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两个月过后。
已经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他下毒下的得心应手,并且自信即使事发也不会被发现。
微笑着,他举着那杯酒到吏部侍郎面前,吏部侍郎面色古怪的看着他。
他们在朝中向来不和,吏部侍郎根本没想到他也会来恭贺。
但毕竟来者是客,吏部侍郎根本没多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笑的更开怀了。
酒至半酣,却突然有官兵闯入,指着苏自富:“把他带走!”
众宾客都惊呆了,纷纷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那领头人冷哼一声:“苏自富,有人告发你贪污受贿,皇上已经命人抄了苏府,咱们是奉了皇上圣旨来拿你归案的,跟咱们走一趟吧!”
苏自富的笑僵在了脸上。
一路恍恍惚惚的被押入大牢,苏自富额头直冒冷汗,他在想,皇上不是一直很信任他吗,难道早就对他起了疑心了?有人告发他,是谁?是谁那么大胆?居然敢告发他?什么时侯告发的,这些都是什么时侯的事?
他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事,贪污两万余两白银,还有贩卖私盐的暗账,按照大魏律法,足以让他死了。
他一时之间心神大乱,宛如惊弓之鸟,又开始想,皇上呢?皇上是怎么想的?难道把他关押起来仅仅是因为贪污受贿吗?皇上,皇上会不会疑心四皇子的死与他有关?
想起四皇子的死,他想,是了!皇上一定是知道了!所以才会丝毫不留情面的把他押进大牢,还要抄家……皇上把他关在天牢,定是要来亲自审问他!
他被巨大的惊惧占领了心神,他觉得自己是必死无疑了,突然瞟见天牢里只有两个狱卒,他近乎疯狂的想,他如果越狱,从这天牢里出去,便可逃出生天,到时候他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便可以留住一条命。
他开始实行他的计划。
整整一天,他不吃不喝,也不动弹,终于引得那两个狱卒进来察看,他极力忍住激动的情绪,只等那人一靠近他便突然暴起,对生的剧烈渴望让他狠狠的掐住了那人的脖子,面目狰狞。
“——去死吧!”
后面那人被吓呆了,等反应过来之后拔腿就往外跑,他怎么可能放过他,两步追上,伸出右手,正要掐住他的脖颈——
一柄利刃不知从何处而来,直直的穿透了他的右肩。
剧痛袭来只在片刻之间,他眼前一花,定在原地,很快被一拥而上的侍卫们扑在了地上。
是谁,是谁断了他的生路!他惊怒交加,剧烈挣扎起来,却突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骨碌碌地滚了出去。
他没在意,等到被五花大绑之后,他看到一个年轻的,漂亮的男子拿着一瓶东西。
那瓶东西,他熟悉的过分。
他这才猛地想起,他在水月亭给吏部侍郎下了毒,他一直把那瓶毒药藏在身上,而在被押入大牢的这一路上,他根本就没想起来这回事。
是那瓶毒药……
是那瓶毒药!那瓶毒死了四皇子的毒药!
仿佛浑身血液倒流,他僵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他被重新关入了大牢,这次牢门外全是看守他的狱卒。
经过了这一遭,他的脑子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开始仔细思考。
杀害四皇子的内情只有他和皇贵妃知道,皇贵妃是绝对向外人不会透露半分的,因为那无异于自寻死路,而他也一直三缄其口,从未说漏过嘴,况且皇帝当初查了那么久都一无所获,又怎么可能突然就知道是他杀了四皇子呢?倘若皇帝真的知道了是他杀害了四皇子,只怕恨不得立即审问他,揪出幕后黑手,然后杀之而后快,又怎么可能耐得住性子,只把他丢在牢里而不杀他呢?
他这才想起来一回事,皇上既然并没有发现自己杀了四皇子,倘若他稳住心神,不做出越狱的事情,那瓶毒药也就不会落在他人手里。以皇上平日里对他的信任,又有皇贵妃在其中周旋,他有很大的可能是死不了的。
他突然痛苦地闭了闭眼。
是他做贼心虚,自乱阵脚了!
他又想起了那瓶毒药,那瓶至关重要的证据,现在落到了那个人的手里,那个大理寺少卿,梅昔羽的手里。
他恨不得狠狠的扇自己两巴掌。
但如今做什么都已经晚了,他只能寄希望于梅昔羽认不出那瓶毒药是什么,更不会将它与两年前的四皇子之死联系起来。
但可能吗?
他是知道梅昔羽这个人的,武安侯嫡子,皇后外甥,太子表兄,太子侍读,新科探花郎,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无论哪一个名头拿出来都足以让人瞩目。
他足够优秀,也足够聪明。
他或许不认识那瓶毒药,但他的父亲武安侯常年与西戎打仗,会不会看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而梅昔羽又毫无疑问的,是太子的人。
他当初又是奉了皇贵妃的命拿着那瓶毒药去毒杀太子。
他会不会把那瓶毒药拿给太子看?
苏自富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又想到了一个从前没有细想过的问题。
那瓶毒药……是西戎秘毒,又是皇贵妃给他的,皇贵妃常年居住在宫里,她是怎么拿到那瓶毒药的呢?
难道皇贵妃与西戎有关联?
还是她背后有别的人与西戎勾结?
他忽然觉得皇贵妃并没有他想象当中的那么简单。
他会不会被皇贵妃当刀使了?
皇贵妃到底会不会派人来救他?
这些他都不得而知。
众多谜团在他脑中盘旋着,他低着头,脑子几乎要炸裂。
他又抬头看着牢门外的狱卒。
狱卒们正吆喝着打牌。
“对九!”
“王炸!”
“你他娘的,不许出老千!”
在从前的他眼里,他们命如草芥,微不足道,是他平时连看都不会去看一眼的人。
但是如今,他们尽情欢笑着,肆意的享受着活着的时光,他却已然沦为阶下囚,并且很快就会死去。
他攥紧了拳头,一股巨大的愤懑与不平填满了他的胸腔。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那些卑贱到尘埃里的人如今还能活的好好的,他却竟然落到了这样的境地?
到底是什么害得他到了如今这般模样的?!
尽头一共十间单独牢房,全部用精铁打造而成,与外面的木牢强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有狱卒正打牌打的高兴,忽然瞥见牢房里苏自富冷冷的看着他们,目光阴森的如同来自地狱。不知怎么,忽然打了个冷战。
“你怎么了?”同伴奇怪。
“唉,你说那大官儿还会不会跑了?”
“你说的什么傻话!”另一个狱卒笑他,“这一根根拇指粗的铁条,关头狮子也足够了。还有咱们这么多人守着,他就是会飞,也出不了这个大牢!”
“说的也是,”他嘟哝道。
又说:“杜二牛,去给他送饭啊?”
刚走进来的杜二牛看他一眼,说:“是。”
“哦,快去快去,一会儿过来帮我摸两把牌。”
“好。”
狱卒们继续打牌,满面红光。
杜二牛左右张望了两眼,提着食盒走了过去。
“喂,吃饭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苏自富一动不动,好似没听见他的话似的。
杜二牛微微提高了些声音:“吃饭了!”
苏自富这才像是忽然被惊醒了似的,蜷缩着的手指动了动,终于慢吞吞的端起碗:“这粥也太稀了,还有这菜,都馊了……”
回想起自己以前的奢侈生活,苏自富更没胃口了,把碗往地上一搁,“都已经是快死的人了,谁还能吃得下饭……”
杜二牛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将就着吃吧,等以后你出去了,有的是好吃的。”
苏自富本来黯淡无光的眼突然就亮了起来,激动的坐直了身子:“你说什么,我还能出去?!”
“小声点。”杜二牛皱着眉:“有人让我给你捎话,说很快就会救你出去,让你别急。所以快点吃,吃完了我还得把饭碗拿回去呢。”
有人要来救他!一定是皇贵妃,他的亲外甥女!一定是她派人来救他了,她还是没有忘记他这个舅舅!
整个人沉浸在突如其来的喜悦之中,他甚至来不及去深想其中的细枝末节,只知道一味的高兴,端起碗也不管什么馊不馊的,直接往嘴里倒,撒了好些汤水在身上,差点儿呛着。
还能够活着,对他来说简直是从没想过的事。他几乎要喜极而泣。
杜二牛蹲在铁门前,看着他狼吞虎咽的动作,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来。
片刻后。
刚才那狱卒见杜二牛又往外走,问:“杜二牛,你干什么去啊?不是要帮我摸牌吗?”
“小解,马上回来。”
“不是才去过,现在又去?”狱卒嘟囔道,“那么多尿呢……”
郊外。
装饰华丽的马车上,坐着一人,手持一柄描金玉骨扇,缓缓的摇着。
一道黑影飞快掠过,停在马车前。
“公子。”
“可都办妥了?”
“一切都已办妥,公子放心。”黑衣人垂眸,恭敬答道。
车里的人轻轻笑起来,声音在夜色深处显得格外清脆悦耳。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