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偷偷变强（中）
等得饥肠辘辘的佘寐打开门，就见到满身狼狈的狐崽子叼着袋子站在外面，厚厚皮毛都遮盖不住鼻青脸肿。
佘寐盯着那盒被踩扁的晚饭，气压都低了几度，可看到狐崽子脑袋都快埋到地上，没再说什么。
当晚，佘寐开始教授狐崽子开拓周天运转路径。
虽然昨天徒劳的努力只是平添了痛苦疲惫，九尾仍然认真履行了佘寐的教导。
佘寐怜爱它今天吃了亏，细心体贴地手把手教它如何探索“灵脉”，如何把体内“阴力”理顺，经灵脉“周天”运转，炼化成“妖气”，重新汇入“灵池”。
一脑门的陌生词汇、复杂交织的线路，全都肉眼不可见，失之毫厘、气涌千厘，过程惊险而刺激。
尽管九尾一头雾水，仍不明白在做什么，依旧格外勤勉地满足了佘寐的一切要求。邀宠般，想获得他满意的赞扬。
但黑心大家长哪会赞扬？
眼见着它明显还稀里糊涂，已能按照手指引导的轨迹，快而精准地摸索着把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阴气转化成功，就像唤醒了曾经掌握的知识，虽然磕磕绊绊，但也慢慢吞吞地调动运转起来，一圈又一圈，把妖力炼化得越渐精纯。
天赋之高，让佘寐又喜又妒。
九尾小心翼翼观察着青年的脸色，还以为是哪里没做好，越发刻苦、专注，也越是惹人羡妒。
只一夜，就把前十七年的积蓄尽数化为妖力，满身皮肉伤也尽数被妖力润养，修复如初。
用完早饭，九尾继续补眠，佘寐则开始思考从哪里弄点生活费。他在联系人列表里逛了一圈，敲开了贾仁禄的名字，贯彻传统艺能：坑熟。
贾仁禄一听借钱，说起了另一件事。
原来他是某新闻网站的实习记者，从孤兽院离开就发表了处女作：《走访孤兽院引发的深思：是道德的沦丧还是兽性的扭曲？窥见弱肉强食风尚造就的欺凌常态！（附：一尾狐兽专访）》
文章一经发表就沉入水底，再激不起半点浪花。
显然，崇尚武力的兽人可不讲究什么礼仪仁善，向来强者为尊，因弱小而挨打那很正常，不服气大可打回去。在人口大爆炸的当今，文章阅读量至今不过千，连人类都对此屡见不鲜。
有且仅有的留言，还是指责他拿这套森林法则做文章是在哗众取宠。
正是这个哗众取宠，点醒了贾仁禄。
“所以，你就想到了我？”佘寐语气危险。
贾仁禄赶忙吹捧道：“九尾那论调一出，就是话题轰炸机，不深挖一下都对不起您放话的气派！哥们我马上实习期就结束了，救人一命功德无量！只要您肯接受采访，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一定会好好孝敬孝敬您。”
倒也不是不行。
佘寐以贾仁禄包揽他们父子俩为期一月的生活日常开销达成交易。
结束采访后，已经到了中午，贾仁禄又花了一下午写稿润色，等晚上发表出来，佘寐已经开始着手教导狐崽子吐纳之法。
同感受气机一样盘腿闭目，于黑暗中挖掘灵感。
窗外夜色深暗，高墙绵延，十步一炮口，射出束束激光，扫过静默的夜幕，守卫着沉睡的内城。
天上弦月高悬，月华如练，阴力如萤，星星点点漫天飘洒，从窗户、管道钻入家家户户，被胸口起伏的兽人无知无觉吸入。
九尾感知到那些无人可见的微茫进入身体，在气机运转时流经灵脉，整只狐像是笼罩着一层光晕，浑身幽幽发亮。
心脏也如跃动的鼓，隐约有所觉。
那是一种自己正在变强的预感。
或许也不仅仅是预感，随着一周天一周天的打坐，气机充盈的感觉，像是四肢百骸都涌入一股力量，使它慢慢增强，并且越来越强、越来越强……
它简直喜爱极了这种奇妙、美好的感觉。
佘寐见它进入状态，才在疯了般嘀嘀直响的提示音中打开光脑，蹦出贾仁禄激动的尖叫：“啊啊啊啊啊兄弟我火了，你快去看啊——”
佘寐在他的千呼万唤中点开链接，跳转到文章。
《孤勇：参加觉醒之星的九尾狐兽，带你揭开颠覆常识的〈逆尾论〉！》
标题硕大的黑色粗体字格外显眼，底下正文却是对眼睛极度不友好的红色字体：
先是照搬了在孤兽院公示的理由，点明九尾千年不遇的极品资质后，又阐述了狐族品相的优劣。
下来着墨于狐尾，就困扰狐族的裂尾之事进行深解。只不过出于佘寐的剥削本色，这般诚意满满的干货才露了点头，底下就藏起尾巴开启内容收费了。两人九一分账，佘寐独占其九，贾仁禄只得其一，算做辛苦费。
贾仁禄能干脆答应也是觉得不可能有冤大头会订阅，完全是卖佘寐一个面子。
不过眼下，满目红字盯久了看得佘寐眼睛都痛了，还怎么指望圈钱？
他看了眼其他文章，都是赏心悦目的绿底黑字，即便偶有红字，也只两三行，哪像贾仁禄这样勇于挑战读者的舒适度？
“你就不能把字体弄成黑色？红配绿你是在考验谁的审美？”佘寐敲开贾仁禄。
贾仁禄也很无奈：“您但凡多瞅两眼弹幕也不至于来问我了。”
“什么意思？”佘寐打开弹幕：
【一瞬间还以为网站改版了】
【要瞎了】
【哈哈哈笑死我了，通篇红色是写得多离谱？】
【第一次见识到被防虚假狙击成红海的！失敬啊失敬！】
【说实话，要不是防虚假提示，差点我就信了！编得还真有点像模像样！】
听到贾仁禄的解释，佘寐这才知道，星际时代为了净化网络，防止虚假信息泛滥，凡公开发表于新闻媒体的文章都要接受监管，内容存疑未经验证的会标红提醒。
佘寐啧了声，没放在心上，关掉网页去睡觉，并不知道原本打算看自己专访阅读量的胡四十一发现这篇《逆尾论》时气血上涌的怒火。
在孤兽院关上门吹两句也就罢了，到公共平台大放厥词鼓吹一尾平庸论给低贱的九尾当垫脚石——这是侮辱谁呢？简直是把狐兽的脸面扯下来践踏！
居然还有人觉得像模像样差点信了？
真是可笑！可笑至极！！！
等早上佘寐在贾仁禄夺命呼唤里醒来，打开文章，就见弹幕区被深夜集结的狐族子弟攻占：
【胡屠将军已故的叔叔、夭折的四子，再加上现存的这个孙子都是畸形九尾，不用千年不遇了，一百年就遇到仨[滑稽/]。】
【星历九百余载，流血牺牲的狐兽主力一直都是一尾，但凡尾数超过三条，觉醒成功的案例至今还没超过三位数。终其一生，大部分多尾狐兽都活得与山林野兽没什么区别。我认为说出这种谬论的人类，别说是认养资格，根本连活着的资格都不配！】
【剥夺认养资格！向狐族道歉！】
【道歉！道歉！！道歉！！！必须向那些浴血奋战的一尾狐兽军人道歉！】
不同于认养者事不关己者的调侃鄙薄与正义谴责，《逆尾论》那高高在上满含不屑的姿态，就像炸了当下狐族最庞大的群体——也是既得利益者一尾狐兽的老窝。
自命不凡的一尾小年轻们哪容得不知哪里冒出来的人类这样冒犯不敬，统一阵线举报了文章，惊动了网站高层，贾仁禄急呼佘寐，就是因为这事。
“主编说我急功近利，即使剑走偏锋火了一把，但传播虚假信息总归负面影响太大，必须锁文修改，还让我跟你公开道歉。”
佘寐扫了眼弹幕，“我尊重狐族军人，但道歉绝无可能。”
“可要是狐族计较，说不定还要惹上官司，还不如老老实实改文认错。”
“你当初既然选择这样写，就该做好承接风雨的准备。你想改文随意，但我说过的话，不会改口。”
那还改个屁的文，直接锁掉算了。
佘寐像是看出贾仁禄的腹诽，道：“我想兽人对人类的剥削也不至于连言论自由都一并剥夺了。你说官司，我很好奇这到底触犯了哪门子的法？”
“……侮辱罪？破坏狐族名誉，贬损一尾？”
“那就更不必了，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只是实事求是。”
见鬼的实事求是！贾仁禄有一瞬思考要不要带这哥们去看精神科，想到他们一个还在内城一个身处外城也只好作罢。
说句怕被佘寐打的话，之前写下这篇稿子，他的每一个字都含着泪昧着良心，愧对记者身份。但眼下，佘寐这样坚定不移的态度，他出于记者捕捉真相的敏锐第六感，又有点不敢深究的猜想……或者说是臆想。
他不知道是不是被佘寐笃定的口气迷惑了，脑袋不太清醒，开始语无伦次：
“难不成你说的逆尾论还能是真的？怎么可能！虽然我只是人类，但也知道自古以来，狐族都以一尾为主，多尾就像多手多脚的人类都是有天生缺陷……不可能，根本毫无根据……”
回应他的是一声：“呵。”
贾仁禄犹豫半晌，佘寐等得不耐烦都要挂了，他才咬咬牙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带九尾狐兽参赛肯定是志在必得，到底怎么样马上就能见分晓——那锁就锁吧，反正早晚放出来。即使狐族要打官司告咱们也要花费几个月，到时候早就证明了……”
“但前提是你说得都是真的啊！你可不要骗我啊兄弟！我的前途可都压在你身上了！”贾仁禄还在唠唠叨叨，佘寐看在金主的面子上没有怼他，只是一句，“知道了。”
挂断通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