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死别
刘翠云死的那天是一个晴天,过完年初十那天。刘翠云本就身子不好,年前的那场大火又受了惊,竟然慢慢起不了身了。 刘翠云躺在床上的时候跟李禾说:“禾禾,娘恐怕是不行了。” “娘不会的,你一定要好好的。马上要过年了,过年的时候我给您包饺子吃!” 李禾摸着刘翠云的脸,此时她的脸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了,脸颊的颧骨突出,脸上就剩了一层皮。 “娘,您别丢下我。”李禾趴在刘翠云的身边,她太害怕了,娘这一年来的身子就不好,她一直精细地调养着,可是没想到竟然变成了这样。 “禾禾,你听娘说,人早晚都是要死的,可是娘不甘心,都没有看到你出嫁,娘也不放心,娘过身了以后家里剩你自己了。” “娘!”李禾的眼泪顺着脸颊淌。 “好孩子,娘死了之后把娘和你爹在一起。等知让回来了,如果知让没变心,你就跟她成亲,也算是了了娘的一桩心愿,要是……孩子,千万看开些,实在你有什么事情,你去找姥姥和大舅也行。” 刘翠云说了这半天话,嗓子里就好像有口痰堵着,上上不来,下也下不去。李禾又是递水,又是敲背,好半晌才好了些 刘翠云病的渐渐重了,过年那天,刘翠云已经不能起身了,只能吃点流食,李禾自己也没有心情,就着刘翠云吃剩的小米粥,吃了点咸菜,这个年也就算过了。 渐渐地刘翠云整日整日的昏迷,不省人事,连小米粥也吃不下了,李禾只能用小勺一点点喂点水,刘翠云嗓子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李禾扒开刘翠云的嘴一看,里面已经都烂了,从嘴里到嗓子,全是溃烂。 “娘!”李禾抱着刘翠云大哭,李禾去县里请了郎中,可是郎中告诉她回天乏术了,就是这一两天了。 初十那天早上撒手人寰,那么要强的、利落的刘翠云死的时候就剩皮包骨。 李禾整个人都木了,麻木了。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娘亲也没了,现在偌大的家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本想与娘亲相依为命,可是却连遭厄运,生活给予了李禾太多的苦难。 是江叔和大牛帮她操持着,她才得以扶灵回乡。刘翠云死之前最后一个愿意,就是一定要与李大海葬在一起,一定在一起。 李王氏就站在后屋,看着前院办丧事。 “真晦气,大过年的死,非得给人添堵。” “奶,你不过去吗?”李壮十五岁了,也不上学,也不干活,天天就养在李王氏跟前。 “我去什么我去,那小寡妇,早死早好。”李王氏眼皮已经耷拉下来了,可是还是盖不住她狠毒的神色。 丧事格外的冷清,二房几乎死绝了,村里人再重感情,也不会冲着李禾的面子随礼,是孙青槐得了信匆匆地从小山村带着孙强赶了过来。 刘翠云下葬那一天,李禾异常的平静,心已经死了,连泪也流不出来了。李禾不知道自己在这世间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大概等着宋知让就是她现在唯一的想头了。 丧事以后,李禾收拾东西回到了县里。推开小院的门,李禾突然就嚎啕大哭,以后这个院子里再也看不到刘翠云了,再也听不见娘喊她“禾禾”了,再也看不到娘围着灶台的样子了,李禾哭的喘不上来气,大牛看着李禾实在伤心,也不敢出声,只是默默地蹲下陪着李禾。 李禾哭了好半晌,低头跟大牛说:“大牛哥,以后就我自己了,我该怎么办啊?” “禾禾,你还有我……我们家呢,有啥事你随时来我们家,我们都会帮忙的。” “大牛哥,这几天劳烦你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行。” 李禾说完就起身回屋,连着躺了三天都没有起身。 还是大牛央了自己的母亲来照顾李禾,就她自己在家,说句难听的,死在屋子里都没有人知道。 李禾消沉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大牛给她拽到城外的难民营。 “禾禾,你看看,你的遭遇,我也同情,可是你得为自己自己活啊!你如今这样,还能等到宋知让回来吗?你看看这些人,哪一个不是家破人亡?禾禾,咱好好的吧!” 是啊,还有这么多人处在苦难之中,她应该振作起来。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哥哥走之前说让等着他,如果他回来发现家人都不在了,那该有多伤心啊! 李禾朝着大牛道谢。 李禾确实日日好起来了,这几日日日都自己做饭,只是吃饭的时候,就自己一个人难免落寞,就会想爹,想娘,想姐姐,也想宋知让。 这一日,李禾觉得自己状态还好,所以决定去绸缎庄找找那个老板,她还可以绣帕子,至于早餐摊她自己一个人确实有点操持不起来。 绸缎庄的老板是个好人,只说帕子有多少要多少,还是按照往日的老价钱。 李禾走的时候把门锁上了,进门的时候,感觉门上好像有手印,低头看看锁头,看着这个锁头有点奇怪,像是谁在上面摸了一把,乌突突的。 李禾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直觉告诉她不对,但是怎么不对,她也说不上来。 她走到隔壁敲门:“江叔,江叔,你在没在家?” 大牛听见李禾的声音跑出来开门,“怎么了禾禾?” “大牛哥,你在家听没听见有人开我家门的声音?”李禾一脸惊恐地问,眉头都皱了起来。 “没听见啊,走,我跟你回去看看。”想想又觉得不放心,回身把江头和二牛也叫了出来。 江家三父子让李禾站在最后面,大牛手里拿个耙子,二牛手里拿个棒子,三人蹑手蹑脚地把门打开,院子里静悄悄地,本来一切的正常,可是李禾往墙上一看,“江叔,你快看。” 墙上赫然是一个大脚印。 这下江父也不敢马虎了,小心翼翼地翻着每一个门,然后在翻到灶房的时候,听见里面簌簌的声音,江父再左,江年在右,二人猛地一推开门,来人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