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好人
入夜之后，一片繁华。
大慈恩寺的晚钟敲响之时，周式林知微两人正在朱雀大街附近的小吃摊吃着汤圆。
上元也叫元宵，吃点汤圆是应有之意。
周围是有着各种谜语的花灯，将整个街道照的亮如白昼。
“少吃点，等会到了朱雀大街，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让你每样都尝一点。”
周式用手扶着下巴，微微偏头安静的注视着对面的林知微。
林知微一只手舀起汤圆，另一只手还要扶起面具，吃的小心翼翼，可爱极了。
两人浅尝辄止，然后就汇入人流，沿着朱雀大街，慢慢的逛了起来。
这是御道，一直往前，就能到皇城，此刻的柔嘉想必正百无聊赖的陪着坐在城头。
今晚的圣上，要与一众勋贵在城头摆宴，与民同乐。
所以皇城之前的广场，是整座城市最热闹的地方。
“不知道等会我们到了广场，柔嘉能不能从万人丛中认出我们来。”
周式正思索着，就听林知微问道。
“黄绢幼妇，外孙齑臼的灯谜，你知道是什么嘛？”
“黄绢幼妇，外孙齑臼？？？”
周式看了看头上这盏精巧的花灯，抓耳挠腮。
见他为难，林知微低声笑了一笑，道：“还亏你是京师闻名的大才子呢，有空，还是真多看看书吧。”
“嘿嘿，你也知道，我这才子名头是怎么来的，我们大哥不要笑话二哥，还是别互相揭短了吧。”
“《三国志》里有载，这是曹操见曹娥碑上刻字不解，杨修破译了谜语，谜底是绝妙好辞。”
林知微没有理他互相揭短的话茬，反而随口解释了灯谜。
“你也不怕到时候真去了某些场合，一问三不知闹出笑话。”
周式拱了拱手：“林小姐大才，小生佩服。”
林知微是好心，劝他既然有了才子的名声，就多看看书把名头做实。
但知道这是一场大梦的周式心里，却无谓的很。
又往前走。
“蓬蓬又松松，三月飞空中，远看像雪花，近看一团绒。”
“这个我知道，这是棉花。”
周式眼尖，从密密麻麻的灯笼里找出了一盏猜的出的灯谜说道。
“嗯。”
林知微笑了笑，但是笑容掩盖在小兔子底下，却看不出来。
“也可以说是柳絮。”
“柳絮嘛？？你是不是存心跟我抬杠？”
“好了好了，周大才子莫气，我不说了，总行了吧。”
……
两人吵吵闹闹，沿路吃了许多小吃，饶是周式的胃口，都觉得肚圆。
只这一点，他就佩服林知微。
小小的肚子，怎么吃完了火锅，沿路吃了这么多的小吃，仍旧还兴致勃勃的吃的下去。
突然，‘砰’的一声。
因为道路两边还有积雪，林知微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周式眼疾手快，将她抱进了怀里。
原来，是道旁巷子里，有人在放烟花。
这声响就好像是命令，顿时，一片片烟花冲天而起，在空中洒落出姹紫嫣红，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
又像一朵朵冬日的金丝菊，花瓣美丽妖娆，在夜空中尽情绽放稍纵即逝的美丽。
两人抬头看着天空，一时间，好像忘记了时间。
等反应过来，林知微才满脸通红。
原先戴在脸上的小兔子面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露出林知微绰约朦胧纤纤如月，不可芳物的面孔。
在这月光灯火的映照下，绝美胜仙。
瞬间让周式想起了一句话。
你是人间烟火不自知，我在俗世仰望应如是。
心中一阵强烈的悸动，嗓子像是噎住了东西，发紧的厉害。
他低低喊了一句。
“林知微。”
“嗯？”
她抬起头来，周式便朝她樱唇吻去。
“别……”
林知微突然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只是一挣，就挣脱了周式的怀抱。
让这满含深情的一吻落空。
“你别，你别这样。”
周式有点发愣，林知微却轻声的喊道。
旋即，像是要掩盖什么，赶忙从地上的积雪中，捡起了脱落的面具，紧紧的戴在了脸上。
然后，才出了口气，转过头看向周式。
“我知道，可能是我太急了一点。”
周式回过神来，故作轻松的说道。
毕竟是街上，毕竟还有旁的人在，在周式想来，林知微害羞，是应有之意。
“哦哦……哦哦……”
旁边，早有眼尖的孩童看到了这一幕，围过来嬉笑起哄。
林知微没有说话，只是看了周遭一眼，就往别处走去。
周式在后面紧紧跟着。
出了这档子事情，两人好像都没了赏灯的兴致，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处榕树之下。
这里离吵闹的朱雀大街已经有了段距离，那边嘈杂的声音传来，反而衬托的周遭，安静极了。
“怎么？你生气了？？”
周式摸了摸鼻子，轻声说道。
“刚才是我不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只是你当时太美，才叫我情不自禁。”
他的话，让林知微身子微微一颤。
只是不知道怎么的，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了柔嘉的面容。
她看得出来，柔嘉很喜欢周式。
而前几天的自己，却被母亲耳提面命，要她嫁给英国公嫡子，两家府上在这年节，已经在商量订婚的事情。
她反对过，只是反对无效，林母的斩钉截铁，几次三番，让这个穿越而来的弱女子，渐渐地，说不出不嫁的话来。
她与周式不同，她已经不再想到能回去。
这个年代，女人是没有自由的。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要她顶着母亲而与侯府决裂，是残酷而惨烈的事情。
林知微，现在没有这个勇气。
“不要这样，我们是朋友。”
她的嗓音颤抖，声音很轻，却很坚决。
周式却好像听出了什么，声调降了下来：“只是朋友？？”
林知微抬起了头，兔子面具遮掩下的双眸，明亮而又决绝。
“只是朋友！！”
话音落下，周式脸上的笑容，就突然垮了下来。
整个人，就好像被抽干了力气，看起来可怜的厉害。
“周式。”
她叫了他的名字。
“你是个好人……”
“别说了。”
周式打断了她的话语，挺直了腰背。
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完全没有接受这张好人卡的意思。
只知道，自己要离开这个地方。
转身就往后面走去，连林知微叫他，他也没有一点反应。
“周式。”
“周式……”
林知微心里一紧，喊了两声紧紧跟上。
然后。
就一脑袋撞到了突然停下脚步的周式身上。
“你走。”
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听到周式简短而急促的声音，略带些慌张。
抬头看去，就见到路旁的黑暗中，走出来几个持着短刀蒙面的男子。
朝着他们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