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携手共济
暮色渐沉如化不开的浓稠墨砚,倾袭笼罩着整个石苍城。
此时厢房内,刘锦贵沐浴洗尘结束,一身轻松躺在宽大且铺着软绵褥套的板木床上。
身上盖着的不知填充何种绒丝的被子,虽略微有些单薄但身体却不觉丝毫寒冷。
刘锦贵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回想着今日发生的种种,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如同野兽初开灵智般不知从何而来,也不知要做何事。浑浑噩噩,难以自适。
而此刻又感受到被外冷气,真如隔壁铁藜少女所言此地昼夜温差如此之大。
倘若此时还在城外野地,不消明日,自己果真便要冻死荒野。
但好在现如今得遇贵人,阴差阳错于此地有了新的身份。
一想到此,刘锦贵紧皱的眉头也渐渐的舒展。
咚!——咚,咚!
“三更已过,平安无事~”
一长两短,不知隔了几条街的打更声传入耳中。
刘锦贵一阵困乏来袭,身心放松不多会便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清晨,客栈的小厮便来到房前门口,不轻不重的叩响刘锦贵的房门,
“客官,昨日让准备的衣物已放入厢房内厅,客官自可着身看是否合身,贵大人已经在楼下让小的唤客官起身。”
朦胧中刘锦贵听到门外店家小二言语,缓缓睁开惺忪睡眼,随后应道:
“吾已知晓,稍稍就来。”
说罢,翻身下床,打开卧榻门帘就看到放在桌上拾叠整齐的青蓝衣裤,凳子上还放了双黑布纵云靴。
而原先堆在屋角的敝体之物也不见了踪影,想必也被店家收拾不知扔在了何处。穿戴整齐,不得不佩服小二的眼力,大小正是合适。
刘锦贵穿戴妥当,将披肩的枯发理了理顺在头上拿起发带随意的绾了个发髻,伸手捧了些旁木桶里的清水,快速的抹了把脸便推门下楼。
“你睡的倒是酣畅,昨夜东城粮仓失火你可知?”
铁亦柔坐在梯旁木桌前一手杵着依旧黢黑的小脸,一手拿着大饼啃食。纤细笔直的右腿蹬着短靴搭在木凳上全无坐姿的斜眼看着缓缓下楼的刘锦贵问道。
刘锦贵闻声,也不言语,略微加快了下楼的速度,侧身便坐在了少女旁边,才回道:
“的确不知,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昨夜四更。听闻黑油过火,不仅一营兵器尽毁,还祸祸了相临不远的粮仓。所幸的是狼煞救火,粮仓损失的应该不大。”
铁亦柔嘴里咀嚼着食物,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
眼睛从刘锦贵下楼就一直没有挪开,刘锦贵见铁亦柔一直瞅着自己,有点莫名其妙。
撑开双臂四下看了看,还未发问,侧边坐着的铁亦柔一弯明眸,放下手中大饼,便咯咯直笑:
“啧啧,果然人靠衣装,昨日乞儿今日书生。还学经师绾了个发髻,不知者还以为王庭学士,青籍子弟呢。”
刘锦贵尴尬的一收双臂,拿起铁妞咬过的大饼撕下一口,细细的咀嚼慢咽。
“此城已经重兵严防,粮食器物应该更是重中之重,为何还能有人放火烧粮?”刘锦贵奇怪的问道。
“沧岐虽是末尾小郡,但源法方术鼎盛,朔边阵前节节败势,自然要寻求他法突破金迟。”
“哦…原来如此,胜者为王,一些下作手段倒也不算奇怪之事。”
这时街边嘈嘈嚷嚷,一溜人群指指点点的向同一方向涌去。
铁亦柔侧过头看向门外,妙目滴溜溜的直打转,噌的一下站起身来象征性的捋了捋外袍,然后说道:
“走,我们也去凑个热闹,金迟法统司应是颁了告示。”
言罢,变戏法似的从怀中内衬里掏出一枚金币,甩在桌面上便风风火火三两步踏门而出。
刘锦贵见状,一脑袋黑线的暗想也不等自己吃完,只好手拿半块大饼紧随其后。
“客官慢走~福隆昌盛~”
店小二跟着走到客栈外,习惯性一甩手中白巾,长长的对着已步入街道的二人吆喝了一句。
刘锦贵快步的跟上黑肤少女,此时正是赶早,街上熙熙攘攘络绎不绝的小商贩一边担着竹筐横流穿梭,一边吆声叫卖。
主街道两边也都搭起了卖着各式各样的地方产物,更有灵活搭建的遮阳布下放木凳方桌,给城民游士歇脚解渴的茶水酒肆。
“快点快点,不然站的太远看不清写的什么!”
铁亦柔伸手拽了拽刘锦贵的衣袖,就向着人流方向跑去。
到了约莫是城内中心区域,立着一块棕色巨石砌成的窄檐石牌。
石牌上贴皮纸文书,果不出所料是对昨夜失火简洁的告知城民群士。
笔挺站在两旁的四个黑甲军兵,面遮异兽图案的银色面罩,手握白缨黑铁枪,枪刃向上,默不作声。
而此时站在前头应是领头军官见周围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人群,便大声的说道:
“鼠郡沧岐,屡犯吾金迟之境,昨夜更有其郡内邪门方士引火烧仓,此肖小行径亦是挑衅金迟威严。吾等金銮狼煞先锋领遵上意,就石苍之地招募白籍以上者入军,杀入沧岐永解金迟之恨!”
掷地有声,短短几句便引的群情愤慨,意愤激昂。
“沧岐乃是源法流长最盛之郡,方士源师不弱封岚东宁,吾族之事或许与沧岐也脱不了干系。”
和刘锦贵站在一旁的铁亦柔听完前头狼煞军官所言后,恨恨的说道。
刘锦贵一听,扭头望了望旁边的铁藜少女,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觉得这少女想报仇已经疯魔了,看谁都像仇敌。
但嘴里还是应付的说道:
“我却全无头绪。”
“金迟籍统司差不多也应开门理事,我们先去取了你的身牌白石坠,然后再打听那军统司所在何处。瞧瞧他们卖的什么名堂。”
刘锦贵一脸愕然,虽还不甚了解此地法则,但那军统军事重地岂是白籍平头百姓所能进去的了的地方?
但一想铁藜少女玉籍青玉螭的能力,似乎也有些释然了。
顺着昨日入城原路,刘锦贵和铁亦柔又到籍统司堂前。
昨日当值的司阍已经换成了一个矮壮的穿着同样制服的胖子。还未近前,那胖子便三五步挪到二人面前一拱手:
“是东宁玉籍铁大人吧,下官籍统司司阍沈秀,经师大人一早已告知铁大人今日要带族嫡前来领取白石坠,小人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还请随我进殿内右门房。”
言罢胖门官沈秀躬腰双手做请,对着少女一脸谄笑,铁亦柔视若无物,并未搭腔随后就跟着胖门官进了殿内。
刘锦贵对着胖门官礼貌性友好的一笑,便随着一起跨过门槛穿过门廊进了殿内右门房。
此刻门房大门敞开,内里无一人,只有一块略有些老旧的案牍座于殿中,除了三面屋墙隔档上摆满了各种经册书籍。其余陈设与昨日左门房并无二致。
“少侠自去领取牍上白石坠身牌即可,上刻少侠姓氏名讳何时何地入籍,编号几许,十年内无法再次申领,还请妥善保管。”
沈秀例行公事般对着刘锦贵搭腔。
刘锦贵略微一拱手回道:
“劳烦大人相等,在此谢过。”
“欸~本官不过职责所在,何故相谢。”胖门官依旧笑颜相迎。
“身牌也已经取到,此时也快过晌午,我们到西市口去看看可有趁手的兵器,给你也寻一把。”
铁亦柔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对着刘锦贵说道。
“全听铁姑娘安排。”
刘锦贵自然也不置可否的应声回答。
只是心中嘀咕怀疑自己这身体情况,是否能耍的刀枪棍棒?似乎有点哭笑不得了。
两人一路无话,就奔着城西坊口缓缓走去。
快到西市坊口时,各种铁器银铺映眼而来,这时铁亦柔冷不丁问了一声:
“方才那沈姓门官,你是否感到有点怪异?”
“啊?这…并未在意,他有何不妥之处?“
“此人绝非区区籍统司这么简单,他必定有其他身份!”
铁亦柔言之凿凿,仿佛此人便是昨夜放火的沧岐细作。
刘锦贵见铁亦柔说的坚定,便疑惑的问道:“那跟我们似乎也没什么冲突吧?”
“有没有干系要看是否有别的办法,沧岐是必然要走一趟的,现在非寻常时机,自然要行些不寻常的手段!”
铁亦柔头也不回的应声,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晚些还要城内当铺打探我那玄丝橐,我们加快些速度做事!”
“来了!”
刘锦贵也无可奈何,快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