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迷雾重重
周乔伊胃痛得厉害，一块牛排才吃了两口就再难下咽，想要给自己倒杯温水，手还没够到茶壶，却被韩俊先一步执起，顺手替她将杯子斟满。
袅袅的热气在彼此间散开，韩俊更加肆无忌惮地冲她眨了眨眼。周乔伊似笑非笑地迎向他的目光，大方向他道谢，“谢谢。”
“不客气，能为美女服务是我的荣幸。”韩俊毫不掩饰自己对周乔伊的青睐，他放下茶壶，笑着问：“请问周小姐之前是去哪个国家留学的？”
“英国。”
魏珍忙不迭从旁补充：“她是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的，主修奢侈品设计。”
“那可是名校啊，我当初也想去英国来着，可最终还是选择去了墨尔本读理工大学。”韩俊面露惋惜之色，“可惜了啊，要是当初也去英国的话该有多好，这样我和周小姐就能再早认识几年了。”
“还真是啊。”魏珍笑靥如花地附和：“这么看来，韩少爷和我们小伊还真是有缘分，兜兜转转，终究是要相遇的。”
“妈，您可别说得那么玄乎。”金钟仁转向韩俊，对着他牵起一边的嘴角，露出他招牌式的邪笑，“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韩少是和我同岁吧？”
“是，没错。”
“那您可比我妹妹大了足足有七岁呢。”金钟仁扬起下巴指向周乔伊，“她出国念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您应该早就已经毕业回国了吧？”
韩俊脸色微变，一时只觉下不来台，魏珍的脸色更难看，她赶紧打圆场，“不好意思啊，我这大儿子就爱开这种玩笑，从来不知道区分场合，就是个傻大个儿。”她扬手在金钟仁的肩膀上打了一下，不着痕迹地瞪了他一眼，金钟仁反倒一副幸灾乐祸的笑。魏珍恨不得当场扇他两个耳刮子好让他清醒一点，这小子今天是吃错药了吗？
好在韩俊像是并不在意，他笑道：“没事的阿姨，我反而很喜欢金少爷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一看就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金钟仁刚要再度开口，却忽然被周安荣截断：“韩少别在意啊，主要是我这大儿子他心疼妹妹。你们也都知道，周乔伊她亲妈走得早，所以这一家子才会特别地护着她，生怕她再受半点委屈。”
周乔伊握着刀叉的手不由地用力，不锈钢的侧面硌进掌心，酸凉钝痛，可她却浑然不觉，暗自咬牙听魏珍继续不要脸地满嘴胡话：“是呀，外人不清楚内情，我这当太太的还能不明白吗？其实我们家最宠小伊的还是老周，样样事他都不放心，光保镖就给她换了好几个，就怕小伊有个什么闪失。所以别看我们小伊这样，其实就跟个孩子似的，从小被老周保护得滴水不漏，根本不谙世事。”
周安荣无奈地笑着摇头：“不怕你们笑话，我这闺女可真是糖水里泡大的，肆无忌惮惯了，人也单纯，不懂得避讳，外面也就免不得生出点闲话来，我心里清楚都是怎么一回事，也就不怎么干涉她了。还能怎么办呢？自个儿闺女，只能宠着了。”
这时韩俊笑眯眯地开口：“现在像周小姐这样真性情的姑娘已经不多了，外面的那些女人，一个个心眼都多得很，人前一副面孔，人后又是另一副嘴脸，俗气得很。”
“是啊，我也看小伊这孩子很不错。”韩太太不紧不慢地抿了口红酒，目光往周乔伊身上一绕，“我们家韩俊可是出了名的挑剔，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他亲口说哪个女孩子好的呢。”
“别说你，我也是第一次听到。”韩守成将最后一块牛排放进嘴里，一点猩红的血渍沿着嘴角沁出来，衬着他勾起的笑容，仿佛一头才刚享用了美味的狼。“周会长，看来我儿子对你的女儿可真是情有独钟啊。”
周安荣忙笑着点头附和，魏珍看准了时机赶紧说：“刚好这两个孩子的年龄也合适，我看啊，下次就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就好，我们这些电灯泡就不要讨人嫌了。”
一桌子人顿时哈哈大笑，只有周乔伊满头问号，哦，合着这顿饭竟是个相亲局？而她这个主角之一竟然还后知后觉地最后才反应过来？怪不得魏珍刚才一径地说她好话，又怪不得故意不给周乔文打扮，原来是等不及要把她推销出去是吧？这算盘倒打得挺精的，既能攀上韩家这株高枝，又能顺便拔掉她这个眼中钉，连她这个当事人都不得不为他们鼓掌，简直绝了。
以为自己会生气，至少会抵触，可奇怪的是，她竟毫无感觉，是真正的无动于衷，仿佛那根本就是别人的事。周乔伊垂着眸子，百无聊赖地拿叉子拨弄着盘子里剩下大半的牛肉，煎成五分熟的牛排，刀划过会渗出血丝，好看的切面透出微红，听说这叫肌红蛋白。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怎么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一桌子的人，当着她的面，热烈地谈论着她的终身大事，她却漠不关心，一心只想着今天的宴席什么时候才能散。
才刚韩俊替她倒的那杯水早就凉透了，她拿起来抿了一口，微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刺激得胃壁又是一阵抽痛。
原来，这就是穿肠蚀骨吗？
她嘲讽似的一笑，目光无意识地穿过一桌子人随意地游离，却毫无预警地撞上了边伯贤的视线，稳厉的黑眸，仿佛深不可测的海，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情绪，待要看仔细时，他已下意识地避开了。
周乔伊的心里忽然就涌起一股无名火，刚巧这时韩俊问她：“周小姐明晚有时间吗？”
周乔伊收回视线，再面对韩俊时，竟是嫣然一笑，“有啊。”周乔伊的眼角如愿瞥见了那一抹视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她单手支着下巴，声音软糯又甜腻：“韩少爷的邀请，我就算没时间也得空出时间来不是？”
韩俊只觉周乔伊这么一笑，他浑身的骨头都要酥掉了。韩俊是韩家的独生子，自然从小被当成宝贝一样众星捧月般养大，在圈子里他也是出个了名的纨绔子弟，什么样的天仙美女他没见过？可像周乔伊这样的，他还真第一次遇见。
周乔伊本就生得很美，可她吸引人的地方并不是美，而是媚。美人在骨不在皮，她的媚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蛊，一颦一笑又都是那么恰到好处地点到为止，既不过分地招摇，也不刻意地掩饰，那种美而自知却又不被美貌所束缚的气韵，把魅惑人心拿捏得死死的，想必是个男人都不可能不对她动心的吧？怪不得那些男人见了她都服服帖帖，果然这周大小姐确实有两下子。这样的女人，要是在古代，妥妥地就是个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妖孽。
偏偏这妖孽对他也还主动得很，只差没有投怀送抱了，难怪圈子里传她私生活混乱，果然不假。他倒要看看，这妖精到底会玩成什么样，别到时候被他给玩坏了才好呢。韩俊越想越兴奋，他赶紧稳了稳过分激动的心，“那明天晚上六点，我来接周小姐。”
一顿饭吃完，最后端上咖啡与茶，双方又各自闲聊了几句，见时间也不早了，韩守成一家这便起身准备告辞。众人在门厅前彼此握手道别，韩俊极其自然地朝周乔伊伸出手，“周小姐晚安，明天见。”
周乔伊大方与他相握，不想掌心意外触到一片微凉的坚硬。她神色一顿，很快知道那是什么，她迅疾恢复一贯的笑意，点头说：“明天见。”
韩俊又不忘和站在周乔伊身后的金钟仁握手，没想到金钟仁倒仿佛看不见他似的，竟直接冷着脸从旁边走过去，径直停在了周安荣身边。韩俊看了眼自己悬在半空中的手，倒也不生气，反而无所谓地缩回手，朝着金钟仁的方向扯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直到亲自把他们送上了车，周安荣始终绷紧的神经这才松下来，他转头看向周乔伊，难得她今天表现得还不错，可周安荣却仍旧语气严厉：“明天你自己好好打扮打扮，弄得漂亮一点，别关键时候给我掉链子，听见没有？难得人家对你印象还不错，你得把握机会，你要能把韩俊给拿下，也算是为家里做点事了。”
周安荣说完再不看她一眼，自顾自转身回屋。一直等在门边的周乔文乖巧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周安荣瞬间换上一脸慈父笑，语气里更是满溢着宠溺，“我们小文晚上吃饱了吗？”
“吃饱了爸爸。”周乔文顺从地回答，“那么大块牛排我都吃掉了，最后还吃了冰激凌，我都要变胖了。”
“胖什么？”周安荣宠溺地摸了摸周乔文的头，“我们小文还在长身体，就得多吃。怎么谁还敢嫌我周安荣的女儿胖不成？”
魏珍笑着迎上去，“行了，女儿要身材管理，你就别添乱了，回头还得给她安排相亲呢。”
“胡闹！”周安荣立刻板下脸，“她才几岁你就急着把她嫁出去？”
魏珍哭笑不得，“她都二十一了啊，还小呢？”
“二十一怎么不算小？”周安荣怜惜地看着周乔文，眼里都能滴出蜜来，“也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个臭小子，竟然有这好福气能娶到我周安荣的女儿。不行，咱还是不嫁了，大不了小文跟着爸爸过一辈子。”
“又胡扯！”魏珍嗔怒般照着周安荣的胸口捶了一拳，“你难不成还能陪她一辈子？总得给她找个可靠的。女人的青春统共也就那么几年，我们得趁着女儿年轻时赶紧给她物色个好人家。我看等到小伊结婚的时候可以给小文好好物色一番，韩会长的亲戚里一定有合适的。”
“你就瞎操心，你问过小文的意思没有？”周安荣不满，“咱小文愿不愿意才最要紧，万一她有自己喜欢的人呢？”
“爸爸，我没有喜欢的人。”周乔文依偎在周安荣身侧，柔声道：“我都听爸爸的，爸爸让我嫁给谁，我就嫁给谁，爸爸要是舍不得我，那我就一辈子不嫁人，陪爸爸。”
“哎呦看我这乖女儿……”周安荣听了顿时笑得合不拢嘴，“阿珍你可给我生了个好女儿哟！”周安荣宠溺地将周乔文搂进怀里，总觉得怎么疼都不够。
而不声不响跟在后面的周乔伊，脸上倒也没什么表情，她的目光落到地上，看自己的影子落在脚尖，每走一步，脚都刚好踩在胸口，心脏的位置。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发动机轰鸣的巨响，恍若猛兽的咆哮划破天际，周乔伊顺着声音的方向回头看，原来是金钟仁，正开着他的跑车飞驰而过。
周乔伊望着他的车子离去的方向，良久，她的嘴角才慢慢浮起一丝复杂的笑。
这大晚上的，看来是又疯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