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惹是生非
“你是哪来的废物？到底懂不懂我们巡律司的规矩？”
吊儿郎当的青年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对着不远处的那座院子啐了一口浓痰。
此人是巡律司外门弟子 赵大猛，扯着嗓子冲着小院拼命叫喊着，随后对着身旁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猛地一脚踹开大门，一群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刚刚开垦的一方药田踩得满地狼藉，歪七扭八的药苗翻倒在地。
一个面容苍老的老者推门而出，环顾四周，把目光投向赵大猛。
“咳咳咳，我们找石魈有事，劳烦您老人家知会一声。”
“我就是。”
赵大猛先是愣了半秒，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同行的伙伴，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架在火堆上炙烤的野猪。
“靠，难怪没人抢这个委托，感情他们早就知道是个烫手山芋。”
赵大猛的声音压得很低，倒也不怕被别人听到。
石魈看了看满地狼藉的院子，知道来人的意图。
“说吧，你们到底有什么事情？”
“来了巡律者外门的地盘，就要按我们的规矩来，一个月十个最下品灵石作为路奉。”
石魈弯着腰，向着屋里走去，片刻之后，提着一个钱袋走了回来。
“这是路奉。”
赵大猛就这么傻傻的接过了钱袋，目送石魈回到屋里，根本没有发飙的机会。
“赵师兄，你真的不适合这种工作，以后还是不要逞能了。”
“哎……”
“咱们还是走吧。”
一群师兄弟都投来了同情的目光，看样子已经不对他抱任何希望。
巡律司跟紫云宗其他峰脉一般，经常会发布一些委托，弟子领取后，在限定时间内完成委托就可以获得相应的奖励。
“你们，今天就让你们看看赵大猛不是软蛋。”
话音未落，一根漆黑长棍划破长空，从远处的山峰袭来，径直奔向站在院中的赵大猛。
脸颊一热，伸手一抹，便是一片鲜红。
屋里传来石魈的一声冷哼，直接吓退了站在那里一众外门弟子，连滚带爬的冲出了石魈的院子。
“这就对了嘛，总当缩头乌龟，会被别人看不起的，想那个引你到此的巡律者长老恐怕也那你无可奈何，才想着用这种下三滥手段摸你的底细。”
白书的声音传来，对石魈的选择表示十分满意，听声音好像在不住的点头。
“老人”摇了摇头，回到屋中，盘腿坐在一块磨盘大小的养灵石上，手指往前轻轻一点。
九本古籍功法悬空而起，徐徐翻动，灵气运转的路线映入眼帘，位于二重维度的灵脉体内，九幅灵气运转图缓慢的推进着。
“太慢了。”
石魈叹息一声，对于修仙者的艰辛有了更深的认知，来到巡律司的峰脉已经有大半年有余，境界几乎在锻体期二重初境丝毫未动。
锻体期二重的灵气积累本就是漫漫长路，而他几乎把灵脉体打通，修行进度几乎就是龟速前行。
本以为快速修行到灵海期五重，想办法除掉黑书，从头再来，再入修仙路，看来要彻底打消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难道真的要走上那么一条路？”
石魈起身走向窗外，望着山清水秀的重重山脉，感受着清新空气涌入鼻腔，心脏不断向下沉去。
瞳孔中不断浮现出山峰崩碎，河水倒流，灵兽奔命，修仙者逃窜的景象，深深叹了一口气。
“石魈，你确定要这么做？”
苍老的手掌死死的抓住心脏的位置，石魈不知那般行事到底是对是错，不同于被敌人围攻，现在的他为了生路，可能会化身截断无数修仙者成仙路的恶徒祸首。
“按现在的修行进度，我根本没有机会撑到三年光阴，咳咳……”
石魈感觉自己的体内，仿佛有一个巨大的绞肉机在不停运转，扭曲着他的五脏六腑，带来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
噗的一声传来，一团血雾从口中喷出，染红了窗户上的纸页，只觉得眼前一花，险些瘫坐在地，连忙扶住身旁的木桌，这才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远处是几个喜结良缘的修仙者，正带着子嗣，躺在树下的绿茵中，享受着盛夏的点点惬意。
“小白，除了修仙者的福天宝地，哪里还能找到大量的灵气？”
石魈身体虚弱的坐在养灵石上，在心中暗暗做下了一个决定。
“除了灵源晶石，那只有遍布天下的死亡禁地，只是那里的灵气已经腐朽，据说是与世间的生之灵气相悖，是死之灵气。”
“死亡禁地，大商帝国貌似只有一处地界，名为暗渊。”
白书微微沉默，似乎在回忆着这片国度的禁忌之地，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暗渊，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石魈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黑影蹑手蹑脚的出现，穿过了敞开的大门，悄悄地出现在“老者”的身后，突然出手。
“拜拜我是谁？”
“是言儿，怎么到爷爷这里玩了？”
石魈手掌一挥，化出一道火雾，抹去了墙上的血迹，扭头看着这个小家伙。
窗外乘凉的一家已经不见踪影，紧随其后的是一对年轻的修仙者夫妇。
“小言，怎么又来麻烦石爷爷。”
“石爷爷，孩子不懂事，给你添乱了。”
妇人名为谭月，小麦色的皮肤看上去健康有力，满脸歉意的拉着自己家的孩子。
“不碍事，不碍事。”
石魈在谭月夫妇眼中，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听说是寒雪峰的新任峰主，接触的这大半年来，并非紫云宗里传言的那般势利自私，相反经常与他们分享一些炼制出的丹药，委托他们到山下的集市买些日常用品。
就像普普通通的邻家老爷爷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
“明日我便打算离开这里。”
说着，石魈递过来一袋沉甸甸的下品灵石，算是留给这一家三口的一些心意。
谭月的丈夫 萧潜立马察觉到袋子里是什么东西，满眼冒光，恨不得立马就把东西拿到手，却被谭月一个眼神制止。
“石爷爷，这东西我们不能收下。”
萧潜有些着急，却被妇人拦下，恭恭敬敬的对着石魈欠了欠身子。
“以后恐怕这些东西，我就用不上了。”
“老人”摇了摇头，固执的把手中的灵石袋子递了过去。
石魈并非在客气，而是真心实意的想把这些东西就给他们，这番路途遥远，生死未卜，归来的可能十不存一，与其让这些灵石给自己陪葬，不如物尽其用，留给真正需要的人。
“爷爷，你到底要去哪里呀？”
石魈揉了揉萧言的头发，眼神变得深邃。
“去个遥远的地方。”
“那爷爷一定要早点回来，妈妈说下周要给我们做香喷喷的大肉包。”
萧言扬起天真的笑脸，以为石魈是像他一样，去亲戚家串门，过两天就回来。
萧潜很喜欢灵石，却也深知人生不能只有灵石。
“月儿，你带着言儿先回去，我有些话想跟石爷爷说。”
谭月皱着眉头，很担心丈夫那贪财的老毛病又犯了，轻声提醒道。
“注意一点分寸。”
待到妻儿离去，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石魈与萧潜二人，壮汉拽了一张凳子，毫不见外的坐了下去。
“石爷爷，你真的打算离开？”
“明日便出发。”
石魈重重的点了点头，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面前明明年长于自己的修仙者，竟然因为外貌跟身份，尊称自己为爷爷，这种感觉直到现在都无法适应。
“为什么这么急？紫云宗的底蕴雄厚，天材地宝数不胜数，难道还解决不了您老修行上的障碍？”
萧潜从未过深的追问，毕竟对于大多数修仙者的修行状态，都算是个人隐私中的禁忌之事。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保不齐昨天还相谈甚欢的朋友，今天就是杀红眼的利益仇人。
“我的问题绝非是寻常天材地宝能够解决，这次出门恐怕……。哎，我知道谭月在担心什么，这么一大堆的下品灵石，的确是个问题。”
石魈不想便宜了那些见风使舵的紫云宗弟子，来到这里许久，真心待自己的不过五人罢了。
如今生死未卜的蚩鱼，已经魂归九天的寒天长老，剩下就是面前的这个境界平平的一家三口。
“这也的确是个问题。”
萧潜不是毛头小伙子，见识了太多的悲欢离合，这些下品灵石足以让人失去心智，化身修罗恶鬼，屠害生命。
“老人”皱了皱眉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拿出一枚亮丽如新的炽焰峰身份牌，一并交给了萧潜。
离手之时，灌注了一团灵气进入其中，激活了内部的微型法阵，一道流光飞了出去，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这是何意？”
萧潜变得十分警惕，他不是孤家寡人，身后还有妻儿，容不得半点马虎。
“紫云宗的普通弟子可以随意流动，我这是炽焰峰的身份牌，倒是可以把你们引入他们的门下，有了大靠山，自然就不必担心。”
炽焰峰与巡律司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也就几十里路。
十几分钟后，只见一道红色的身影向着这里高速飞来，化作一道红线，转瞬就来到了二人面前。
“敢问谁是石魈，呼唤炽焰峰弟子做什么？”
来人一身的红衣，立于高天之上，俯视着二人，捏着鼻子不愿意继续靠近。
“我便是石魈，这身份牌我想转交给这位同门，不知要何种手续？”
萧潜提着的心慢慢放下，他们一家在这巡律司可谓是边缘人物，根本没有任何人在乎。若是能够让峰主引荐，不说平步青云，至少也能衣食无忧，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这……，恕我位卑权低，还需要请示代理峰主大人。”
话音刚落，那人又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空的尽头，留下了这二人。
“石爷爷，真是再造之恩。”
石魈看着噗通跪地的壮汉，连忙把他扶了起来。
“这事还没办成，何必行此大礼。你们一家待我不薄，这便是我唯一能给你们做的。”
时隔许久，再次感受到家的温暖，这种感觉是如此的温馨，让人流连忘返，想要永远的沉浸在这种平常的幸福之中。
每天清晨，房门被敲响，送来了热气腾腾的早饭。
到了午后与晚上，要么是自己这把“老骨头”走过去，要么就是他们带着餐盒来到自己的小院，偶尔一同打坐修炼，交流修行的心得，其乐融融的感觉，好不快活。
萧潜看着眼前的“老者”佝偻着身子，帮他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土。
“萧潜，以后还是收一收你那贪财的眼睛，就跟月儿说的那样。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石魈劝诫着壮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将他送到了门外。
“没有意外的话，一会儿就会有回复了。”
话音未落，那个红衣男子再度归来，落在了二人的面前，少了几分轻视。
石魈看着那光站着，不开口的炽焰峰弟子，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手指轻弹，一块下品灵石飞了过去，对方接过，立马变了一个脸色。
“石峰主发话，我们自然是照搬。只是炽焰峰内门的宝地已经用完，只有外门群聚的院落还有剩余。”
又是三枚下品灵石，立马就让这个炽焰峰弟子改了口，眼里都在发着光。
“有有有，内门的宝地还有剩余，只是……”
共计十颗下品灵石丢出去，立马就有了一处上佳的独栋宝地，全天候有炽焰峰弟子在外围巡逻，四季如春，冬暖夏凉，根本不会有任何弟子少去打扰，是修行的一处圣地。
“石爷爷，让你破费了。”
石魈摇了摇头，示意让炽焰峰弟子稍等片刻，静待萧潜去寻找妻儿，整理行囊就立刻出发。
“这么急吗？石爷爷还未跟他们母子二人道别。”
萧潜明白妻儿的性格，立马说出了内心的忧虑。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我们若是有缘，自然能再度相逢，不必纠结于着一时别离。”
说着，石魈从寒雪峰的库藏里取出一个“搬家神器”，可以收纳一个庭院的纳物凡器，只能使用一次。
“带着它，尽快离开。”
石魈劝说着萧潜，又对着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多言。
“炽焰峰的兄弟，他们到了炽焰峰，你多担待一些，石某没什么东西，这件宝器护心镜就赠予与你。”
炽焰峰弟子很喜欢这东西，想要伸手接过，最终却强行克制住那种贪欲冲动。
“这十枚下品灵石便足以，石峰主不必再破费，蓝某人做事向来自有分寸。”
“还未细问同门姓名？”
“蓝岚陆，叫我小岚即可。”
“小岚，多谢。”
蓝岚陆本以为谦让一下，对方会给自己更丰厚的谢礼，不曾想就这么结束了。
离开了石魈的院子，蓝岚陆真想抽自己几个大嘴巴，让你在那假谦虚，吃亏了吧。
片刻之后，屋外传来了孩童哭闹的声音，似乎十分不愿离开这里。
紧接着又是萧潜与谭月辞别的话语，很快就消失不见。
“多谢石爷爷。”
“多谢石爷爷！”
“爷爷，爷爷，你一定要回来看我们，我会等着你的。”
石魈靠坐在窗边，内心如同巨浪翻涌，倘若没有那黑书的诅咒，自己宁可弃了这修仙之路，在此地安安稳稳的度过一生。
“怎么了？你后悔了？”
白书的声音悠悠响起，从脑海深处传来。
“没有，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