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擦肩
今日是天界一桩大事，青帝第二子风归衍的千年寿辰。
十四万年前青帝诛灭天妖，一统六界后，却退位让贤，回到旸谷神境创立了止虞宫，另长子风瑜继任宫主，次子风归衍为少宫主。
归衍望了眼台上尊贵的两尊大神，上首的天帝与风瑜正低声说话，不时也望他几眼。
虽是他的寿宴，他自己却也是匆匆而归，自在虞渊底下修行起，已有五百年未曾回来过。
但今日止虞宫九殿齐聚，独不见瞻云阁抚辰殿苍易神尊的身影。
这位神尊据传是十四万年前他父帝麾下的神将，曾率天兵征伐天妖，亲手诛杀了妖皇明帝，功绩惊人，他却不要半分供奉，入了止虞宫，一住便是十数万载。
归衍今日有风瑜密令在身，宴罢便得离宫，心中微微一叹，不见便不见了。
宴罢走在西面回廊上，却见瞻云阁肃回神君似在等他。
“少主。”肃回一身利落武服，远远拱手，待他走近才道，“苍易大人今日…不便前来，还请少主勿怪。”
“无妨。”
他摇了摇头，脚步未停，一直行到长廊拐角。今日是约了巫白神君一同下界，原来是他早到一步。
肃回直起身，回头看向拐角处，片刻后转身进了瞻云阁。
见那人走远，巫白才从廊后钻出来，笑眯眯揽上归衍肩膀：“小心肝儿，五百年不见，还知道来找本君？想我了没，闷了五百年，哥哥带你解闷去。”
归衍转头看他，见他发冠除去，只束了条天青发带，一身青衣如波，与自己的水蓝仙袍颇为相称，不禁多看了几眼：“这身好看。”
“不错吧，方才在宴上见你，咱特意换的，去了下界不可太张扬。”巫白合扇抬起他下巴，啧了几声，领着他边走边道：“五百年过去，咱们少主看着结实了，怎么样，虞渊底下苦不苦？”
归衍略一沉吟，摇了摇头。
巫白哀叹道：“也是，虞渊那般苦修之地本是你自己求着去的，若是怕苦也不会求了两百年。”
两人走在宫道上，正能望见云层之巅阴翳的瞻云阁，归衍道：“苍易神尊不在宫中？”
“不清楚，他在跟不在哪有分别。”巫白低声讥谤，拿着玉牌给宫门守卫看了一眼，神清气爽踏出了宫门，“你不在宫中，不知他从七百年前就闭了关，连宫主也请不动他，今日这寿宴，你别放在心上……”
归衍微微摇头，与那位神尊除了三百岁时的一份寿礼，可谓毫无瓜葛，一千岁的寿宴又何必惦记。
“罢了，不说他，那赤帝之子真在人间？”巫白奇道，“宫主说是你自请前去的，以你的身份，若非万不得已，天界怎么敢答应。”
七百年前赤帝之子降世止虞宫旸谷神境，正逢魔族发动入侵，一番乱象之后帝子已不知所踪。
“那盏能净化天地浊息的青冥灯要现世了，神魔之战一触即发，三光断水阵至今无法开启，天界又如何还能等下去，我既能感知到他，便该走这一趟。”
“放心吧，我神族应天道而生，又顺天道而兴，连上古天妖都不在话下，如今对区区魔族，自会逢凶化吉。”巫白拍了拍少年的肩，两人一同走入人间城道。
他是人间的常客，没动脑子已领着归衍进了酒楼，在视野开阔的二层落座。
归衍指着个方位道：“他的气息就在那儿。”
“不着急不着急。”巫白拿着折扇按下他，“难得出来一趟，急什么，人间烟火你还未见过。”
归衍苦笑：“不必了，我虽未见过，也并无兴趣，正事要紧，此事关系重大，耽误不得。“
巫白恹恹撇嘴，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哪有这么急，天界这七百年也不见得急成这样，你不还要找七百年前那人……”
归衍心中一沉。
巫白仰起脸嘿嘿笑道：“我就知道你记着！”
归衍看他一眼，眼眸流转，落在来去匆匆的俗世凡人身上。
“记着又能如何，我能找到帝子，却不见得找得到那人。”
七百年，他不记那人相貌，偏记住了一只纹路复杂的金环。
巫白听得苦闷，就着手边酒水饮了一口，当即骂道：“小二，你家太浑了，怎么喝？”
“客官外地人吧，这酒看着昏黄，可是咱云阳城的招牌，第一口糙了点儿，一碗下肚保管知味儿！”
归衍怔然望着小厮：“你说这里是云阳城？”
小厮一头雾水，回话道：“是啊客官，是云阳城……”
“这座城几百年前可是发过瘟疫，死了数万人？当年还有位姓言的城主？”
小厮咦了一声，为难道：“客官为难小人了，小人学堂都没上过，怎知道几百年前的事呢？不过我们当今城主也姓颜。”
“是么……”
小厮转头把管账的叫来，来来回回也没说清。
七百年前赤帝之子降世，归衍的三百岁宴才过不久，那日旸谷彤云密布，闯进来了个自称是城主之子的凡人少年。
少年哭诉云阳城百姓求助无门，三个月病死了五万多人，当时赶上帝子降世，他来不及细查，一时恻隐，将自己的一滴血凝成丹药赠予了那个少年。
事到如今已过七百年，他追寻赤帝之子，竟冥冥中被带到了这座城中。
巫白把人打发走，捏了个决召出云阳城地仙。
白衣老仙受召现身，向巫白神尊恭敬一拜，转头看向归衍，眼中困惑，不知这是哪位神君。
巫白招手打断他，将方才问了重问了一遍。
老仙点头称是，缓缓道出当年之事。
那年瘟疫爆发，一座城在五个月内死了几十万人，第五个月连日阴雨，城外东湖水涨，大水淹城，城主外出求仙，也下落不明。
天界因魔族入侵、帝子失踪诸事忙得焦头烂额，派的仙使迟来一步，人间地仙已被秘密屠杀了二十一位，真相断了线，连他也是当年新委任下界的小仙。
此事在地仙们中众口纷纭，多是道城主寻到仙路，从此一去不返。但止虞宫却清清楚楚，当年帝子降世，魔族突袭，又连着上古诛邪阵□□，那支凡间军队早被阵中天刃绞杀在旸谷竹林里，无一生还。
但那个少年当日和队伍分离，有他亲自指路，理应逃了出来，为何这满城生灵还是死了干净？
他和巫白互通了个眼神，收拾东西离开了酒楼，先去寻找那位帝子殿下。
折腾半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巫白脚步越来越快，带着他往城腹里钻，在巷子拐角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个人，一时间双方都愣住了。
对面男子戴着镂花银纹面具，身段修长，披着件藏青斗篷，撞到后愣了一刹，立即回神欠了个身，便又急匆匆地走了。
归衍回头看了一眼，这人不显山水，却身怀千年修为，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