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再为奴
夜风习习，不断地吹拂面纱，白月音不耐烦地拉住了面纱，加快脚步，无一已经在寒楼等着了。
“你们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你们夜里要私会，要密谋，为什么挑在我寒楼？挑在我房间？”
唐明栎一脸不悦，自顾自喝着酒看那两个反客为主的人。
“嘿，王爷这就错怪我们了吧？我们就是不把王爷当外人，把您当自己人，才选了这里来说说话。”
无一厚着脸皮，嬉笑着过来抢唐明栎的酒喝。
“林清儿那边暂时不敢造作，但是，太后偏偏这个时候让我入宫几日，我不放心安怡。只有查明白义盛——”
白月音心里有气，又怒又急，不小心就脱口直呼其名。
唐明栎和无一都诧异看她，她急忙改口：“咳，我大哥外头的女人是谁，只有查明真相，林清儿才不会再怀疑安怡，对安怡出手。”
林清儿地位今非昔比，哪怕她只是个妾室，也为白义盛生下了两名伶俐乖巧、漂亮可爱的女儿。
徐芊雅无心与白义盛长相厮守，也不可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林清儿生下的女儿们就是白义盛唯一的希望。
假若林清儿执意要闹安怡，要把安怡嫁出去，闹到大夫人和二夫人跟前，对安怡百害无一利。
白义盛也不会极力反对，为了保护他外头的女人，相反他还会促成这件事，栽赃嫁祸给安怡，保全他外头的红颜知己。
“太后召你，作何？”
唐明栎假装随口一问，紧蹙的眉头却出卖了他焦虑不安的心情。
“我教给宫女们的按摩疗法，本是为太后缓解了头疾。近几日早晚寒气重，大概是吸了寒气，又严重了。”
这个节骨眼上，白月音也不想入宫，被“关上”好几日。
入了宫，就由不得她自在行动，也轮不到她安排何时离开。
一入深宫，身不由己，白月音深谙此理，所以，公公来传召，她一点不高兴，只是着急。
想起能够信任和托付的人，也只有无一，还有唐明栎。
不管无一和唐明栎如何看待“白月音”，仍将她看做将军家的小女儿，对她防备有加，还是接近她另有目的，比如利用她追查“烟羽”的消息。
白月音心中，前世今生最信任的人，都是无一和唐明栎。
“王爷也认得安怡，若是以后我嫁入王府，成了你王府的人，安怡肯定也跟随我过去，也算是你王府的人。”
唐明栎笑了：“怎么？不仅随便借用我的地方，与探子私会，还要把本王爷彻底拉下水，与你们同谋共伙？”
“嘿，王爷，瞧您这个记性，刚才我不就说过了？我跟白小姐呀，都把您当自家人！一家人，何须说两家话？”
无一把酒还给唐明栎，笑嘻嘻地替唐明栎答应下来。
“放心吧，白小姐，我会抓紧查明白义盛外头的女人是谁，洗清安怡的嫌疑。若是在此之前，有谁想动安怡，我就把她带到王爷那里去，看他们谁敢动王府的人。”
白月音微笑着看唐明栎，眼眸里仿佛有星星闪烁。
唐明栎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恐怕是喝了酒的关系，忙别过脸去。
“哼，碰上你这样的主子，安怡也是可怜。不过，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日后你成了王府的人，安怡也是我王府的一员。”
唐明栎和无一，他们都不会对一名身份低微、无力无助的丫鬟见死不救，白月音开口请他们帮忙之前，就深信不疑。
“安怡就托付你们了，她不只是我的近身丫鬟，更是我在将军府里唯一的好姐妹、好朋友。”
白月音满脸真诚，无一和唐明栎一时间都忘了，她是白将军的女儿，是害死“烟羽”的白将军家一份子。
唐明栎在寒楼之上，看着白月音离开的背影，猜不透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入宫当太后、皇上跟前的红人吗？为她爹白将军夺权谋利？
白月音若是这样精于心计，利益为首的人，又怎么会为了一名下人、丫鬟，不惜冲上白义盛家与林清儿对峙，还要为安怡做好如此妥善的安排？
“王爷，人都没影了，别看了。要是不高兴她总被召入宫去，或是，担心她入宫多了就真成了宫里的人，就加把劲儿，赶紧得到她的欢心，将她娶进门。”
无一翘着二郎腿，把剩下的酒都喝完了，倒着酒壶，笑话唐明栎是个花痴。
“她要是想当宫里的人，那可是有愧于世人称她为天才女子啊。一个聪明的女子，哪里会想着把自己送进那种鬼地方，永世不得自由？”
唐明栎想起了母妃，她本是小家碧玉，在江南之地，丰衣足食，过着无忧快乐的小日子。
入宫为妃，她文雅恬静，又擅长江南手艺，得了先帝的宠爱，也因此招惹了杀身之祸。
唐明栎不信那些诋毁母妃的话，母妃在他记忆中的模样，依然清晰，他不会记错的。
就像烟羽，时隔19年，他对她的记忆并不模糊，就连她说话的温柔声调，她掌心的温度，都记得清楚。
不知为何，唐明栎发自内心希望，白月音不是贪图利益，一心想要钻进宫里争权夺宠的女人。
他希望她不是，更希望自己没有看错人。
“太后，头疼头晕可有缓解？”
白月音准备充足，又是熏香疗法，又是按摩疗法，一日下来，太后的表情轻松了许多。
太后拉住白月音的手，轻轻拍着：“多亏有你啊，对了，我那可怜的皇孙女，就是皇上的二女儿，她近日也是头疼、失眠，还掉发。”
白月音替公主和亲的事泡汤了，皇上和群臣们始终没有想出更好的方案，大臣和商户们谁也不愿意将女儿送去和亲。
外藩一直在催促，还借着第二次送上贡品，公然提出其中部分是提亲所用。
实在无计可施，皇上为了稳住外藩，只能将二公主送去和亲。
二公主为此事伤心伤神，日不能食夜不能寝，掉发严重，还患上头疼的疾病。
“哎，我是公主啊，当今圣上的亲女儿啊，居然要离开京城，远离中原，嫁到那种荒凉的地方去？”
二公主郁郁寡欢，一拉头发，又掉了好几根，拉着白月音的手哭诉：“你那么聪明，人人说你是天才啊，文曲星转世，比任何男子都要聪明，你给我出出主意嘛！”
女子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连二公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连二公主也只能认命。
如果再有一次机会，让她们重新选择，她还会选择出生于皇宫、成为锦衣玉食的公主吗？
白月音温柔地用帕巾为二公主擦拭眼泪，给她提示。
“二公主，女子若是能够选择，什么样的人生是她最想要的，那便是最大的自由和幸福。既然官家商户千金们都不想远嫁，倒不如问一问公主欣赏和信任的宫女？兴许，她们愿意抓住这个改变命运、改写人生的机会呢？”
宫女出身低微，一入深宫，她们的命运就被决定好了。
如果给她们一次重新选择命运的机会，也许有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啊，花茶！花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从未将她视为奴婢，她也是宫女当中最机灵聪慧，长得最为出挑俏丽的。花茶的话，外藩那些家伙也会满意吧，她不比某些官家商家小姐差的。”
二公主眼里的泪还没干，全成了闪闪的希望，她马上传来花茶。
花茶年轻俏丽，穿着一身简单的宫女裙装，只是简单打扮，也藏不住美丽和鲜艳，像极了枝头那朵迎春绽放的小红花。
“我？奴婢？奴婢替公主去和亲？这，这哪能行得通？”
花茶一听二公主的主意，急忙跪下。
“你是什么人，在这宫中，是主子还是奴婢，皇上说了算。皇上封你为公主，你便是公主啊。”
花茶与二公主情同姐妹，是二公主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也是最好的保护者。
白月音向太后暗示过，用这样的方法来解除二公主和亲危机。
太后相当满意这个点子，只要太后点头的事情，皇上没有不答应的。
白月音和二公主，一人一边牵起跪地不起的花茶，将她领到了皇上面前，接了圣旨。
“花茶，这一刻开始，你不再是我的近身宫女，你是我真正的姐妹，是我朝的吉祥公主！”二公主欣喜地抱住花茶。
这份欣喜，大多是为自己不必远嫁外藩。
“公主，花茶愿意。虽然从此不能再伺候公主左右，也许，今生都见不到面了。但是，花茶替嫁，能够解公主的烦扰，也能替皇上分忧，这就是花茶最应该做的事情。”
花茶心里明朗，仍然笑着回应了二公主的拥抱和好意。
毕竟，这不是二公主强迫的，是她花茶自己做的决定。
花茶既效忠于主子们，却不是奉献和牺牲。
白月音向二公主和皇上献出这个计划之前，早就跟花茶聊过这件事。
这个选择，是花茶自己选的，也是花茶的愿望。
“我愿意接受白小姐的提议！一辈子在宫里当奴婢，留在京城？留在中原？又有何用？我不愿一生为奴，在宫中为人端茶倒水、焚香梳头，我要替公主去和亲！”
从奴婢，一跃成为皇上亲笔赐封的“吉祥公主”，带上丰厚的奇珍异宝，堂堂正正离开皇宫，结束本来被注定的低贱命运。
花茶掀开帘子，她所见的，并不是挥别京城和家乡的伤悲，而是重获自由去探寻新人生的希望。
这可是她为自己选择的新人生，无论去往异域，将要迎接怎么样的新生活，要如何应对陌生的人事环境，她都无怨无悔。
因为，她是以“吉祥公主”、以花茶的名字去往远方，不再是“二公主的近身奴婢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