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与众不同的她
无印师兄脸色青白中，透着红黑色。
无一急忙把最后一颗小番茄塞进嘴里，不敢咀嚼就滑落下去，堆笑。
“师兄种的番茄是越来越甜了，真是物似主人，我意思是，师兄为人善良美好，就跟这些番茄一样，绝不会为了区区几颗番茄，跟师弟斤斤计较？”
多少年来，无一把师兄们的番薯地挖空，蔬果棚子摘空，也没见过无印师兄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
多少有点后怕了，可是吃下去的番茄，覆水难收，又不能恢复原形。
“还给我嬉皮笑脸，你明知道我要说的不是番茄，你从小到大就是寺庙里众人养大的，那些番薯蔬果，都该你吃，不吃能长这么高大健硕？”
无印师兄贬中带褒，夸了又好像在骂，无一甘拜下风：“说不过师兄。无一错了，刚才不该对将军家小姐无礼。”
“哎，你当初来这里是个孩子，现在不是了，不能总由着性子说话做事，哪天把自己害惨了。”
无一铁了心要下山谋生，还在京城里混成了“万能包打听”“三包找人”，无印师兄总不放心，怕他牵涉危险之中。
山下的人事，不比山上，繁华喧嚣之中，暗藏危机与险恶。
无一回山里来，其实是想打听唐明栎的事情。
唐明栎就是委托他寻找烟羽的怪人，无一也是绕了几个弯子，才从府衙的人口中打探来情报。
无一按着那夜所见男子模样，委托画师画了像，先从混迹于商户之间的二道贩子那里打听，发现这人一身富贵装扮，却不是商家少爷。
非富则贵，在京城里头，神秘慎重行事的，不是太有钱了怕招贼，就是身份特殊不宜公开。
只是，无一没想到唐明栎跟自己长大的地方有关联。
“师兄，你见过宫里的人吗？”
无印师兄眉毛一挑：“上哪见？出家人，与山下的人都不见，还见宫里的人上人？”
“宫里的人上山来见出家人，不就见着了？”
无一笑嘻嘻打趣，看师兄瞪眼了，急忙收起嬉笑。
“师兄知道我在山下混得开，哪个道子的人都认识几个，消息也灵通。我就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呗，说这些年，有一些不该出现在山里的人，进过山。”
“哎，你这小子，还真是混得不错，这件事保密工作做得那么好，都被你捕风捉影了。我真不知道该为你高兴，还是替你担心。”
无印师兄叹口气，顿了顿，打量无一，好像要判断他是否可信，最后才松口。
“这事，原本不该往外说。你不是外人，我见你又对白小姐有误解，故意针对她，觉得应当告诉你，你也能了解她的为人。”
无印师兄误以为，无一所说“不该出现在山上的人”，是白月音。
白月音女扮男装，上山拜师，她说将军家的小女儿不该有习武、征战的野心，但她想保护自己、保护重要的人，必须学好武功。
“整整四年，白小姐与师父约定的日子，必定会赶在清早上山来，她用心认真，进步神速。哎，有时看白小姐舞剑射箭，不知为何，总像是看到烟羽回来了。也难怪，你会将她背影错认。”
白月音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守本分做将军家千金，享尽荣华富贵，学什么武？冬冷夏热，师兄说，不管冰天雪地还是烈日炎炎，白月音都坚持不懈。
烟羽姐姐也是如此，曾经陪在一旁看烟羽练武，无一最清楚。
看她在烈日下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看她踏雪练功、脚底都冻伤了，无一常常会心疼。
假如，白月音与将军府其他人都不一样，她拥有更加纯粹、美好、善良的品质。
白月音能不能成为自己寻找烟羽姐姐，找出19年前真相的机缘呢？
“烟羽？”
唐明栎伸出手，想要触摸那张脸。
他又梦见了那张脸，她的笑容干净又温柔，每次都能治愈梦中那个恐惧的“小小唐明栎”。
发现烟羽是女儿身之后，唐明栎梦中的烟羽，渐渐成了一袭长裙、满头珠钗步摇的模样，只是，她的手一样温暖，她的笑容同样坚强。
“王爷，孙尚书求见。”门外通传声刚落，孙尚书就迫不及待推门而入。
“王爷大白天还在睡，可真少见。”
唐明栎不急不躁，慢悠悠起身，由着小厮伺候穿衣、洗脸。
整理完毕，才一边喝着热茶一边反击：“孙尚书大白日就跑到王爷府来，更是少见。”
“王爷，您不该再执念于过去，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那些只会绊住您。”
孙尚书知道唐明栎还在追查烟羽下落，唐明栎也料到他按捺不住，会来责问教训。
“孙尚书，是您不该来这里吧？本王虽然离开宫里，独自生活，可这王爷府内外，究竟安插了多少耳目，又都是谁的探子，本王可不敢保证。”
唐明栎真是长大了，刚从战场上回来的时候，对自己明明是言听计从，任何话语，他都只是乖乖点头，回答：“本王知道了，孙尚书。”
现在呢，句句反驳回击。
“不碍事，我今日，是陪着妙琴一块来的。”
唐明栎听到“孙妙琴”的名字，就停下了悠闲喝茶的动作，脸色沉重，孙尚书端起茶杯，一边吹气一边偷笑。
果然，只要使出女儿孙妙琴这张王牌，就能治一治唐明栎。
“哎，可怜我家妙琴，听说王爷向白将军家小女儿提亲的事，在家中哭闹绝食，您让我这个当爹的怎么做？总不能够眼睁睁看女儿饿死哭死？”
孙尚书喝口茶，一脸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提亲的事，皇上还没有正式定下，八字没一撇呢。”
事实上，唐明栎睡了几夜，也有些后悔了。
跟白将军府结亲，虽然一时解气，也给白将军添堵了，可往后余生，天天对着白将军家的人，多碍眼啊。
白月音那丫头，看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有胆识、有学识，不过短短几句话，就要把自己的底子挖空，就看穿了自己向她提亲的真正用心。
唐明栎越想越后怕，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引狼入室了。
孙妙琴不知何时守在门外，听到唐明栎的话，立刻转悲为喜，高兴得像只兔子蹦跳进来。
“真的吗？皇上还没答应？可是，明栎哥，你为什么想娶白月音？你何时与她相识相知？你了解她吗？”
唐明栎与孙妙琴也算是青梅竹马，受到孙尚书很多照顾，孙妙琴年纪小又爱撒娇，便视为妹妹。
自从知道孙妙琴铁了心要嫁给自己，唐明栎下意识跟她拉开距离。
孙妙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亲昵地坐在唐明栎身边，挽着他，凑到他耳边悄悄说：“我倒是听说过不少她的事，京城中的商家官家小姐们偶尔小聚，大家都知道她。”
白月音孤高冷傲，自以为是，不合群，有心机。
“那日入宫发生的事，明栎哥也听说了一些吧？”
孙妙琴绘声绘色，描述白月音如何利用其他官家商家小姐，使唤她们做事，让大家为她做嫁衣，一个人在太后跟前讨好。
“噗，确实，像是白月音做的事情。不过，她也没有做错啊，那个当下情境，她擅长察言观色，化危机为转机，不仅没有得罪太后，还帮太后缓解头疾。只能说她是个不走寻常路，与众不同的女子？”
唐明栎这句话，像是一把利剑刺中了孙妙琴的心。
孙妙琴愣住了，她说起白月音在宫中做的事，是为了让唐明栎讨厌白月音，让他知道白月音是一个野心勃勃、处心积虑利用别人的阴险女子。
怎么到了唐明栎这里，白月音竟成了与众不同的女子？
唐明栎却是发自内心的，对白月音也突然有了新的好奇，心下决定，要再会一会她。
也许，白月音比他想象中，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