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微雨燕双飞
学校校庆就要到了,学生会负责主持,热热闹闹的张罗着。干事们联系各系各社团准备才艺节目。
校方邀请元一作为特别演出,秋月缘又被妈妈带着练她的小提琴。这次她妈妈准备来一场钢琴小提琴的二重奏。
秋月缘最近拉这首曲子都要拉窒息了,院里的猫听见琴声全跑了,都不出来晒太阳。
想偷偷懒,就发现她妈妈正坐在窗边看着她。她只求这个校庆早点过去,不再遭罪。
元一应女儿学校的演奏,以前带楚明熙。现在楚明熙不在身边,就带了秋月缘。以元一乐音为主,秋月缘乐音为辅。
元一想过了,凭她的技艺吸引注意力,可以掩盖女儿可能的小失误,倒是不愁演砸。
终于到了这一天,秋教授带了一个相机,早早的去占了个前排位置。把相机架好,给她们录像。这是他每年都会做的,只要不是在音乐厅的演出,秋寻都会记录下来,留存着。
元一今天穿了一条到脚踝的白色长裙,优雅知性,因为幸福,岁月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
秋月缘被她打扮穿了一条到小腿中的白色裙子。与妈妈的温柔相比,她有属于这个年龄的青春朝气。
演出快开始了,一大一小在去后台准备室,秋月缘一只手拿着小提琴,心里只想快点结束,心不在焉的被她妈妈拉着往前走。
“缘儿。”秋月缘听见身后江辞的呼唤,停住回头。江辞今天负责主持,穿的格外隆重,一直在留意秋月缘的到来。脚踩白色高跟鞋上前,细碎的水晶像星空散落在裙摆上,脱发披在肩膀,带着琉璃耳环,一颦一笑闪着光。
元一看江辞过来,与江辞点了头后挑眉看了看女儿,笑着先走一步去与桑桑汇合。
“江辞姐姐。”秋月缘看见她挺高兴,问“今天穿那么漂亮,是有节目吗?你没和我说呢?”
“很漂亮吗?”江辞美目盼兮,完全没回答秋月缘的问题。
“对。”秋月缘看她江辞姐姐又犯病了,无奈的笑着。
“我是主持人。”江辞笑着说明,“我快上啦,你要加油!”江辞给秋月缘打气。
“没问题。”秋月缘答应。
晚会开场,现场热血沸腾。有表演民族舞的,有唱歌的,还有小品。在江辞的期待中,终于等到了秋月缘上场。退步到观赏席位,开心的近距离观看。
元一手指在琴键上轻快的飞舞,秋月缘拉响了古典曲目《d大调卡农》。
江辞就在黑暗里,看着白色灯光洒在她们身上。
她是观众。
转眼之间,春天即将落幕。
“缘儿,桃花依旧,想不想去看看?”江辞看着一边犯困的秋月缘。
在这个公园的湖中亭,秋月缘手执白子,轻松的落子。
自从去年被秋寻虐了以后,秋月缘苦练了半年,已练成一手好棋艺。与江辞下棋,直接完虐她。
“这周不行了,明天和我爸爸约了要去爬山。”秋月缘回道。
“去不了的话,桃花就败了。”江辞惋惜。
“明年再去,我们提前约好。”秋月缘支招。
“那好吧。”江辞开心起来了,超好哄。
“江辞姐姐,该你落子了。”秋月缘提醒。
“缘儿,你什么时候对我动心?”江辞再问,手拿棋子,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秋月缘却用手揉了揉眼睛,似惊讶的一打量,然后看看棋盘,笑着用嫌弃的语气,说:“你也太菜了,一点长进都没有,等你不那么菜再说。”
江辞恼了,她好久没赢过了,找捷径。“好缘儿,你让我几步。”
“不行。”秋月缘才不惯着她,反问到:“你可是姐姐诶,居然要我让着你,你怎么好意思?”
“我没有,我就说说而已。”江辞直接闹个大红脸,连忙解释。
秋月缘乐不可支,这江辞姐姐一调戏一个准。笑得趴在桌上,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你别这样……”江辞好苦恼,一点面子都没有。
江辞最近很忙,忙得没有时间约秋月缘一起玩。甚至把秋月缘的火锅邀约都推了。
“不行,最近没空。”江辞回复秋月缘消息。
“你不爱我了。”秋月缘真的馋。
“哪里有这回事,我真的有事。”这是她们还是朋友时,秋月缘表达不满的惯用语。而现在,却不能如以前那般平静的看待这样的话语,这是哪里是能随便说的?
“周末也不在?”秋月缘不甘心,问。
“嗯嗯,我要回家。”江辞回答,她喜欢秋月缘对她刨根问底的感觉。
“神神秘秘的。”秋月缘还加了一个委屈的表情。
“秘密。”江辞笑着回复。
回到家后,江辞就开始作画了。她要画一幅她最好的画送给秋月缘。
江爸爸看着女儿回家后又兴致勃勃的开始忙碌。江爸爸自己就是国画大家,江辞从小是他带入门的。
在一边看着江辞有条不紊的描绘,对于细节刻画的十分到位,十分欣慰。
这幅画很大,有山有水,色彩缤纷不杂乱,尽显功底,画了四季的花树,还有温馨浪漫的小桥流水人家。
这幅图用了她半个月了,快要完成了。她却不急于一时,没有赶工的打算,她要保持最好的状态。
江爸爸见她停下,问她:“这是你画给秋月缘的吧?”
“爸爸。”江辞看着他,回应了一声,谎言已经被戳穿,不再说话辩解。
“如果是学校的布置,你画画不会那么温柔。”江爸爸了解她。
见她不再说话,却也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她的书房。江辞松了口气。
第二天,江辞开始继续工作了。
把小桥流水精心画好后,整幅画已接近尾声。她最后还要画一对飞燕,寓意吉祥如愿,成双成对。
如果秋月缘看到以后,动心了就好,她就能抱得美人归了。一边画,一边止不住笑意。
画其他时浪费了很多,画好一只,另一只燕子和旁边景色所需颜料却缺了些。江辞不愿有瑕疵,跑到父亲书房寻找,没看到合适的。
最终选择出门去购买。
卖文房四宝的店铺比较偏僻,路过一条长长的青石板路,四周都是树木,在大晴天给人凉意。
江辞是常客,与店主随意唠嗑了一下。很快找到自己需要的,付了钱后恨不得能立马到家的往回走。
忽听见一声呼救,江辞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过去看,看见了一个小男孩正在被一个男人残忍殴打。
江辞连忙拿出手机拍下照片留下证据,看清了他们的脸,恐惧的转身就跑,手不住的颤抖,拨打了110。
“喂,喂。”警察在接听电话后,无人回答,只听见电话传来女生的求救声音,越来越小
等警方快速到达现场后,女孩儿胸口插着一把刀,泪痕未干,香消玉殒。
警察调查监控,立马进行了全城封锁。江辞父母悲痛欲绝,拜托警方一定要找到杀人犯。
很快找到了杀人犯,却是一个不能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结果的完全精神病患者。
从江辞和那个小男孩那里,没有找到任何与受害者相关的人际联系。
那个小男孩似乎被吓着了,把头深深的低着。在医院处理伤口后,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孩子来接他。
“警察你好,我可以带他走了吗?我是他姐姐。”这女孩神色淡漠,眉眼间无半点担忧。
“那你们先回去吧。”警察担心小男孩的伤,放人了。
“好,谢谢。”说着,转身看了那小孩一眼,没有招呼,自己走了。
那小男孩若有所感的慢慢跟上去,路过一间病房,突然回头看了一下,神色莫名带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
出了医院后,把头一歪,天真无邪对前面的女孩子唤到:“姐姐?”
那女孩子没有回头,“善恶的两头,若是你,会怎样选择?”
而这个人精神病人,面对审问笑得癫狂,有严重自残倾向被绑的严实。对着警官的询问,只反复说一句话:
“他说,我像一条蛀虫。”
……
葬礼举行在三天后,认识的朋友都前来送她最后一程。
秋教授和元一也去了,元一愣愣的看着墓碑上女孩儿的笑脸,望着天空忍下了眼泪。
秋月缘没有去参加葬礼。她自知道这事后就把自己关在家里,什么也不想,学校那边秋寻请了一周假,他和元一也不会在她面前提起什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葬礼过后,江爸爸收拾心情,终于进入女儿的书房。
门推开,有些许尘埃。宽大的画桌上还留着美丽的画卷,想像要诉说什么心事。
江爸爸用锦帕轻轻抹去画上的尘埃,对着这副画,终于落下这几天未曾落下的眼泪。
他们父女,这一生还没一起完成过一副画。
第二天,江爸爸带起了眼镜,提笔仔细的一笔一笔完成了江辞未完的画卷,细致的用金线沿着之前的笔势勾勒画中山水,用绢细细装裱。
最后落款:江辞,江肃之。
秋教授上课去了。元一不放心她,这几天都在家陪她。
“缘儿,我们出门去超市逛逛吧。去买点好吃的。”元一看了看冰箱,转身问一边发呆的秋月缘。
“妈妈,我不想出门。”秋月缘回复。
元一心里叹息,却也没有打扰她,自己收拾了下东西,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叮嘱她:“你自己乖乖在家,妈妈买完东西很快就回来。”
“好。”秋月缘答应。
元一出门后,秋月缘出门,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树下。清风吹过,初夏的气息如此清爽。
门铃被按响了。秋月缘抬头向门外看去,一位衣着朴素的老先生正在等她开门。
“你好。请问您找谁?”秋月缘走到门前,打开了门。
这位老先生想笑,笑容却掩盖不了悲伤的色彩,轻声问:“你就是秋月缘吗?”
秋月缘和他对视许久,这位老先生把手里的画递给了她。“小女有一画,欲赠予意中人。而今无缘亲自相送,我代她送来。你若不嫌弃,请收下。”
秋月缘愣愣的伸手接住,一声谢谢格外艰难,张了张嘴,怎么也没能说出口。
再也没有多的话语,江肃之转身轻轻离开了。
秋月缘望着他的背影,阳光下渐渐远去,直到看不见。
秋月缘拿着画,回到自己卧室,轻轻推开。她想,这是她见过最美丽的一副画,却再无心欣赏,心已沉入湖底。
她卷起画冲出门,跑向学校,回到最初相会的办公室门外,门锁了进不了,使劲叩门也无人应答。
教学楼下,望春亭中,有相会的有情人。秋月缘下了楼,呆呆的跌坐在石阶上。
一直以来,记不住的梦魇,抓不住的恐惧,没有终点的失落,好像都随着抱憾的情意凝聚在了实处,永远,都不能往前了。
“原来是死亡吗?江辞姐姐。”秋月缘空洞的眼睛望着天空,无人回应。“多么熟悉的感觉,睁开眼睛就没有了,如何能再次醒来。”
“等我醒来,一切就没有发生。”秋月缘喃喃自语,双手把画卷抱在怀里,没有哀伤,只有恐惧,眼泪下落如断线的串珠,敲响心地,再化作无形。
元一回到家,四处不见秋月缘。慌忙四处找寻,给秋寻打了很多电话找人,秋寻下课后拿起手机,连忙去寻找女儿,刚下楼却发现她一个人坐在对面高楼下,周围有很多人路过,有人看她,却无一人上前询问。
秋教授过来后,些许围观的同学就散了。
“哭出来就好了。”秋教授蹲下,用右手给女儿拭去眼泪,温柔的说。
“爸爸。”秋月缘愣愣的呼喊。
“爸爸在,爸爸带你回家。”说完,转身把秋月缘背起,秋月缘就这样趴在她爸爸的背上,像小时候那样,慢慢往回走。
“爸爸,我是不是做了一场梦?”秋月缘靠在爸爸肩上,眼神带着迷茫,问着。
“或许是的,也或许不是。一切都要看你自己怎样想。”秋寻轻声说。“缘儿,爸爸不希望你逃避,有些问题,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可是这很难过。”秋月缘哭诉。
“没事的,有爸爸妈妈在就不难过了。如果你难过,妈妈会很伤心的。”
“我不想妈妈伤心。”
“爸爸妈妈永远爱你,乖。别想那么多,你太累了,睡一会吧,醒来就到家了。”
“好。”
这一段路不长,秋寻却感觉走了许久。元一紧张的找来,在半路遇见父女,看女儿已在秋寻背上安睡,松了一口气。
元一接过秋寻手里的画,与秋寻对视一眼。
一家三口,就这样慢慢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