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相同视线
金钟仁脚下油门一踩到底,动力助推的车子带着他像离弦之箭般飞出去,要是大门口开门的人再慢个半拍,怕是两扇厚重的雕花铁门都要被他撞飞了。
沉着脸一路开出去径直上了高速后,他越发将车子开得飞快,两旁的路灯飞驰着从窗边掠过,在眼角留下叠影幢幢。可他仍嫌不够快,脚下死命踩着油门,握紧方向盘的手背上青筋暴突。夜色衬着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明灭交替出他阴沉的脸色。
车子最后直直冲下高速,在江边戛然而止,他猛地推开车门下车,转身一脚踹车门上,“咣”地一声巨响,连江面都似被震出了细碎的波纹。
心里憋着股火只是无从发泄,他转头四顾,周围竟是什么都没有,于是他二话不说,闷着头打开车子后备箱,不管三七二十一,拖出后备箱里的东西,也不看是什么,就这么一样一样往江里砸,最后砸下去的是一只高尔夫球袋,连同里面型号各异的球棒和球一起恶狠狠地扔进江里,丝毫不介意这些高尔夫球,竟是昂贵且抢手的prov1。
他一边扔,一边大喊大叫地发泄,心里憋闷的气,要是再不释放,他怕是真的要疯了!
可真正疯了的人难道不是周安荣吗?为了自己的生意,他连自己女儿都能卖?韩俊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他周安荣会不知道?好,就算他的确不知情,那么今晚韩俊盯着周乔伊时那副饥渴难耐的鬼样子,周安荣会看不见?竟还任由周乔伊明晚跟着韩俊出去,不出事才有鬼了!最可恨的还是周乔伊!就那么想要摆脱他是不是?即使对方是韩俊她也无所谓是吗?他咬牙一脚踹在护栏桩子上,连接护栏的链条随之丁零作响。
正当此时,有两束车前灯从身后照过来,却是金钟仁的秘书阿斌。他一路担心地跟在金钟仁后面,几次都被他轻易地甩掉,幸好金钟仁车上的gps让他追踪到了位置,阿斌这才紧赶慢赶地来到江边,果然看到自家少爷正在歇斯底里地一通发泄。
跟了金钟仁那么久,阿斌自然最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气,阴狠无情却又冷静自持,几乎很少会看到他失控的样子。只唯独那一次,周乔伊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连夜跑去了英国,少爷也和这次一样,一个人跑到江边一通发泄,大吼大叫乱扔东西,只差没把附近巡逻的民警给招过来了。
阿斌只觉太阳穴一抽一抽的疼,“少爷!”他慌忙下车跑过去抱住金钟仁,“少爷,您冷静点,少爷。”
金钟仁一个用力,轻易甩开阿斌,他喘着粗气,转身反手扯住阿斌的衣领拽到跟前,颤声质问:“怎么?你也觉得我不配是不是?”
“不……不是的少爷……”阿斌被他的样子吓坏了,他双目通红,在江面反射的光芒下更显阴森可怕,可忽然,他竟大笑着松开阿斌的衣领推开他,“你是知道的吧,胆敢动我的东西,可以,拿命来换。”
月色下,金钟仁的神色很可怕,而这份可怕里,却又透着令人心疼的凄凉。
良久,他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他目光虚空地望着黑沉沉的江面,一言不发,挺拔的背影,像是就要融入这片黑暗中去了。“阿斌。”他幽幽地开口,“你给吴世勋打个电话,就说是我拜托的,让他明天抽几个人给我,事后我一定好好谢他。”
“是。”
夜风狂舞,吹乱了他一头柔软的黑发。一眼望不到头的江面,一如他的人生,苦痛没有尽头。
===
周乔伊独自回到卧室,随手将刚才韩俊偷偷塞到她手里的卡片甩在床头柜上,她也不换衣服,就这么直直扑倒在床里趴着,头埋到枕头里,微微的窒闷从胸口散开,胃里刀割似的阵阵抽痛,她皱着眉,恍惚像是听见开门声,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也不予理会,没想到耳边很快响起了说话声:“大小姐,起来吃点药吧。”
是边伯贤。
她身子颤了颤,却没有起身,还是这么面朝下趴着。她身上还穿着那件小小的黑裙子,紧身的料子,恰到好处地描绘着她较好的曲线,背后朦胧的黑纱下,隐约起伏着她骨骼与肌肉的线条。
边伯贤下意识地避开视线,顺手将温水放在床头柜上,目光却意外触到一张卡片,金色的底子,在灯下闪耀着幽冷的光。
这……是酒店房卡?
边伯贤眸子一紧,转头看周乔伊依旧一动不动地趴在床上,他二话不说,上前径直抱着她坐在床上,周乔伊不由惊呼:“边伯贤你干什么!”
“吃药了。”
边伯贤单手托着她,另外腾出手拿过一旁的枕头垫在她身后好让她靠得舒服些,可周乔伊却故意冲着他喊:“好好的我吃什么药?我看是你吃错药了吧!”
边伯贤却并不在意,只自顾自说:“我给您找了胃药出来,您赶紧吃吧。”
周乔伊惊讶地瞪着他,看他晚上站在那里跟个木桩子似的,他竟还看出来她胃痛了?心里微微一动,周乔伊却刻意忽略,她甚至赌气似地别过头,闷闷地道:“关你什么事。”
“当然和我有关。”边伯贤答得自然:“我是您的保镖,有义务保证您的人身安全和健康。”
他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让本就帅气的眉眼更添一抹英气,简直男人味十足。可偏偏周乔伊却觉得刺眼,她冷笑着嘲讽:“叫你当保镖,没叫你当保姆。还有,别自作聪明,我是不是胃痛还是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
周乔伊专挑难听的话讲,这样他总能走了吧?可边伯贤就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只是低头专心地看着药品说明书,仔细了解了禁忌事项和药品可能产生的副作用后才放心地掰了一枚药片,执起她的手放进她的掌心,“吃吧,吃下去胃就不痛了。”
周乔伊的心猛地一阵抽痛,就是这句话,这个语气,当初chen也和她说过。她按着胸口,下意识地俯下身,边伯贤慌张地上前扶着她问:“大小姐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周乔伊本能挣脱他,“没有……你不用管。”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将手里的药送进嘴里。药片微苦的味道蔓延到舌根,她接过边伯贤递来的水仰头吞下药片,口中仍有细碎的微苦隐隐缭散。她皱着眉,又连灌了好几口水,却听边伯贤像是犹豫般问:“大小姐您……真的打算和他出去?”
“谁啊?”
“您知道我在说谁。”
周乔伊奇怪地望了他一眼,反问:“我为什么不去?”
“因为他不是个好人。”非但不是个好人,还是个精虫上脑的下流胚子,光看他那副嘴脸就知道了。
周乔伊挑眉,“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那不正好嘛。”周乔伊仿佛快意般笑起来,“他这臭鱼和我这烂虾,那可是绝配啊。”
边伯贤很快沉下脸:“您不是烂虾。”
周乔伊听了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一阵难过。她渐渐收敛起满脸的戏谑,“那又怎么样?”她露出无奈的笑,“其实我是不是烂虾根本不重要。你以为韩家是个什么样的家庭,他们怎么会不清楚我的底细就跑来周家谈联姻?不过就是想要互相利用,实现和周家的资源共享罢了。周安荣的势力虽然没韩守成大,可他手里有地,而韩家需要的就是地,周安荣乐得做个顺水人情,以联姻的名义给韩家想要的地,顺便攀上了韩家的高枝,互惠互利,何乐而不为呢?”
“那就更不能去了。”边伯贤说得斩钉截铁。
“为什么?”
边伯贤张了张嘴,一时竟无言以对。
周乔伊好笑地看着他,“怎么?答不上来了?”刚才吃下去的胃药似乎慢慢起效了,胃痛减轻了不少,可随之而来的困倦令她无力招架。她掩着口打了个哈欠,隔着朦胧的视线,见边伯贤正定定地望着她。周乔伊立即沉下脸:“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显得我好像很可怜似的。”
边伯贤低下头,刻意不去看床头柜上的那张房卡,“我怕您会有危险。”
“不是有你在吗?还能有什么危险?”周乔伊疑惑地发问,她看了看边伯贤,忽然反应过来,她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哈哈大笑起来,“行了行了,你就别瞎操心了,真要有点什么也无妨,周安荣不就看准了我身上的这点价值吗?不然他也不会走联姻这步棋。这样看来,我还算值点钱了?”她拿起手机调出拍摄功能,自己对着前置镜头左右探看,“嗯,是还能卖出点价钱,这么看来,我也不算一无是处的哦?”
“大小姐!”边伯贤的心因为她的话狠狠地抽痛了一下,“您能别这样吗?”
“哪样?”周乔伊还在笑着,心里已经有点绷不住了,可她还要硬撑着做出可有可无的样子。
“您知道我在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生气,“您不是物品,是人,您别动不动就这么作践自己行吗?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吗?”
周乔伊怔怔地望着边伯贤,他这是在生气吗?他认真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她不由笑起来,可笑容里却透着苦涩,“边伯贤。”她叫着他的名字,说:“我是个连自己的爱人都守不住的罪人,就我这样的,还谈什么爱惜自己,我配吗?”自打chen走后,她能苟延残喘地活到今天,全当是为了给chen赎罪了。
见边伯贤还要再说话,周乔伊径直打断,“好了好了,不就这么点事嘛。我累了,你出去吧,我要洗漱准备睡觉了,明天一早还得重新买点衣服,再去美容室做个全套美容,晚上还得陪韩俊,想想就是恶战的一天。刚才周安荣可说了啊,让我一定得把韩俊给拿下,不能给他掉链子,毕竟对方是大财阀家的独生子,我要不好好伺候着,看周安荣到时候不把我的头给拧下来。”说完,她再不看边伯贤,下了床就往浴室走,只留下边伯贤一个人呆站在原地,听浴室的方向很快传来断断续续的水流声。
床头柜上那张房卡,在灯下兀自闪出幽冷的光,反射到边伯贤的眸心,如薄冰碎裂的湖面,只余一片寒意。
边伯贤咬着牙,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也并不觉得疼。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浴室,紧闭的门,仿佛隔开了两重世界。
永远无法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