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兽集风波
明谷正东行进二百里，便是卧龙郡内最大的城市 景阳城。
此地名扬大商的“特产”，不是什么农副果品，亦不是什么独门炼制工艺，而是名为“斗兽”的娱乐活动。
人族驾驭兽族的手段繁多，除了相对平等的灵兽契约，还有是控制其行动思维的支配者兽环，抹除其独立意识的手段，甚至有改造兽族，使其变成扭曲怪物的异兽改装。
“石魈，你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怒气，情绪的波动会影响灵泉与体内灵气的运转，要是再出现前几天的事情，咱们最好还是就此别过。”
魏天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很担心的看着他。
“魏兄请放心，石某绝对会控制住自己的。”
石魈信誓旦旦的点点头，望向了远处的巨大城池。
位于卧龙郡 东南方的景阳城已有八十万年的历史，据说当年在此地有一头翻天吊睛白额巨虎，修行已达化境，实力放在今日已经可以是灵山境初期的修仙者。
平日里以人族为食，血屠千里，民不聊生，十室九空，苦不堪言。
直到一个武修来至此处，在这处景阳城中心的酒肆坐下，吃空了店铺的酒肉库藏。
不顾店主苦口婆心的劝说，只身前往深山，消失在茫茫树海之中。
那日深夜只听虎厉哀嚎，空中有一人一虎凌空颤抖，呼啸之音穿云破雾风云变色，赤红雷霆，滚滚不断。
直至次日清晨，一颗山岳大小的虎首从天而降，砸出了一个凹坑，就变了如今的白虎池。
“喏，那就是咱们左手边的这个池塘，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白虎池。”
石魈循着魏天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几里外果然有一个望不到边的“池塘”。
在池塘的正中心有一堆山石，远远望去，还真有几分虎首的样子。
“石魈，你还是雏吧？”
“什么意思？”
石魈看着魏天不怀好意的笑容，下意识的倒退半步。
“就是这个，只要你不惹事，等到了景阳城，我就带你去醉花阁，挑两个貌美如花的姑娘，给你开开荤，嘿嘿。”
魏天看着为人忠厚老实，可是骨子里花花肠子可不少。
以他“朴素”男性的思维方式，这个诱惑力对于石魈这种处世未深的家伙来说，那定然有难以估量的诱惑力。
经过这些天的接触，魏天已经可以拍着胸脯说，面前这家伙的城府大概也就只有雨后池洼那么深，一眼就能看到底。
“不不不，我还是算了。”
“先别急着拒绝，等到了地方，我就带你去见见世面。”
半小时后，二人来到了这座黑色巨石打造出来的巨大城市，宽大的城门拍扁上写着三个大字，“景阳城”。
“等等，哪来的？”
景阳守城岗卫上下打量着风尘仆仆的二人，一眼就看出是个过往的旅人，两个眼珠里就快写满了钱钱钱。
魏天轻车熟路的地上一包钱袋，听份量可有不少。
按面值最少的大商铜币，保底也有将近一百枚。
要知道，在大商国普通人一天伙食也不过十枚铜币，这一把羊毛薅下去，就顶得上十几天的饭钱，换谁不眼馋冒金光。
“很好，进城莫要惹事，过去吧。”
守城岗卫眼睛眯成一条缝，嘴巴快要裂到耳朵根。
已经开始考虑今夜的去向，是到醉花阁哪个姑娘的床榻上一展雄风，还是到千金楼上搏一搏，万一手气爆炸，岂不是能够摇身一变成为富豪，享受用之不竭的荣华富贵。
等到离开了城门，石魈迫不及待的开始发问。
这也怪不得他，此前的经历让他很少有这种体验，在南陵城的时候，都是住在城外。
后来去了紫云宗的路上，全都是跟在别人身后，直到此时此刻，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来到了城镇，能够亲身接触到这种“奇奇怪怪”的体验。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对于凡夫俗子来说，这大商币就是他们的全部，一辈子都被一个“财”字困到死。不像咱们，修行真我，追求天道，探那漫漫长生路。”
魏天在山下行走颇有时日，自然见多识广，然后扭头就看到了青筋暴起的石魈。
“他们凭什么把生灵关在牢笼里？”
手臂牢牢按住了石魈，压制住了对方。
“冷静，你不是想要来到人类城市了解更多，我不清楚你的真实身份到底是兽族，还是被人施展妖术化为这般，掌控自己才能在这世间生存。”
“这些我都明白，只是天下如此之大，为何就不能平等相处？”
疑惑与不解爬上了石魈的脸，看着那些人族商人，还有那些沦为货物的生灵，不住的摇着头。
“欲望诞生出对实力的追求，而力量又会催生出更多的欲望。”
“言语无力，你还是跟我在这里多转转，就能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魏天知晓语言无力，如何劝说都很难影响到石魈。
唯有用事实与现象，才能一步步引导他克制自己的情绪。
不然把别人的私有财产放生的事情，还会接连不断的上演。
远处一个肥滚滚的商人抬起宽厚的靴子，狠狠地踢了踢一头铁甲犀牛，展示着货物的皮糙肉厚。
实际上铁鳞甲下的缝隙已经开始慢慢渗血，而胖商人似乎根本毫不在意，用裤脚不着痕迹的擦了擦，掩盖住上面的瑕疵。
而这，只不过是冰山一角，整片兽集上的货物都神色萎靡，看上去没有半点精神，趴在那里根本不愿动弹。
“我出一百铜币。”
“我出一百五。”
“二百铜币。”
似乎来了一个新商人，手里的货物十分抢手，引来了越来越多的买家汇聚扎堆。
“走，石魈，我们去看看。”
石魈此刻已经心生退意，他似乎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些。
无数的疑问在心中盘旋，而灵泉深处有一抹流光在闪动，之前那个陌生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们来做朋友吧，我可以带给你想要的力量。”
只是声音太过微弱，石魈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自己说话，摇了摇头，觉得可能是发生了幻听。
这里的买家已经聚集的里三层外三层，魏天不顾那些人的怒目圆视，拉着石魈挤进了里层。
“哦，原来是一个狐女，这的确是抢手货。”
大商帝国排斥兽族已经是常态，只是终归有些人无视这些规则，从而与兽族发生一些关系。
在极低的概率下，便会诞下类似面前狐女的半兽人。
他们同时拥有人族与兽族的部分力量，身体上会带着双方的部分特征。
根据父母的血脉比例差距，子嗣的外貌能力都会有不同的差别。
有外表特征完全野兽化，但是像人一样直立行走，拥有双手双脚的强血人形兽，简称为人形兽（具有人形的野兽）
与之对应的是面前的这个狐女，属于强血兽形人，有只长出兽耳兽尾，其余与人类无异，又被称为半兽人，或是兽形人（具有部分兽形特征的人类）
至于人族与兽族血脉均衡的子嗣，就目前而言，似乎并没有这种生灵存在。
曾经有研究这方面内容的学士花了八百年，最终的出了结论，血脉比例将近的人族与兽族的子嗣会发生死之胎现象，在初期就会被自然淘汰，没办法正常的生长发育。
“就是如此，石魈你明白了吗？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在这里“抢购”，因为稀缺。”
“物以稀为贵，的确如此。”
石魈看着那些癫狂的买家，价位已经很快升到了一千铜币，到现在只剩下少数的几个人在那里提价。
望着那些买家，还有笼子旁边那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他们的眼中有的只是对商品的冷漠，那仿佛并不是一个生灵，而只是一块供人买卖的死物。
“他们买回去会做什么？”
“这种别致的狐女，看看这身段体态，还能做什么？要是为了多一个丫鬟仆人，这个价位足够买下多少身强体壮的，自然是作为屋中的亵玩之物。等到了玩腻了，就转手卖到醉花阁的花月之地，如今都已经是系数平常的事情。”
石魈的眼光看向了那个狐女，而对方似乎也发现了他。
在那双水灵灵的桃花眼里，更多的是恐惧无助，蜷缩的身体躲在角落里。
“救救我。”
二重位面内
狐女的灵脉体竟然生出了无数白色的细丝，向着石霄灵脉体的周围探去，两者很快就交融在一起，形成了一条条连接的通路。
更加清晰的声音在脑海里回响，仿佛就在耳畔。
“魏兄，身上的钱物是否充裕？”
石魈的眼中泛出朵朵桃花，头也没回，直勾勾的盯着那个狐女。
“嘻嘻嘻，石兄看来是慢慢开窍了，看来今天可以帮你解决人生的一件大事。”
魏天经常南来北往，身上的钱物对他来说甚至连数字都算不上，因为他从来就不记账，根本就花不完。
“七百铜币。”
“七百五。”
“八百，我出八百。”
“九百铜币。”
沉默，其他人已经没有资本继续叫价，不甘的看了一眼狐女。
有的人发出叹息一声，咬牙跺脚，挤开人群，愤愤离去。
“一枚大商金币。”
振聋发聩的叫价让所有人脑袋嗡的一下，根本想不到在这小小的景阳城，居然还有这般大手子，掏出了一枚金币的天价。
刚刚还满脸自信，觉得已经手到擒来的富家公子段西平，此刻表情呆愣的转过头，双手攥紧拳头。
看着从未在景阳城见到过的陌生男子，他居然敢在景阳城的地界上发疯，叫出一个金币的价格，来抢自己的风头。
在大商帝国，一枚大夏金币等于一千大夏银币，一个大夏银币等价于一千个大夏铜币。
成年人的普通生存开支稳定在一天十个铜币，每月共计有一百天，算下来一个月就是一个银币。
一年有一百月之久，累计一年的基金开支也不过一百个银币，十年才能花费掉一枚大夏金币。而就在今天，钱有福就要在短短的半天时间，赚下来普通人十年饭食开支的财物。
“这这这位贵客，您您您说的都是真吗？小人真真真真的没没没没听错错错？”
魏天扒拉开身旁的吃瓜群众，径直来到了钱有福面前，从干瘪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枚熠熠生辉的金币，刺眼的光芒让其他人都没办法直视。
“看什么？伸手，自己验验。”
钱有福看到那光辉，就明白眼前的客人绝非等闲之辈。
只是如今招摇撞骗之辈多如天上繁星，容不得半点马虎。
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从背包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金色玉石，上面雕刻着繁琐的纹路，正中间有数个嵌套的凹槽，对准最大的凹槽放下金币。
柔和的白光从玉石内侧的透明珠子发出，表明了金币的真假。
若是透明珠子变成黑色，表明金币是冒牌货。
“贵客，贵客，贵客，不知您落脚何处？我这就把她给你打包好，亲自送过去。”
钱有福现在看向魏天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在他的眼里，世间万物，不及钱财的百万分之一，唯有金币能让他感到身心愉悦。
“不必了，是我兄弟他要买下，鄙人不过是帮忙掏钱罢了。”
魏天不差钱，不过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比如让旁边的这个家伙分担一下伤害。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马都投向了石魈，想要看看，到底是哪样的奇人，居然面不改色的拿出了一枚金币。
兽集多是男子出入，为数不多的女性只感到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不止，都觉得自己遇到了真命天子。
“哇，看看他那美貌是黑的，头发也是黑的。”
“看看他这身材，不胖也不瘦，不高也不矮。”
有人想要去称赞石魈，可惜看了半天，都找不到任何亮点，只能开始平铺直叙，夸的平淡如水，让人脸上没办法带上半点喜悦之色。
“贵客，不知您贵姓？”
知道了话事人是石魈，钱有福立马就贴了过来，脸上挤出一堆褶子，笑嘻嘻的看着他。
满口的金牙反射着太阳光，照在了石魈的脸上。
“石。”
“看看需不需要我们给她洗漱一番，换身衣物，再给您送过去？”
突兀的声音在石魈脑海里浮现，带着几分惊恐与惧意。
“快带我离开，他们要对我做什么？”
“不必了。”
石魈看着那些在兽集上来来往往的买家，感受着他们的情绪变化，多少明白了他们的心态。
至少在这里，除了人族，其余的生灵不过是货物商品，根本不在乎那些生灵的心情。
向钱有福要来了打开牢笼的钥匙，石魈亲自走了过去，打开了木牢门。
“来，出来吧。”
脑海里又浮现出了那道声音，很是抗拒与不情愿。
狐女满脸狐疑的望着他，直到钱有福怒目圆睁，似乎吓到了她。
尖锐的爪子向前抓出，划破了石魈的手背，而他却丝毫不在意。
“贵客，您的手，是我们疏于训教。”
钱有福都快哭了，要不是买家就在面前，他恨不得把这个畜生抽的皮开肉绽，丢到狼圈当肉食。
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小题大做，伸出了双臂，等待对方自己过来。
魏天看了看石魈的手掌，第一个反应是，“我去，这用不用打狂犬疫苗。”
他倒是不急，想看看石魈会怎么处理面前的情况。
为了避免售后问题，无论是兽族，亦或人形兽，还是半兽人，都会对脑部施加某种秘术，清除其过往记忆。
传统兽族中的野兽的记忆本就比较差，而人形兽只是须有形态，本质还是野兽的特性。
只有半兽人更接近人，失去记忆变得更加残酷，无论是警惕性，还是心态性情的变化都会影响买家的购物体验，所以买下半兽人之后，才是对于主子考验的开始。
偶尔都会有半兽人发狂，屠戮了主子一家的事件发生。只是这种异族生物的诱惑力，加上产量的稀缺，还是让很多人趋之若鹜，十分想要获得一位半兽人。
“别害怕，我是来救你的。”
石魈隐隐察觉到脑海里声音的源头，尝试的回复了一句。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那狐女从笼子里爬了出来，歪着脑袋看着石魈。
如同小狐狸般扑了出去，冲进了他的怀里，像一只树懒一样，扒在他的身上。
“牛的，石兄弟，只是点外伤药，你处理一下伤口。看着天热也不早了，咱们赶快去我的宅邸落脚。”
魏天看着有些手足无措的石魈，这些天心中的郁结之气消了大半。
前几天因为这家伙的莽撞行事，平白无故多了些许麻烦。
花钱都是小事，就怕以后招惹到庞然大物的恐怖势力，那时候就不是用钱可以解决的。
石魈此刻都不知道手该放在哪里，有淡淡的香气涌入鼻息，让他的脑袋昏昏沉沉。
身上感觉到对方柔如无骨，双腿不知为何有些发软，气血向着某处快速聚集。
“我这该如何是好？难道我们就这么走过去？”
就算石魈人生阅历很少，还是明白现在这种情况多有不妥。
马蹄声急，有一辆马车在街道上飞驰，缰绳被人提起，缓缓停在了二人面前。
“魏恩公，您可算是来了，快上车，我带您回府。”
等到两人乘坐马车离去，人群中的段西平眼睛渐渐眯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段公子，您打算怎么做？”
“派人跟上去，下张请帖，明日设宴款待这尊大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