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①④蔓延
夜里的小食街，店基本都关门了，一片浓重郁结的黑暗中，有些店的灯牌却还亮着，微弱晶莹的灯光，给人一种还在营业的错觉，实际上，那些店里也空无一人。
循着这光，勉强能看清地上的路，有水从店家的墙角蔓延出来，泛着油腻的腥味。她快步往前走，身后的男人不紧不慢地跟着。
穿过两幢建筑物间的缝隙，她走到了河边，河对岸是宿舍区，小小的路灯守卫着那一方静谧。
月光太稀，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隐隐的轮廓在一步步靠近，她转身看向暗河。
“这么晚了，你想去哪？”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她不作声，往旁边走了几步，想避开男人。
一只手搭了上来，放在自己的肩膀上，她轻微颤了一下。
“跟我回去。”男人声音强硬。
“我已经和你分手了。”她的声线很细，说这话时声音仿佛在飘。
“我不同意，”男人放在她肩膀上的手陡然扣紧，“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见面前的人不再作反应，他的手指慢慢摩挲，往下移到那条已结痂的刀疤上，无论如何，你是逃不掉的。
你是我的。他的心情愉悦。
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在鸣叫，十分悦耳。
“如果你再敢离开，”他的掌心移动到她的脖子上，慢慢收紧，“你的父母就只能见到你的尸体了。”
“哦对，你的那些照片。“他继续威胁道，”到时候也可以让你的父母、同学看看。”男人怪笑起来，声音从低沉到尖锐。
夜已深，有云飘过，遮住了最后一片惨白的月色。
怕她喘不上气来，男人终于松开了手，满意地看着面前的人如受惊的小羊羔子般弱小无助。
“咳，咳…”
她弯腰喘气，良久，她转过身来，右手轻轻攀上男人的胳膊。
“只要你听话，我不会伤害你的。”男人笑道。
“照片保存在哪里了？”她问。
“哪里都有。”男人得意起来，“真是漂亮的照片。”
“哈…”
“什么？”男人疑惑，他好像听到了笑声。
“谢谢你帮我拍了那些照片。”她颤抖着，溢出压抑着的哼哼笑声。
“我一直想要一些这样特别的照片。”她头抬起，眼角仍似往日那般温和低垂。
男人眉头皱起，他被握着的胳膊上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你怎么了？”男人觉得面前的人有些陌生，一股寒意攀了上来，他皮肤上泛起鸡皮疙瘩。
“我不会离开你的。”她说。
c市，大学城附近。
新新大厦门外。
一男一女拖着行李箱往前走着，现在已经入秋，天气却依然炎热，太阳高悬在天空中烤着大地。
男人一手拖行李箱，一手为旁边的女人打着伞，看上去十分体贴。大厦前台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此时正百般无聊地刷着手机，见两人拖着行李箱走了进来，她放下手机，站起身来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住宿。”男人环顾了一下大堂，又转头面向前台，他扬了扬嘴角又开口道，“定了民宿。”声音悦耳。
前台的脸不可见的红了一下，“咳，过来登记一下。”
男人将伞放在行李箱上，伸手去掏证件，“小棠，你的也拿一下。”他晃了一下手里的身份证。
女人口罩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嗯”，她拉开随身的小包，把身份证递给前台，前台接过一看，这女人长相普通，就是面庞年轻鲜活，她又瞥了一眼旁边男人俊美的五官，这俩人一点也不般配，前台暗想。
面前的两人登记好，男人拖起两人的行李箱往电梯处走去，看着这一对和谐的俊男普女走进小小的电梯间，前台眼里冒出羡慕的光。
“我也好想谈恋爱啊。”她掏出一片薯片塞进嘴里。
金晓推开民宿的房门，房间干净宽敞，家具陈设有种日式简约的温馨感，浅米色的木质地板上没有一丝灰尘。
沈幸棠紧跟其后走进房间，“外头设施老旧，房间里面倒是很漂亮。”她环顾一下四周后赞叹，顺手把脸上的口罩也摘下来了。
白色窗纱轻轻地掀动。
“选这里是因为这个地方位置好，方便去大学城调查。”金晓把沈幸棠的行李箱搬到沙发旁边，“这家民宿评分也挺高的。”
“房间是挺不错的，”沈幸棠在房里转悠，“就是……”
她打量着这房子，就一间卧室，两个人要怎么分配？她表情有些不自然。
见沈幸棠直愣愣地站在卧室门口，金晓走过来，“在这附近没有找到两间房的民宿，卧室你用吧，我睡外面。”他指了指沙发。
她侧头，金晓离得很近，他脸上表情淡淡的，身上有清冽的味道，房间正中央是一张柔软的大床，床中间放着一个爱心状的小抱枕，这个场景有些暧昧，沈幸棠冒了些汗出来。
她几步走到房间里，找到空调遥控器，打开空调，“有点热。”她抹了抹脸上的汗。
“事出突然，将就一下吧。”他抱歉地弯了弯嘴角，“我帮你把行李拿进来。”
说着，他转身出去，随后单手拎着浅蓝色小行李箱走了进来。
金晓的眼神坦荡，沈幸棠有些紧张的肢体松弛了下来，“谢谢。”她一手接过行李箱，“我整理一下。”一手拉开行李箱的拉链，把带来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
空调吹出的凉风给整个房间降了温。
没一会儿，收拾完卧室的沈幸棠走出房间，只见平时一直架着眼镜的金晓，此时摘下了那副银色的眼镜。
他坐在沙发前的薄地毯上，背靠沙发坐垫，一条腿弯着，眼神专注而冷漠地看着手里的东西。
几簇黑色的刘海垂下，柔软地落在金晓斜起的眉毛上方，浅色的阳光从侧面打在金晓的半张脸上，使他那原本苍白的皮肤显出淡淡的活力，在他高挺鼻子的另一侧留下一片深色的阴影。
沈幸棠一时愣住。
俊美非凡！她在心里叹道，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会和这样气质出众的男人共处一室。
感觉到前方有人影，金晓忽地抬眼，看向直直站立在几步之外的沈幸棠。
年轻女孩儿的五官扁平却和谐，表情柔和带着些怔愣，瞳孔微微张大，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动人的艺术品。
“收拾好了？”金晓问，声音温润。
“嗯，”沈幸棠赶忙移开视线，向四周扫去，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又移回了视线，“你的眼镜……你不是近视眼？”
金晓轻轻笑了笑，“不近视。”他随手拿起搁在旁边的银色眼镜，架上鼻梁，瞬间，那脸上异于常人的俊美气质收敛了起来。
“这副眼镜是特制的，可以辅助我分辨普通人和怪化者。”
沈幸棠走了过去，她照着金晓的样子坐在薄地毯上，抬头看那架在脸上的眼镜，“这么厉害？这眼镜看上去倒是挺普通的。”
沈幸棠睁大了圆圆的眼睛，盯着金晓脸上的银色眼镜打量，眼神在镜框四处游移。
她的表情惊讶且认真，小小的脸庞凑近，金晓觉得有些好笑，他抬手摘了眼镜递给沈幸棠，“外表看不出来什么，镜片是特制的。”
沈幸棠接过眼镜，举起放在自己眼前，她一眼直视过去只觉得视物模糊，甚至有些刺眼，她闭了闭眼睛，“扎眼。”
“别人用不了，是给我的眼球特制的，我本来就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闻言，沈幸棠有些惊悚地张开眼，“不会是能看到鬼吧？”
“从没看到过鬼。”见沈幸棠脸色大变，金晓安慰道。
“真有鬼恐怕也不稀奇。”沈幸棠面色发苦，“毕竟连正常人都能变成怪物……”
“嗯，在我们没触及到的地方，一定还有很多离奇的事情发生。”金晓说这话时，眼神穿过面前的沈幸棠，看向虚空，他眸子里的黑渊深不见底。
“如果真有鬼，你不害怕吗？”
“不怕，人，怪化者，鬼，无非就是存在的形式不同。”金晓拿回眼镜，“等你见得多了，也就不怕了。”
沈幸棠听着这话，觉得更加惊悚了。
“c大的事之前大致和你说过了。”金晓转身拿起地上的平板电脑，递给沈幸棠，“这是几天前死亡的学生。”
沈幸棠接过一看，那照片上的男生皮肤略黑，眼里有年轻人特有的那种，未被社会毒打过时才会有的目空一切的盛气。
金晓伸出手指划了一下屏幕。
第二张照片上同样是那个男生，但是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不同了，他像是在恐惧着什么，表情既憔悴又神经质。
“这个学生叫林亚凡，c大计算机系大二的学生，节前最后一天被发现在教学楼三层男厕所中死亡，死亡原因为心脏骤停。”
“下一张照片是他死亡时的现场照片，”金晓推了推眼镜，提醒道，“照片有些吓人。”
照片上死者双眼大张望向厕所门口，表情极度狰狞，有血从他口鼻中流出，他背靠窗台，腿朝门口，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住旁边厕所隔间的门，像是想躲避什么可怕的东西。从照片上看，林亚凡像是被吓死的。
“最后警方和校方给出的通告是，林亚凡是由于连续通宵猝死的。”
“我查了林亚凡社交账号上的信息，在他死亡几天前，曾经发过这样一条信息。说自己被像怪物一样的人盯上了。”
金晓抬头，意味深长的盯着沈幸棠看，“警方那边排查了林亚凡的社交圈，没有找到有嫌疑的人。”
“所以，你认为他很有可能是被怪化者害死的？”沈幸棠说。
“是的，而且，这是这几个月内该校的第二起死亡事件了，如果这片地区有怪化者，一定要尽早找到他并控制起来。”
“如果真是怪化者，”沈幸棠喃喃自语，“那个人和雯雯姐，会有什么关联么……”
“有可能，只有查下去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