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
徐应远今天研究生开学第一天，就感受到后牙槽隐隐作痛。
捂着发痛的脸跟导师，——也就是他师父，冷静地说：“师父我后牙槽痛，请个假去医院。”
师父好歹也是有几十年的从医生涯了，于是打着灯一边说着“啊”一边往徐应远嘴里探。
他退出来，看着自己带了8年的徒弟，痛心地说：“你长了智齿自己不知道么？”
徐应远愣了一下：“不知道。”
“批假，赶紧去。”师父小声念叨，“也是个学医的人，——虽然是中医，怎么自己身体有没有问题都不知道。”
“谢谢师父。”
秦知行今天上班第一天，没课，想了想还是到医院来坐诊。刚进门就有一位年轻女性迎上来说：“你就是秦知行吧？我读过你的论文，受益匪浅。”然后把他带到急诊室，“你急诊科的，本来还有其他科老师跟你一起坐，不过今天老师有事去了，就你一人，你就辛苦一下啊，顾不上就喊其他老师帮忙……不过今天刚开业，肯定人很少。”
秦知行顿时无语：“就没其他老师，来一起坐一下急诊吗？”
“没有，都是一些各方面的专家，而且年纪也比较大了，坐急诊吃不消。急诊一些简单的手术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搞不定的就喊专业的老师。”
得，整个医院搞不好就他一个年轻医生。
秦知行看她半晌：“行。”
他原本可以悠悠闲闲地教书，掌管一众学生的生死，却被突然告知在没有教学任务的时候要去医院坐诊。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他黑着脸冲到教务处询问“我不是当老师吗，怎么还要坐诊”时，教务处老师的脸上堆满了笑容对他解释，——你不知道吗，医学院老师多多少少都会坐几天门诊和急诊。而且我们学校的口腔医院刚修好，人手不足，秦老师又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工资还另外算。秦老师你在一周内挑几天去坐，上班日期随意啊，工资不变的。你看，行吗？
挺行的，什么都给我安排妥当了，就等我人坐那了。
明明是你们找上门要我来这儿教书的，结果还当了个高级劳动力，悠闲度余生的梦想直接破灭，独有的寒暑假直接从他的人生中彻底删除。
秦知行看着窗外的大树，回味曾经拥有的美好假期时，听到了三下敲门声。
他立马转头整理衣服坐好，低着头装着整理了一下本就干净的桌子，喊了一声：“请进。”
他只听到一声开门声就没动静了，秦知行奇怪地抬头看去。
环境中只有空调的响声。
门外的人眯起眼睛看着自己，随后低头看病历本封面，又退了一小步抬头。
“没走错，大学附属口腔医院急诊室(一)，今天我值班。”秦知行想笑，看来答应坐诊不亏。
门外的人木着点了点头走进去：“哦”
他一坐下就低着头不说话。两人再次沉默。
秦知行没想到两人的再次见面是这样的尴尬，他笑了一下，开口喊道：“徐应远。”
徐应远默默地把攥在手中的病历本递了过去。
“你哪儿不舒服？”秦知行观察了一下徐应远面部，“行，牙疼是吧。张嘴。”
徐应远闷闷地说：“智齿。”
“拍x光片了么？”
“拍了。”徐应远把片子递给他。
“躺那儿。”秦知行指着治疗椅。
徐应远看着天花板，听着秦知行准备器械的响声，生不如死。
刚进初三的时候，他遇到了正读高三的秦知行。
毕业班都在一栋教学楼里上课，他在楼下，秦知行在对面的楼上。
他第一次遇到秦知行是因为上课迟到。徐应远疾步穿过小花园，在教学楼门口看到了正慢悠悠走来的秦知行。那时候的秦知行没有像现在这样成熟稳重，整天一副“老子就是逃课、旷课去了，你能把我怎么样”的模样。
徐应远提醒道：“迟到了。”
秦知行满不在乎：“是啊，反正都要迟到了，不如跟我一起翘了吧。”
徐应远第一次见到如此随意的学生，看了他一眼就加快速度上楼了。
秦知行一笑，偷偷跟了上去，看到徐应远在哪个门拐进去才离开回自己的教室。
高三晚自习开始前半个小时是给学生读书的，一般都会在走廊上大声读书。秦知行本来是不准备出教室读书的，突然想起小学弟还在对面教室坐着呢，于是捞了本教材晃出教室，走到了正对徐应远教室的地方。
徐应远的班主任听到突如其来的朗读声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对着正写作业的学生说：“人生三大转折点，中考、高考、研究生考试。我希望你们可以完美渡过每一个转折点。”
坐在窗边的徐应远听闻，转头望去，对上了一直等待他的秦知行。
“张嘴。”秦知行滑到治疗椅旁边，俯身说，“想什么呢。”
徐应远回过神来：“没什么。”
秦知行笑了笑，一边处理智齿一边说道：“你现在说不了话，我问你几个问题，‘是’你就眨一次眼，‘否’就眨两下，行么？”
徐应远看着他，眨了一次眼。
“你还记得我么？”
是。
“你后悔来这儿看牙么？”
否。
“你在这所大学上课么？”
是。
“研究生？”秦知行笑，“我应该没记错你比我小三岁。”
是。
秦知行沉默，他内心有很多很多想问的，比如，你对我的感情还在吗，又比如，我还能再追你一次吗，再比如，你当初的不辞而别是因为什么。
他问不出。
直到治疗结束，他都没有开口。
徐应远起身，看着正写病历本的秦知行说：“还有什么？”
“嗯？”
“还有什么想问的。”
秦知行猛地转头，压下所有已经冲到喉咙的话语说道：“没了。”
“好。”徐应远拿好病历本就往门口走去。
“你明天，”秦知行喊道，“你明天有空吗？”
徐应远只顿了顿，继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