是心疼。本来就是说与老爷做正房夫人的，只等进了京城就拜堂成亲，可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被如今的夫人抢了正妻的位置。
可即便如此，周姨娘也坦然接受了，她说她心里有的只是老爷，若是夫人对老爷日后有所助益，她让出正妻的位置又有何妨？只要她还能陪伴在老爷身旁就好。
二十多年来，她做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一如既往的细心伺候老夫人，伺候老夫人晨起、午憩、礼佛，没有一日是落下的，尤其到了夏日午后，她担心老夫人闷热的难受，便一直候在身侧替老夫人摇扇子，哪怕是老夫人入睡了也不停下。她对夫人也是恭敬顺从，谨守妾室的本分，对夫人的冷眼和苛待无一句抱怨，待下人更是温和宽容，从未有过斥责的时候。
也正是如此，府中的下人们对周姨娘是发自肺腑的尊敬。
而老夫人在周姨娘几十年如一日的照料下，心中对她的愧疚越发的深了。照理说来，以周姨娘妾室的身份是不能以“母亲”来称呼老夫人的，可前不久，向来看重规矩的老夫人主动提出要周姨娘唤她“母亲”。这在嬷嬷看来，老夫人似乎是有意将周姨娘扶为平妻了。
不一会儿，老夫人悠悠醒来。周姨娘见状，俯身轻声细语地问道：“可是妾身说话吵着母亲了？”
老夫人摇摇头，伸出手示意扶她起来。
周姨娘放下手中的蒲扇，搀着老夫人的手臂，小心地将她扶起，又拿了靠枕垫在老夫人腰间，让她舒适地半靠在床榻上。
“母亲，先擦把脸回回神。”她接过嬷嬷递来的毛巾，温柔地替老夫人抹了把脸。
待老夫人有了精神，她扶着老夫人从床榻上下来，拿来衣架上的外衫伺候老夫人穿上，又拿来梳子将老夫人睡得有些乱发髻梳理齐整。
一切妥当之后，她搀着老夫人出了房门，朝小佛堂的方向慢慢走去。
正走至半道，刚巧碰上从外头回来的祁二夫人，脸上带着笑，走路的脚步也比平常轻快了许多。
“妾身见过夫人！”周姨娘双手置于身体左侧，屈膝躬身恭敬地朝祁二夫人行了一礼。
“见过母亲。”祁二夫人上前见了一个礼，问到：“母亲可是要往小佛堂去？”
老夫人点了点头，问道：“大晌午的不嫌热么？怎还跑到外头去了？”
祁二夫人脸上的笑一僵，颇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模模糊糊地答了一句“出去转了转”，就对老夫人说道：“那媳妇不耽误母亲礼佛了，先退下了。”临走之前，还难得地对周姨娘和颜悦色地嘱咐了一句“小心伺候着母亲。”
“是。”周姨娘次躬身行礼，“恭送夫人。”
周姨娘搀着老夫人往前走，同时朝祁二夫人离开的方向看去。方才她来伺候老夫人午憩时，正巧碰见祁二夫人带着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祁娇儿出门去，她问了一嘴，下人说是夫人和小姐往将军府去了，她就知道这母女俩还是没有歇了进宫的心思。而如今她一个人高高兴兴地回来，想必是祁娇儿已经跟着大房进宫去了。
她收回了视线，笑着对老夫人说道：“妾身瞧着今日夫人倒是挺高兴，可是遇着什么喜事了？”
周姨娘的话倒给老夫人提了个醒儿。她这个儿媳妇，喜怒哀乐向来都是写在脸上的。前两日，她还因为娇儿不能跟去宫中的赏花宴闷闷不乐，今儿的怎么突然间这么高兴了？
赏花宴？想到这里，老夫人忽的问道：“今儿是什么日子？”
“回母亲的话，今日是八月初二，正是宫中办赏花宴的日子。”周姨娘答道。
果然如此！
老夫人心中不安，老二媳妇别是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了吧？她转头对跟在身后的嬷嬷吩咐道：“你去看看小姐在不在屋子里。”
嬷嬷领命而去。周姨娘见她离去的背影，脸上神色不变，却无人能看出她此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