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好。”萧昱点头道:“改日天晴,我再陪你一起登顶。”
魏云卿点了点头。
说话间, 徐令光也和宫人携带油伞雨披归来,见天子立于亭上,便屈膝行礼, 于亭外等候。
吴妙英看到了她, 提醒帝后,“令光回来了, 陛下和皇后是此时下山?还是等雨停?”
魏云卿看了看亭外,“小雨淅淅沥沥的,大约是停不了了,陛下,我们现在就走吧。”
“嗯。”萧昱接过宫人手中的绢丝油衣,亲手给魏云卿穿好,然后持伞拥着她缓步往亭外去。
行至一转弯处,有一石阶略高,将下时,萧昱先下,又回头牵着魏云卿的手,扶她下来,抬头间却意外看到雨中亭上的牌匾,停云?
萧昱眉峰微蹙,立刻斥道:“这亭名是怎么回事?犯了皇后的讳,竟无人察觉吗?”
内监宫人吓得面色惨白,刷刷跪了一地。
魏云卿一懵,好好的怎么突然发了脾气?
梁时扑通跪倒,之前并无旨意要为皇后避讳,故而没人想到这方面,请罪道:“是奴婢疏忽。”
萧昱沉声道:“改为停仙,即刻去办。”
魏云卿回头看了一眼亭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是因那‘停云’的亭名,犯了自己的名讳而斥责宫人,她都不觉有被冒犯,反觉有趣,何必小题大做?
梁时领命,立刻命人摘匾修改。
萧昱又对梁时道:“你亲自去一趟中书省,传朕旨意,让宋瑾拟旨,昭告天下为皇后避讳。”
梁时心中一震。
“内讳不出于外。”魏云卿连忙制止道:“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萧昱握着她的手,边走边道:“皇后之尊,与帝齐体,天下人既为天子避讳,也该为皇后避讳的。”
魏云卿正色劝谏道:“我名之字太过常见,怎可因我名有云,使天下无云?我名有卿,使天子无卿?”
萧昱停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不必麻烦了。”魏云卿继续相劝,“只要陛下知道我的名字就够了,内讳不需外传。”
萧昱心中一动,对上女子湛若春水的眸子。
今日,他在式乾殿听到她被困景山时,便提前结束了与宋太师的议政,亲自来接皇后。
此举无非是要在宋太师面前做出宠爱皇后的模样,来让宋氏安心。
可是,他如今要给她如此恩宠,却被她坚决拒绝,这样拔高皇后地位与天子齐平的恩宠,宋氏必然求之不得,可她并不在乎。
这让萧昱突然想起了婚前纳征之事。
礼部侍郎为了奉承宋太师,为皇后立威,擅自将皇后聘礼奏了黄金四百斤,远超前朝规格。
他当时,动了怒,以为这天下贵女都是罔顾礼法,骄奢恣意,任性妄为。
其实,他并不了解她。
只是礼部侍郎的所为,对他造成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才让他以为她就是这般骄奢,喜欢这些奢靡浮夸的金玉之物。
黄金四百斤,皇室并非出不起,只是凡是都要讲究一个礼法,过往纳后,朝廷并无此先例。
他纳后,岂能超过祖宗之规格?
皇后代表的是士族,若是魏云卿因是宋太师外孙女的身份得到优待,岂不又是皇室向士族让步?
世家怎能凌驾于皇权之上?
他若在此事上让步,便是向士族让步露怯,日后,还谈何亲政?
婚前,他计较这些礼制,是为了维护皇室威严。
婚后,他将数不尽的金银美玉、珍奇珠宝,如山一般捧到她的面前,自以为能以此哄她欢心。
可是,她其实并不在意这些金银珠宝,不在乎这避讳的荣宠。
他的皇后,其实就是个单纯美丽的小姑娘,没有什么高深心机,给一点儿宠爱就会满心欢喜,本不值得他如此提防。
萧昱又吩咐道:“梁时,派人排查各处宫门、殿阁、亭台有无犯皇后名讳之处,只修改宫中犯讳之处即可。”
“是。”梁时松了口气,立刻吩咐内监去办。
众人再度往山下走着,萧昱亲手撑着伞,半拥着魏云卿,为她遮雨。
吴妙英跟在二人身后,看着这一幕。
天子手中的伞,几乎整个都遮到了皇后的头顶,唯恐她沾染一丝风雨,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头顶,已经被吹湿半边。
那样下意识的宠爱,骗不了人。
曾经,她也这样为齐王撑伞,将整个伞都偏向她的小殿下身边,哪怕自己已被风雨湿透也没有半分怨言,她只想保护他风雨不沾身。
被偏爱的人,永远不会注意到那个给他撑伞的人早已是满身风雨。
她悄悄对梁时道:“你去给陛下撑一撑伞。”
梁时这才察觉天子半边鬓发已沾染风雨,暗叹自己失职,不若吴妙英心细,连忙将伞举到天子头顶。
魏云卿闲步慢行,一路上都兴致昂扬地跟萧昱分享着今日的事。
宫里如今只有她和萧昱两个主子,没有什么需要她操心的事情,朝廷也没有安排需要皇后出席的仪式。
她入宫以来,不是陪天子闲游,就是自己找些事打发时光,这皇后,做的也算从容自在。
“我采了很多的杏花,等回去清洗干净,配上糯米,酿成杏花酒,下个月便能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