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的人我说了算
青玉的近身丫鬟嫁出去之后,白月音没要近身丫鬟,独居东南院子别间,闭门读书识字、钻研棋艺战略。
这是白月音第一次开口要人,白将军一口就答应,还是大夫人使眼色提醒。
“早该如此啊,虽说来来去去也在将军府内,没个机灵的丫鬟陪着你,时而半夜噩梦,想喝口热茶,身旁也没人及时照应。”
白将军这些关心担忧,倒不是虚情假意。
白月音可不是“烟羽”,不只是可用的利刃和盾牌,而是筹码,有着无限可能和价值的筹码。
今生她非破铜烂铁,而是镶金戴玉的“商品”。
看似变了,实质没变。
因为与将军府有关的女子们,大多就是如此命数,为这群男人们铺路,当他们的垫脚石,当他们的盾牌。
今生重来一回,白月音要改变的就是这件事。
大夫人最了解白将军的心思,白月音开了这样的口,白将军说了这般爱女心切的话,这事哪里还能说“不行”?
只是,大夫人不能说“不行”,就把这个难题甩给了二夫人,转头看二夫人,装作尊重她。
“安怡吗?确实是个机灵的好姑娘,能伺候好音儿。但是,我记得她一直是妹妹二房里的人。”
二夫人嘴角一动,心里不甘心,也得积极应许。
“哎,不碍事,我房里能做事的下人很多。音儿今年19,安怡正好17,年纪相近合得来。音儿总是独居东南院子的别间,有安怡作伴,说说话,自然好。”
二夫人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反正儿子白家良对安怡无意,看来没想着纳妾,多给将军府开枝散叶。
白义盛倒是对安怡虎视眈眈,还私下找过二夫人,想让她开口,把安怡赏给他当三房小妾。
呵,这是想把家里头有几分姿色的小姑娘都收过去,想得美呢!
二夫人也是女人,她打从心底里也讨厌男人的好色和喜新厌旧,暗暗唾骂过:“白义盛这小子,别的不如老将军,倒是爱好女色这一点像的十足。”
要不是白将军看上了青玉,也不会多出来一个白月音。
光是这一个遗留的小女儿,19年来足够烧心磨人,要是青玉命骨硬,当年活下来,如今真不知道何种光景。
呵,说不定,早被气死熬死的人,就是自己这个二夫人了。
趁此机会,把安怡送到白月音那屋,白义盛也不敢造作,做了顺水人情,又省心了。
安怡怯怯站在房间角落,满心疑惑全写在脸上。
“你想问什么便问,不碍事。”
白月音见她不自在,指了指冷炉子:“要不,你先烧热炉子,今早跟爹、大娘二娘寒暄说话,我也口渴了。”
“我马上烧水煮茶,小姐要喝点什么?花茶?蜜茶?还是清茶?”
刚才还浑身不自在的安怡,马上活络起来,竖起手指给了三种选择。
“嘿,我真是没要错人,你就是个讨人喜欢,机灵懂事的好姑娘。”
白月音真诚的称赞,安怡却慌了,忙低头:“我太自以为是了,让小姐笑话了。我、我只是个下人。”
安怡习惯小心谨慎,对主人们的说辞,要斟字酌句,不能自作多情,不能误会曲解。
“安怡,在我这屋,在整个东南院子偏角,你不必忐忑不安,不用谨慎小心地说话和活着,你可以做最原本的自己,做喜欢的事,说想说的话。”
白月音亲自取了精致的茶罐:“我们喝花茶吧,我记得你说过喜欢花的芬芳,所以每年帮忙制作花草香囊、枕头,都特别开心。”
安怡下意识推开花茶茶罐,她算什么呀,不过一名被亲爹娘当成商品一样出卖的“孤儿”,不过是被二夫人当成“童养媳”养大的丫鬟。
她哪有福分,能让将军家的小女儿这般贴心照顾。
对安怡来说,这是脱离常识的“好事”。
而她的常识,也是她一贯以来的经验,这样的好事,真正的好事,绝不可能落在她这种人身上。
“那、那怎么能行。小姐是主子,是这个偏院的主人,能够随心随意,我——”
安怡说着,又担心地抬眼观察白月音,怕自己的话冒犯冲撞了。
她这话里,分明有几分羡慕,要是被白月音听成了嫉妒不满,初来乍到就被新主人讨厌,往后日子还怎么过。
“安怡,我明白你心里的疑惑、不安和担心。我敢对白日发誓,我所说的都是真心话,不是挖坑给你跳,也不会与你秋后算账。”
白月音大步迈出房门,指着当头烈日,大声起誓。
安怡受宠若惊,又慌又乐,笑着把白月音拉回屋里:“这么大太阳,会晒伤小姐肌肤的。”
茶香四起,安怡喝着与白月音一样的花茶,与她同坐,恍惚这份安宁和幸福,会不会只是她的白日一梦。
安怡突然抬手捏了一把脸颊,疼得急忙捂着脸颊,悔恨自己不敢下手这么狠,这可是自己的脸啊。
但是,很疼很疼,这是真实啊。
“傻姑娘,我说了,从今日起,你只有好日子,我既然将你要到这屋里来,就会拼尽一切护着你。”
这也是白月音多年来不要近身丫鬟的原因,她怕自己又是看错人,又是真心错付。
林清儿便是她最好的教训。
重生归来,以白月音的身份,知道了烟羽不晓得的内情,林清儿对烟羽的虚情假意和出卖、背后捅刀子;亲眼看着林清儿不择手段嫁给白义盛当妾室。
白月音看清楚了,才知道前世真心实意将林清儿视为好姐妹,有多错,有多傻。
关注了安怡这些年,从安怡入府至今,从安怡用心尽力帮忙做花草香囊和枕头,白月音才敢信,才敢把她收到身边来。
“这样便对了,以后,在东南院子里,你与我就是一样的,我们同吃同住,有福同享,有难我会解决,你不必担心。”
安怡乖乖吃着糕点喝着茶,虽有腼腆,已经没有拘谨小心,白月音满意地笑笑,说着理所当然的话。
安怡听来,这可是不得了的糊涂话。
有福同享还行,有难怎么能让小姐给一个下人挡着呢?安怡忙抹抹嘴:“不一样不一样,我与小姐,不能一样啊。”
“我们不一样?哪里?年龄?容貌?”
白月音明知道安怡所指,故意逗她,还摸了摸她白皙嫩滑的脸颊,装作惊奇:“哇,你不过年轻我2岁,皮肤比我光滑不少呢。”
“小姐怎么会不知道我的心思,就不要逗我玩了,哎。”
安怡眼眶泛红,想起身世和经历,声音哽咽了。
白月音懂她,理解她,却想要试着去改变她。
前世,没有人向烟羽伸出援手,没人拉她一把,也没有人试着改变她,告诉她:“你不必当将军府的刀,也不用当他们的盾。”
今生,白月音想要改变的,不只是将军府里的食物链关系,她还想改变无数的“烟羽”。
“也许吧,我们出生不同,这些年来的遭遇也不同。但是,我们都是人,有自己意愿、想法和行动力的人。安怡啊,你要记住这一点,当自己的主人。”
安怡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话语意思她都听得懂,可她不确信自己能否做到。
她一个寄人篱下的奴婢,大呼着“我是一个人”,就能甩掉身上的重重枷锁,成为自己的主人,决定自己的人生了吗?
不可能吧,安怡此刻心里还是这个答案。
【我们不可能一样的,小姐你的善心好意,只是没有经历过人生苦痛的美好愿景。】
安怡不敢对白月音说这句真心话,不是忌讳谨慎,不是怕惹主人不开心,而是怕白月音伤心失望。
白月音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喜悦,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安怡改写命运,重获美好人生的未来。
白月音搬出了一些浅显易懂的书册,用心为安怡计划如何读书识字、学习,还盼着安怡学有所成之后,送她去作坊帮忙,说她心灵手巧,肯定能当一名优秀的手工匠人。
“你无需烦恼。你既然成了我屋里的人,我的人,要去要留,能不能,该不该,那都得我说了算。跟小芳姐姐一样,时机成熟,我就会送你走,送你远离将军府这个是非地,往后你就能过些平淡好日子了。”
小芳就是青玉的近身丫鬟,白月音知道她在家乡有青梅竹马的好对象,为了让小芳能放心离开,白月音捋起袖子就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佳肴。
“小小姐,你是,神童转世吧?”小芳难以置信,可她陪在后厨,亲眼看着小小年纪的白月音娴熟地烧菜做饭,只能得出这样的答案。
“小芳姐姐,打赌可要算数啊。你是大人了,不能对我一个孩子言而无信。”
白月音与小芳打了赌,要是能一个人烧菜做饭,能照顾好自己,小芳就要回乡嫁人,从此安生度日。
“相信我,也要相信自己。”
白月音给安怡列举,制作花草香囊、枕头的时候,安怡提了许多好建议,得到其他下人们的夸赞;安怡在府里出了名好学、有灵性,学什么都上手特别快。
“我先挑了简单的一些入门书。在我这屋,你可以有更多自己的时间,多看看,再慢慢决定想往哪一方面加深学习,日后想从事何种手艺活。”
沉陷其中,安怡有几刻恍惚,也以为自己能够找回自己的人生主导权,能拥有从来不敢奢望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