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回来了

    烟羽没有随军归来，将军府上下却没有一个人提起这件事，仿佛烟羽从未出现过。

    丫鬟把她从乳母怀里抱起来，逗着她玩，对床榻上虚弱的青玉说话。

    “小姐真是好福气，这位乳母可是京城里目前最好的呢，看得出来呀，将军很疼爱我们小小姐，当然，也是爱屋及乌，将军心里头是有小姐您的。”

    烟羽被丫鬟抱在怀里轻轻摇晃，晃得昏昏欲睡，听得房门被人推开，熟悉的脚步声靠近过来。

    这个脚步声，还有这个渐渐靠近的影子，为什么特别像她死前看到的那个？

    是白将军。

    “青玉，这几年委屈你了，这次也一样，偏偏是我出去的时候，让你一个人受苦了。不过，你放心，我把你接进来了，以后就只有好事。”

    白将军温柔地拉着青玉苍白瘦小的手，轻轻抚摸着，又抬头对丫鬟伸出双手：“来，让我好好瞧一瞧，我们将军府的小千金！”

    烟羽一下就激灵醒了，脑袋特别清醒，好似她已经不是个婴孩，而是烟羽归来，站在了白将军跟前。

    她有好多的疑问要讨个明白和答案。

    为什么白将军要给她那封急信，让她单枪匹马去赴死？

    白将军对那里的埋伏，全不知情，还是另有阴谋？

    给自己捎去急信的时候，白将军究竟人在何处，怎么可能在自己死去、重生之后，不到一天时间，他就从西边战场赶回京城来？

    婴孩的体能无法承受过多的思虑疑惑，烟羽只觉得困乏，以婴孩“白月音”的姿态，在她今生的父亲白将军怀里熟睡了。

    无一满眼的红血丝，他好几夜没睡着。

    烟羽随军出行不久，他总是半夜噩梦醒来，梦中烟羽回来了，却染了一身的殷红。

    “烟羽姐姐的尸体呢？他们把她丢弃在荒芜的异乡吗？不，姐还没死，他们没找到她的尸体，就证明她还活着啊！”

    无一疯了一般，还要扑过去抓归来的士兵们，追问到底，被寺庙里的师兄牢牢抓住。

    “够了，你别闹了，今日下山的事，师父本来就不同意的！闹大了，你小命都保不住啊！”

    无一马上就安分乖巧下来了，频频点头，呆呆地说：“对，我的命是姐姐捡回来的，不能丢了。我、我还要去找姐姐，把她找回来！”

    无一从未放弃，寻寻觅觅，春去冬来。

    又是一年雪花纷飞时，他独坐在积雪的冰冻石阶上，茫茫之间，仿佛还能看到那年烟羽在石阶捡到他的场景。

    “姐、烟羽姐姐——”

    年岁匆匆，烟羽早已习惯了“白月音”的称呼，因为这些年来，再也无人会唤她“烟羽”。

    白将军府上下，人人唤她“小小姐”“月音小姐”。

    别人每次唤她一声“白月音”、“月音小姐”，她必定要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你是烟羽，你是为将军家惨死异乡的烟羽，今生得来的新生，是要为前生的不明不白寻个答案，讨个公道！】

    她装作乖巧，不争不抢，喜爱读书，终日躲在白将军的藏书阁内，短短几年便将诗书饱读，精通行军布阵的理论知识。

    她却从未忘记，她是烟羽，而眼前这些人，统统参与过对“烟羽”的谋杀。

    “我回来了。”

    烟羽微笑着对高堂之上的白将军、大夫人、二夫人们行礼，她抬头扫视一圈众人，他们都是她最熟悉的人，也是她最陌生的人。

    她回来了，以他们的家人白月音的身份，再次以19岁的姿态站在了这里。

    19年来，她一天也没忘记作为烟羽活过的19年，更忘不了惨死的冤屈。

    带着烟羽的记忆，白月音在将军府活过的这19年，看到了很多“烟羽”看不到的真相和众人面具之下的丑陋。

    她内心深处活着的“烟羽”特别痛苦、愤怒，原来烟羽在将军府受过的苦，全是别人处心积虑的陷害和设计，就连曾经掏心掏肺的好姐妹也在背后捅过“烟羽”刀子。

    19岁的白月音终于明白了，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奇迹，不是可怜她，想让她体验一把富贵人家的命运。

    老天爷是递给了她一把刀，让她向这些虚伪自私的人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