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缘启
勿忘山，位于大陆最东端，与东海比邻而居。
山下有个小渔村，世代捕鱼为生，又因地处海陆关隘，往来客商不断，故此还算富饶。
清晨，阳光洒向海面，霎时间波光粼粼，碎金漫漫。
远远望去，有渔家乘着朝霞早早启航，只为碎银几两，朝夕不倦。
回望渔村，村碑前正围着一群人，不知谁家少年即将远行，正与家人依依惜别。
离得近些，少年十五六岁模样，长得白白净净，身材很是圆润。
可不知为何，炎炎八月，他穿的里三层外三层，把自己裹得像个皮球。
“父老乡亲们不要再送了，俺莫小羽此去修仙，必定流芳千古，咱们自此别过。”少年肉嘟嘟的脸上满是倔强，转身便要离去。
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就是挪不开步，人群里有几双手，正死死拽着他的衣袖。
“小羽啊，你去修仙咱不拦着，但能不能把俺家的菜刀留下，你王婶都没法做饭了。”
“就是就是，兜里的擀面杖也赶紧掏出来，你李嫂说，她用这个打俺最顺手。”
“还有俺家的锅盖，你背着它干啥”
这这哪是送行的人群，分明是一个个被“迫害”的苦主。
一时间送别变成“讨债”会，喧闹不已，村民围着少年上下其手，慌忙寻找自家物件。
“都安静！安静！听我说！”
人群中一大汉吼了声，大伙见是村长家的，这才不情不愿的停手。
“小羽啊，十六年前你被客船丢下，在俺莫家村一待就是十六载，现在你长大了，要出去闯荡，是好事。”
“但俺爹，你莫爷爷让我嘱咐你，出去别怕吃苦，不管在外面混的怎么样，都要吃饱饭，好好活着。”
“他还说，累了就回来，鱼，家里有的是。”
莫四海偷偷用袖口擦了下眼角，莫小羽也湿了眼眶。
有一瞬间，他想就此留下，可一想到渔村外的世界，只能硬下心肠。
“还有，大夏天的穿一身凉衣就够了，赶紧把里面的脱了。”莫四海边说边动手。
“你里面穿的，花花绿绿的那件，是俺提前给你莫爷爷准备的孝衣，这可不兴穿啊！”
“这孩子”
“怎么还有俺家的”
“这混小子”
在大伙的注视下，莫小羽脱掉里面的绣花衣裳，恋恋不舍的还给村民。
见人真的要走了，大人们没再闹腾，只是趁少年整理衣物时，往他口袋里塞了些什么。
莫小羽重新背好新竹篓，迎着朝霞，背对人群挥手，寻仙而去。
村碑前，人群渐渐散去，莫四海盯着少年的背影，看了许久，直至消失在路口。
“唉，孩子大喽。”
中年男人蓦然转身，大步往回赶，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只是原本壮硕的背影，在少年离开后，好似瞬间苍老了许多
可莫四海刚离开没多久，消失在路口的身影又折返回来，朝着渔村的方向，纳头便拜。
“莫爷爷莫叔叔，小羽去了，听说仙人有长生法，待到孩儿成仙归来，必定还你们十六载养育恩，不，是十倍百倍偿还！！！莫爷爷挺住，莫叔叔等我。”
“还有村里的婶婶伯伯，小羽不会忘了你们！”
“砰、砰、砰”
莫小羽朝着渔村磕了三个响头，又从兜里拿出颗还有余温的鸡蛋，剥了皮后塞入口中。
这是刚才起哄的村民，趁乱，悄悄塞给他的。
少年看了眼渔村方向，而后毅然转身，朝着勿忘山，昂首阔进。
晨风吹拂，柳叶摇曳，似道别，似挽留。
望山跑死马，虽然渔村就在大山脚下，但莫小羽走了足足三天，才爬到半山腰。
这几天他着实遭了不少罪，蓬头垢面，满身都是泥土，可即便这样，身上的肉还是一点没减。
马上就要到达山顶，莫小羽有些不确定的嘀咕：“这勿忘山，真有先生说的那么玄吗？”
“先生曾说，只要爬上山顶的勿忘石，点燃她赠的那支香，默念‘未忘’二字，就会有仙人下凡，也不知道真假。”
想到“先生”，少年忽然有些失神，因为那是他见过，最神秘的女子。
先生姓“若”，从未透露过自己的名字。
她像飘忽不定的风，每年七月，会准时来到渔村，授课一个月后，便会默默离开。
而勿忘山能找到仙人，也是从她口中得知。
“现在想来，她也是仙人中的一员吧。”
“可是仙人，不都是无拘无束，没有烦恼吗？”
“为何无人时，她总是眉头紧锁。”
莫小羽一时间想的入神，不知不觉间，已经慢慢走到顶部。
等他抬头眺望，一颗硕大的岩石，忽然映入眼帘。
巨石像个托盘一样，底部镶进土里，顶部很是宽大，而侧面则刻着“勿忘”二字，一眼便能瞧见。
莫小羽虽不懂书法，但也能感受到字迹里的韵味，行如流水，一气呵成，像被人随手书写般，可岩石上深深的凹痕又表明，这不是凡人所能雕刻的。
为了印证心中所想，他上前摸了摸，那触感的确出自铁剑勾勒，而非石匠所为。
他确信，勿忘二字，是仙人所留。
“这世上&34;
“真的有仙！！！”
少年兀的站直身体。
“嗡”
头脑一阵轰鸣，热血刹那间沸腾。
“咚”
“咚咚”
“咚”
“咚咚咚”
心跳如雷如鼓，越跳越快越跳越快！
“莫小羽！冷静！”
少年在心里狂吼，想要按捺心中激动。
可胸膛里仿佛有只猛兽要出笼，在轰鸣，在咆哮！
身抖如筛糠，情难自抑。
“莫小羽！冷静！冷静！”
少年紧握双拳，缓缓后退十步，然后朝着岩石发足狂奔。
鱼跃而起，扣住岩石边缘，蹬腿借力，翻身上到勿忘石顶部。
来不及平复思绪，他赶忙从竹篓里取出一支香，用火石“啪、啪”点燃，山顶上顿时有烟雾升起。
莫小羽双手紧握香火，心中默念“未忘”三声，静待仙人降临。
一刻钟转瞬即逝，可那支香即将燃尽，也没见到仙人踪影。
莫小羽盘坐在岩石上，盯着香灰怔怔出神，心情也慢慢跌入谷底。
就待热血渐凉之时。
“轰隆隆”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闷雷，莫小羽猛的抬头，只见风清日朗的天空，刹那间乌云密布。
云层中更是有雷霆闪烁，仿佛有一只巨眼，在一开一阖。
“咔嚓”
又是一道骤雷炸响，狂风也瞬间呼啸而至，莫小羽赶紧俯身，死死抓住岩石边缘。
“若先生，害我！求仙，为何要遭受如此劫难！！”
狂风呼啸，莫小羽感觉自己要被刮下山崖，可又无可奈何，只能无奈怒吼。
他奋力望向天空，想知道这股怪风，到底什么时候结束。
可看清远处的景象时，瞳孔不禁一缩。
只见远处天空中，有道青色长虹急速掠过，仿佛要把这天地划开，而它行驶的方向，正是脚下这片山顶。
随着青虹渐渐近了，莫小羽隐约看见，其中好像有一道身影，正站在巨剑之上！
“仙人！”
“是仙人！”
“仙人真的来了！”
没等少年缓过神，仙人已然落在岩石之上，乌云顷刻间散尽，狂风也莫名止住。
莫小羽慌忙站起身，顾不得细看来人模样，躬身作揖。
“免礼。”
一道低沉的中年男声响起，莫小羽缓缓抬头，这才看清来人。
只见中年男子身着白衣，衣袂飘飘无风自动，眼眸低沉而深邃。
可这眼神，莫小羽好似在哪见过，他突然想起，先生每次沉思时，就是这副模样。
“您，您是仙人？”少年有些忐忑。
“仙人算不上，一介修士罢了，本座莫相离。”中年人语气平淡，不悲不喜。
“能在天上飞，不是仙人是什么，求您收我为徒，带我去修仙吧。”莫小羽激动异常，说着就要给修士跪下。
“小娃娃莫慌，修仙路漫漫，凡事讲究个缘法。”
“我且问你，是谁教你寻仙之法，而那人姓甚名谁？”
提到姓名时，修士的语气明显有几分急切。
“晚辈莫小羽，这寻仙之法，是俺们村教书先生所授，她姓若。”少年恭敬回道。
“姓若，当真？”修士忽的拔高声音。
“当真。”
“她此时可还在村中？”修士迫不及待问道，可没等莫小羽回答，又自语起来：“想必是不愿见我，才将唤神法故意透露给外人，不过终是肯现身了，妙哉，妙哉。”
中年修士放出神识查看一番，果然没找到那人踪影，虽然略有失望，但眉宇间渐有喜色。
少年十六，知道什么是花痴，隐约猜出他与先生的关系，不禁心说“这仙人不会是个大情种吧”，但是没敢表现出来。
“小胖墩，不要胡思乱想，真的想修仙么？”中年修士缓缓开口。
“当然想了，先生说，修仙之人寿载无数，有大能者更是与天齐，小羽也想那样。”少年提了一嘴那人，好给自己加点砝码。
“聪慧过人，但资质普通，可与我同姓，又与她有旧修仙在缘修仙在缘”中年修士略一沉吟，便有了决定。
“小胖墩，怕死吗？”
“怕。”少年答的干脆利落。
“说的好，怕死才能修仙，跟我走！”莫相离说完，便是大袖一挥，卷着莫小羽飞上天。
少年只觉双脚忽然离地，勿忘山也变得越来越小，骇的他差点晕过去，立马紧闭双眼。
“仙人，咱们这是要去哪？”莫小羽鼓起勇气大声问道。
“东海深处”
“沧澜宗”
有道是，
云起云落，云卷云舒；
白云苍狗俱，万物求长生；
少年壮志不言愁，我自凌云踏青霄；
第一卷，青霄路尽，缘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