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金晓推开门，走进大礼堂。
室内气氛火热，环绕播放着某首最近流行的歌，乐声震耳欲聋，沿着礼堂那高耸的玻璃穹顶直冲天际，金晓转头，三分之二的观众席已被各系学生、或他们的包占据。
礼堂正门处，汤杰正低头和一个穿着暗红色旗袍的纤瘦女生说话，间或摸摸女生顺滑的头发。
金晓找了一个中间靠后的位子坐下。
这时有一队脸蛋漂亮标志，身材热辣的女生走上舞台跳舞，她们衣着暴露，动作x感，台下有人开始起哄。
金晓靠在椅背上，扫视台上的女生，双眼无波。
这群人漂亮，身材好，无论男女在看到她们的一瞬间，目光都会被吸引走，然而，她们美得都很一致，五官更是相似，像是按一个模板精心打磨的。
金晓忽然想起了沈幸棠那张平平无奇却天然而成的脸，自有一种年轻人生动的可爱。
“你在这啊。”
肩膀被大力地拍了拍，金晓抬头迎上汤杰那圆睁的眼睛。
“还不错吧。”汤杰笑了笑，他翻下旁边的椅子，把一个黑色的女包放在座位上，又从包里掏出一本外文词典，放在旁边那个座上，“帮我和我女朋友占个座。”汤杰嘿嘿一笑，“金同学，你帮我看一下。”
这时那个穿暗红旗袍的女生走了过来，她瘦瘦的，脸色白皙，有种营养不良的柔弱感。
“麻烦你了。”她轻轻地说，声音很细，金晓竖起了耳朵才从嘈杂的背景乐中分辨出她的声音。
女生样子虽不惹人注意，但是那弱不禁风的气质让她有一种宛如玻璃的清透易碎感。
她柔柔地对金晓笑了笑。
忽然，女生的肩膀被一个大力往后掰去，“子研。”汤杰的脸拉的有点长，“不要对别的男人笑。”
汤杰的声音放低，不过还是钻入了金晓的耳朵。
金晓瞥了汤杰一眼，那双看向女友的眼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和警告，手上用力，女生的眉头皱了起来。
“对不起。”很轻的一声道歉，汤杰拍了拍叶子研肩上皱了的礼服，又摸了摸她的头。
“她还有些事，我们待会过来。”汤杰转头对金晓道，那张脸有些疲惫，眼里的血色加深了。
“叮铃铛……”一阵悦耳的声音响起，舞台上热舞的美少女们撤回幕后。
“下面将由学生会的干事们倾情演出一个关于成长、友情与校园暴力的舞台剧，”主持人朗声道，“请大家休息片刻后观看吧。”
观众们对主持人说的这个舞台剧的兴致明显不如刚才的表演，他们转头互相交谈，查看刚刚拍的那些照片。
金晓也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机，上面显示沈幸棠正在老楼里缓慢移动。
忽然，光线变暗，幕布缓缓拉开，舞台剧开始了。
一张银白色的书桌，两头各坐了一个女生。
黑发女生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另一头，黄发女生小雨推了推眼镜，无奈道，“哎？你压到我卷子了。”
黑发女小爱抬起头来，冲小雨龇牙，露出了个极为灿烂的笑容。
“别写啦，休息会。”
小雨扯了扯被压着的卷子，“可是，马上就要考试了。”她眉头皱起，表情焦虑。
“做完这一张，还有下一张，做到什么时候是头哇。”小爱睁圆了眼睛看向好学生小雨，她手往桌上一拍，“喏，给你。”
一颗小小的红色糖果躺在卷子上。
小雨伸手拿起糖果，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她剥开糖纸，将糖往嘴里送去。
小爱也跟着笑了起来。
“好吃，又甜又苦，不腻。”
小雨伸手揉了揉小爱的脸，“你真好哇。”
小爱嘻嘻一笑，伸手拍掉那□□自己脸的手，红色糖纸落下，不知怎地，小爱眉眼处渐渐透出一股忧虑来，“张老师还在让你做那些实验吗？”
“嗯。”小雨脸一暗，被拍掉的手转而玩起了小爱的黑发，一圈一圈，绕上那白皙的手指。
“不想做就别做了。”
“他说我为此而生，不做不行。”小雨眼神动摇闪烁。
“我父母离异，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抛弃了我，是老师一直照顾我。”
捏住玩弄自己头发的那手指，小爱有些生气，“你不需要都听他的。”
手指微微用力。
“哎，小爱，疼啊。”
“对不起。”小爱忽地松手。
“嘭！”教室门被一下子打开，张老师阴着脸大步走进来。
“小雨，你怎么又和小爱在一起！”他声音严厉，饱含怒火，“说了多少次不要和差生玩在一起！她只会拖你后腿！”张老师眉毛竖起。
他一把抓起小爱的手，“不要再打扰小雨了！她将来的成就，是你不能想象的。”他冷哼一声。
在女生们的尖叫中，张老师拽起小雨的手，将她拖向了黑暗。
在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实验室里，小雨手持解刨刀，一刀，一刀地划向手里雪白的生物，在她身旁，老鼠，兔子，青蛙的尸体散落一地。
场景转换。
小爱被四个同学包围，有的扯她的头发，有的推搡着她，四周一片哄笑。
“嘿，转校生，做了什么坏事被以前的学校赶出来了？”有个坏坏的女生开口问道。
“不关你事。”
“嘭！”小爱被推倒在地，脑袋磕在桌腿上，她疼得眼冒金星，刚想起身，却又被一脑袋压在桌腿上。
“哼，转校生，你好像有点拽嘛，谁让你这么和我说话的？”
“还有这口音，真土哈哈哈哈。”四周一片嬉笑。
“哎，她刚来这里，不能怪她呀，听说，她七岁前都是在乡下长大的！”有人看似贴心地替小爱解释，随即又笑起来。
小爱甩了甩头，有血丝从头上流下来。
“哼，真是没用，被打成这样都不还手。”为首的女生冷笑一下，和众人摇摇晃晃地离开了。
半伏在地上的小爱摊开手，一把小小的美工刀躺在手心里，她抬眼看向那群人离开的方向，眼里冒出冷冽的光。
窗口有窸窣的声音传来，小爱转头，只见一直鸟向天空飞去，窗边的草木微微摇晃着，她抹了一下额上的血渍，爬起身来慢慢向医务室走去。
小爱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窗外，一头黄发的女生站起身来，她揉了揉蹲得酸涩的腿，握紧了拳头，那窗玻璃上，赫然映出了小雨那张布满泪水的脸。
小雨向四个校霸的方向走去，突然，灯光又暗了。
金晓本是随意地瞄着舞台上的小剧场，间或看看手机上沈幸棠的位置，不过到后来，他敏锐地觉察出，剧情的走向和现实世界似乎有微妙的重叠，他坐直了身体，眼神锐起。
黑发粉衣的女孩，黄发蓝衣的女孩，离异的父母，好朋友。
这两个角色在哪里见过？金晓眉心微凝，大脑快速转了起来……
海湾游乐园，那个密室中的两个娃娃！
他眉头皱起，手指敲击椅子的扶手，这是巧合？
直到后来那名叫小爱的女生被校园霸凌，对方提到七岁这一茬时，金晓异于常人的感知力直觉这个“7”与沈幸棠失去记忆的前7岁有什么关联。
难道，这个小爱……金晓拿起手机录起了视频，最后怎么样了？
忽地，舞台上灯光亮起。
小雨站在天台上，身后地上是刚刚欺负小爱的四名校霸，他们整齐地躺倒，不知死活，有风吹过，小雨发梢微动，她向地面看去。
一个女生站在小爱面前，她伸出手，“有人叫我把这个给你。”
女生摊开手，小爱向那手心投去疑惑的目光。
一颗红色的糖果，静静地躺在那里。
“啧啧，校园暴力，不是逼疯这个，就是逼疯那个。”观众席上有学生吐槽。
“我看这小剧场有点深意，你说，那张老师是不是隐射咱们学校那个张老师，霸凌学生啊？”
“前几天逼得学生要跳楼那个？应该不是吧，这剧应该早就排了啊。”
学生们交头接耳。
“张仁白，哼。”汤杰冷哼一声，在小剧场快结尾的时候，汤杰和她的女朋友摸黑过来，悄悄坐在了位子上。
“为人师表，职权霸凌。”他握紧拳头，瞳孔在眼眶里快速转动，“他才是最该死的那个。”
金晓转头，只见汤杰不知何时披了一件灰色帽衫，那袖子下的手臂肌肉颤动，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奇异的恶心味道。
前排的校领导们坐不住了，小声呵斥道，是谁排的这个剧？在学校处于舆论风口浪尖之时，竟然还排这种立意不良有影射含义的剧。
“啊……！！”
突然，有尖锐的喊声穿过巨大的建筑物，盖过嘈杂的人声，伴随着不言而喻的惊恐，传了过来，所有在礼堂内的人都为之一凛。
发生什么事了？
人群不安地骚动起来，学生们互相看来看去，神色紧张。
这时，前排一个校领导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那屏幕闪着荧光的手机滑落，校领导嘴唇轻颤。
“张仁白死了。”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