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娘亲留的唯一的东西也没了
等二牛将李大富找来时，李氏已经将姜妩的尸体清洗干净，换上了一套新衣裳。
她又拿了一些银子出来，让李大富去买了一口薄棺，让姜妩至少在死后还有一个容身之处。
本就是流落到青山村的外乡女子，又是个怀有身孕的，当初来时，村里人就不待见她，觉得她的到来，是败坏了青山村的风气。
现如今撒手去了，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来帮忙的人反而比先前多。
到底是外乡人，不能葬入青山村的祖坟，只好随意选了一个空地，将人给葬了下去。
宋南枝带着孝，跟在李氏的身后，一双眼睛早已哭得红肿。
她知道，娘亲被放进那个大的黑盒子之后，就再也不会醒过来。
绵绵以后再也没有娘亲了。
她成了没人要的野孩子。
她跪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泥土一点点掩埋了那个黑盒子。
“绵绵，给你娘亲磕头，告诉她，你以后一定会听话，让她放心的走。”
李氏伸手，揉了揉宋南枝的头，道。
宋南枝听了，乖巧的将自己的头贴在了地上，学着从前看到的大人们的模样，朝着坟堆磕头。
“娘亲，绵绵会听话。”
再次一拜。
“绵绵会勇敢。”
第三拜。
“娘亲，你放心的走。”
在场的人，见到宋南枝这样，无不动容。
李氏又是忍不住的唏嘘，“姜家娘子如今也算是解脱了。只是可惜了绵绵这孩子，小小年纪就……”
“大贵当初把人带回来的时候，特别嘱咐过，姜家娘子是咱们家的大恩人，现如今她既去了，那绵绵……”
李大富再次看向她，小小的孩子，跪在坟前，默默的流着眼泪。
看着实在让人心疼。
最终，李大富才一拍大腿，将事情定了，“绵绵就留在咱们家养着，不过是多一个人吃饭的事情，咱们虽是乡下人，可这知恩图报的道理，也该懂。”
“也好，绵绵留在咱们家，正好和二牛作伴。否则这样小的孩子，若是流落到外头去，还不知道会怎么死了。”
李氏点点头，算是答应了他的提议。
她走上前，将宋南枝拉起来，才道：“绵绵，以后你就跟着婶婶，给婶婶当女儿，好不好？”
宋南枝抬起头，看着李氏，片刻之后，才摇摇头，小声说道：“婶婶，绵绵有家，娘亲说，让绵绵在家里等着爹爹来。”
绵绵要做最听话的好孩子。
她要是走了，爹爹就找不到她了。
听到她这样说，李氏更是心疼，她上前，拉着她的手，就要带她走。
可宋南枝却挣开了她，跑去那新筑的坟前，紧紧的抱住了墓碑。
以前她就是那样抱住娘亲的，可是娘亲现在被关在那个大盒子里了。
“娘亲，你别怕，绵绵陪着你。”
小小的孩子，说什么也不愿松手，好像抱住那块墓碑，就可以真的陪在娘亲身边。
正是忙碌的时候，众人也没有闲心在这里，守着一个小姑娘。
也都只是唏嘘了两声，便各自散了。
……
到了晚上，每家每户都传出了饭菜的香气，宋南枝躲在那间破旧的屋里，却只能啃着一个冰冷的馒头。
那是前两天李家婶婶送来的，娘亲病了，吃不下多少，她的胃口也小，所以才有剩的。
天色越来越黑，宋南枝缩在角落里，看着面前的黑暗，吓得流了泪，可她想到娘亲的话，还是倔强的嘀咕道：“娘亲，绵绵不怕……”
忽然，外头传来了些许的响动。
宋南枝吓得将馒头咬在嘴里，手脚并用的爬上了娘亲睡过的那张木板床上，将那床破棉被盖住了自己。
破棉被上还残留着娘亲身上的药香，让她感觉娘亲还在身边。
“绵绵，你在哪里呀？快出来，我和娘给你送饭来啦！”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李氏带着李二牛，拿了一把柴火，走了进来。
李氏的手中，还端着一个粗陶碗。
听到这声音，宋南枝才揭开了盖在身上的破棉被，哭唧唧的喊了一声：“二牛哥哥，李婶婶……”
李氏举着火把，朝着床上看了过去。
小小的孩子，躲在床角缩成了一团，手里攥着一个冷冰冰的馒头，哭得满脸都是眼泪。
没娘的孩子，总是让人可怜。
二牛跑过去，趴在床上，从她手中将冰冷的馒头抢走了，道：“绵绵，这馒头又冷又硬，吃了会让牙齿掉光光的，你看，我就是吃了冷馒头，把牙齿吃掉了。”
说着，他又将自己缺了口的门牙露出来，让她看。
“唉，这孩子也不知随了谁的性子，偏生这样倔。”李氏看着宋南枝这样，实在心疼，赶忙将手中的饭菜给她递过去了，“绵绵，别吃这冷馒头了，婶子这里有饭菜，吃这个。”
“谢谢婶婶。”
小孩子终究还是抵不过饭菜香气的诱惑，端着那个粗陶碗，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绵绵，你不愿意跟着婶婶，那我也不勉强你，以后你若是饿了，就来婶子家里吃饭。”
见着她这样，李氏又说道。
却没想到，宋南枝听了她的话，却不再吃饭了，又跳下床去，开始不断的在屋里翻找起来。
“绵绵，你在找什么，我和你一起找。”
二牛又赶忙凑了上去。
宋南枝没有说话，又在衣柜里翻找了许久，最后，又握着小手，不安的走到了李氏面前。
她将软乎乎的小手伸到她面前，摊开的时候，掌心里藏着的是四个铜板。
“给婶婶。”小小的脸上，全是一派认真的神色，“娘亲说，不能随便占别人的便宜。”
李氏没想到，她会这样说，更是忍不住暗自感叹，姜家妹子对女儿的教导实在是好。
就是短命了些。
见她不收，宋南枝只当是以为自己给的钱少了，又道：“婶婶，绵绵只有这些了，但是绵绵可以做事情偿还婶婶……”
这四个铜板，是娘亲在每年过生辰的时候，给她准备的，一年一个，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