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考试（二）

    吃饭的时候，饭桌上的气氛沉闷，众人都不开口说话。杨花眼睛哭得红红的，肿的跟个核桃似的，李大山也沉闷着不吭声。 “宏伟呢？”李王氏看着众人忍不住问了问。 “在炕上躺着呢！”杨花一说李宏伟就忍不住掉眼泪，她们家的宝贝疙瘩啊，多少人就围着他转，家里人连个鸡蛋都舍不得吃，一拿就给他拿五贯，结果却落榜！连个秀才也没考上。 “这都几天了？还没下地的啊！”李王氏忧心忡忡地开口，一面埋怨自己的孙子不争气，一面又听这孩子不吃不喝的怪心疼的。 “你这娘当的，可真是个个儿！孩子不吃饭，你也不知道给做点吃的，就让孩子饿着，你自己在这大嘴一张就知道往嘴里塞。”说着就拿腰间的钥匙，去开仓房，拿了白面出来给李宏伟擀面条，里面还卧了两个鸡蛋。杨花最近也遭了不少打击，再不像之前那么跋扈，短短几日就苍老了不少，嘴上起了一大片燎泡，看着李王氏忙活，知道是给自己儿子做饭去了，也不敢再坐着，给李王氏搭把手做了碗面条。李王氏端着面条出来的时候，老远李壮就闻着了，闹着要吃，李王氏一看李禾和李英也看她，连忙说了声：“你吃什么你吃！吃你的饭得了！”徐梅登时不乐意了，“考不上还有功了，考不上也别拿我们不识数。”李大宝紧着拽徐梅，徐梅这下是真的不客气，“你拽我干什么！”本来都是自己家吃自己家的，非得要凑一起弄得不乐呵。说着饭也不吃了，提着李壮就回前屋，一边走一边拧李壮的耳朵，“让你馋，让你馋！” 宋知让拍了拍李禾的小脑袋瓜，让她别看了好好吃饭。 李王氏端着面进了大房的院子，李宏伟的房间很简单，就是一个炕，炕上放了个柜，炕下面摆了张桌子，上面放着各色的书籍。 李宏伟正脸色苍白，眼眶通红地在床上躺着呢！ 一听开门声，转头一看是李王氏，眼泪登时就下来了：“奶……” 李王氏一看这孩子这熊样，眼睛肿得就剩一道缝了，经受不住这落榜的打击也感冒了，说话一股子鼻音，李王氏也心疼了，这可是她的大孙子啊！ “老也不吃饭怎么行！人是铁，饭是钢，该吃饭得吃饭！”李王氏把面条端到了李宏伟面前。 “奶，我吃不下去。我以后是不是都不能再念书了？我爹我娘还能供我念书了吗？奶，我娘说要张罗着让我成亲，让我去跟我二叔学手艺去！奶，是我对不住您，辜负了您的期望！我原本还寻思着要考个秀才呢！”李宏伟边说边哭，李王氏也忍不住跟着掉眼泪， “快别说了，快吃饭！” “奶，孙儿不孝，孙儿都没考过知让，本来还寻思让您扬眉吐气呢！”李王氏拍了拍李宏伟的头，这是她老李家的长孙，老二家没儿子，老三家就一个李壮，以后老李家的门户还得他来挑，不让他念，让那个别人家的小杂种念？要是都没考上，也就算了，偏偏那个老二家的还是个特么什么小三元，自己的孩子没考上，瞅给那二房乐的，有什么用？ “你安心吃饭，我找你爹娘说去。”

    李宏伟一听高兴了，抱着李王氏的腰不撒手，“你这孩子，快吃吧！都坨了。”李宏伟一口气把一大碗面条还有鸡蛋都炫了，李王氏才放心，端着碗出来了。 李王氏端着碗出来，就把老大两口子叫进屋去了，徐梅怼咕李大宝，二人小声嘀咕，保不齐又得让那败家子念书，老太太少不得还得往出掏钱。 “还得让宏伟念书！” “娘，他不是那块料，趁早下来干点活，成亲、生个孩子，为咱们老李家延续后代得了。”说话的是李大山，李大山也觉得无望了。 “胡说八道，像你似的有什么出息？再说了宏伟还是有本事的，要不然能考个童生回来吗？一次考不上能说明什么？再复习一年，咋的也能考上！” “考上有啥用，能像人家二房的知让似的啊！”李大山还不服气的嘀咕。 “放你娘的屁！他再有出息也是他老宋家的，也不是咱老李家的。” 李大山看她娘生气了也不敢再说。 “以后宏伟上学的钱，我给他出一半，你们也不许出去说去。”杨花早在李王氏叫她们进来的时候，就猜着这老太太保不齐要拿钱，真这么说了一下子就乐了，连忙说：“谢谢娘！” 李大山倒是犹豫了：“哪能用您的钱？” “你少说没用的，你也去找点活供老大上学是正经。” “娘，我腰上有病，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也实在也是没有办法了。” “你少来，该挣钱挣钱，宏伟是咱们全家的希望，怎么着也不能比二房那个差。孩子只要愿意读书你就供，孩子要读到哪你就供到哪，不行，家里还有地卖两亩也就是了。” 李王氏愿意出一半的钱，杨花也松了一口气，早晚都是供。 另一边，二房宋知让知道自己得了院试第一名非常高兴，但是想一想还是去找了李大海。 “爹，我不想继续念书了，太累了，我现在身上有功名了，我可以去衙门当个文吏或者找个私塾当个教书先生也就行了。”李大海正帮着刘翠云和面蒸馒头。一听一下子直起腰来：“你这孩子说什么呢？” 刘翠云也在一边帮腔：“傻孩子，你念书有天赋，能考好几个第一，我听别人说咱们下洼村从来都没有过。你不用担心钱，爹娘还能挣呢！”刘翠云其实也不太懂，只是听里正和族长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知让继续念书，说不定将来能当官呢！ “我去当个文吏也一样，挣钱还能补贴家里。” 李禾突然从他的身后蹦出来：“哥哥你傻了，你要是能当官的话，到时候我可就是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了。” “就你知道，你快自己玩去吧！我们在这说正经的呢！”刘翠云给李禾擦了擦小脸，让她上别处玩去。 “知让啊，虽然我们不懂但是也知道秀才和举人老爷的区别，我和你娘没别的希望，就希望你能出息，等我们老了能帮我们照应一下李英和李禾我们也就知足了。知道你是懂事的好孩子，你就安心念书就行。” 宋知让听到她俩这么说了，也不再勉强，点点头就转身回去收拾东西了。 九月份的时候宋知让和李宏伟分别入学了，李宏伟还是去远达书院，这回李宏伟倒是洗心革面了，不像以前一样了，而宋知让直接去了官办学校，准备在这念三年就直接参加乡试。

    李宏伟番外

    李宏伟是李家的长房长孙，一直备受宠爱。从小的时候，路过的道士给他算命，就说这孩子将来是要做官的，那个时候李老头还在，听见道士这么说，喜上眉梢，抱着大孙子就亲了两口，回去给李王氏讲了这个事，并且告诉李王氏无论如何一定得供大孙子上学。小的时候李老头还在的时候，李宏伟基本上就是在李老头的背上长大的，杨花和李大山要是让李宏伟干点活，李老头第一个不愿意，渐渐长大了，李宏伟就开始进学，家里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尤其李老头在的时候，李宏伟的地位是不能被撼动的，尤其在他下面全是丫头片子。李老头这人最是重男轻女，丫头片子他根本抱都不抱。后来李老头没了之后，李宏伟的待遇确实不如从前了，但是李王氏接力李老头，就读书这一块李王氏大力支持，她始终都记得李老头临终之前的嘱托，握着她的手说家里将来要是能兴旺还得靠宏伟，他想要念书，能念到哪步一定要供着他，他也果然不负所托，考了个童生回来。

    他一直都是家里娇生惯养的孩子，可是怎么院试就没考上秀才呢？怎么竟然都没有考过宋知让呢！

    他对宋知让既羡慕又愤恨，宋知让对于他来说变成了别人家的孩子，杨花总是在他面前夸赞宋知让有多么的好，不仅学习好，年年种地收地都回来帮着干活，而他呢？他不仅没考上院试，他也不帮家里干活，甚至他爹娘都不想再供他上学了，他眼睛也哭肿了，家里的被让他踹的哪都是，他抱着自己的书本哭了一夜又一夜。

    一开始他也不知道，他是读书的料，可是家里人哄着劝着说他将来能有大出息，他才念书的，可是现在却又不让他念书了，他能做什么呢？他也茫然了，好在奶还是向着他的，奶对他那么好，他又想起了他爷爷，如果他爷还在就好了，一边吃面一边哭，泪水顺着脸颊流进了碗里。

    他想，他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他不该那么轻率，就觉得考秀才就是十拿九稳的事，经过家里最近一系列的变故，李宏伟也彻底醒悟了，原来家里真的经不起他和同窗吃喝玩乐，原来和同窗吃的再多，喝得再多，玩得再乐，自己啥也不是，依然也考不上秀才。

    李宏伟想，他一定要发奋，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考秀才的机会了，如果再也考不上的话，那么他也就跟着他爹种地，娶个媳妇，每日劳作，平淡过一生吧！

    李宏伟迷迷瞪瞪地想了很多，想了过去自己是怎么做的，想到不好的地方，甚至还会给自己两巴掌，翻个身又想想自己将来应该怎么做，迷迷糊糊地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