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迫同舟
石苍城,虽是地处金迟边陲,但左靠山石嶙峋、其中藏匿凶猛山兽毒虫蛇鼠无数,而形成天然屏障的大泽山脉。右临透明如镜、鱼虾丰富的济元湖。
如此占尽山水重逢之地,是除了金迟郡都金銮城之外,最大最繁荣的城池。
且此地军统司的驻军占全郡至少三数,兵器粮草更是不在话下。当然最主要的,此城更是金迟西拒沧岐的最大依仗。
入了城,率先映入刘锦贵眼帘的便是脚下宽阔且平整干净的白石街道,直通城内深处。
街道两边耸立着各式各样的茶楼,酒馆,杂铺,作坊。
甚至在道路两边的空地上还有不少撑着大伞正在收拾商品的小商贩。
临近傍晚打更,街上的行人不多,但是都在急匆的赶路。
刘锦贵默不作声的环顾四周,心里正暗自惊叹时,双眼定格在不远处背对而巡的一列黑甲士兵,还未发问,身旁的铁亦柔就自顾说道:
“那是金迟精锐狼煞军,听说原本只是固守金銮,看来这次两郡交战,金迟这次是真动了肝火,定要分个你死我活,连狼煞都调了过来。”
刘锦贵应了声“哦…”不明所以的点了点头。
“趁着还未打更,先前入城我便问清了此城籍统司所在方位,先带你去了入了白籍,也好有个身份行走。”
正准备出发,铁亦柔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问:
“我那趁手兵器呢?”紧皱了眉头灵动的妙目瞪着少年郎。
刘锦贵一脸窘迫,右手不知所措的挠了挠已经不能再蓬乱的头发,干笑了两声讪讪的回道:
“方才走的急,应该留在城外了”
铁藜少女回首望了望已经紧闭的城门,叹了口气也不责怪:
“算了,先安定下来,再做其他。”
说完便大踏步的向城内走去。
二人掠过鳞次栉比的屋宇,铁藜少女左顾右盼的不多会,拉着刘锦贵便停在了一座庙堂前。
只见此处左边门口蹲伏着如狮似虎的巨大石雕,右边矗立着比城门口略小一号的旗杆旌帜,古朴庄严。
“就是这儿了,门扉未关还好来得及,我们快进去。”
铁亦柔不由分说跨过门槛,进到了外殿,一侧站着似是当值的门官。
“吾携族嫡前来登籍造册,还请司阍引见经师。”
言罢铁亦柔就解下腰间的青玉螭递于其面前。
门官先是一怔,继而右手松开握着的刀柄,双手接过少女手中的青玉螭,举在眉前细细的看了几眼,然后躬腰递回,对着铁妞回道:
“大人玉籍自可不预而入,进前殿左门房便是籍统司,经师大人应还未歇憩。”
闻言,铁亦柔瞥了眼立在身旁呆头楞脑的刘锦贵,一双明眸弯成了牙月。
“我们进去。”
不消片刻,二人推门进了内殿左门房,高大空旷的堂内中间仅有一扁长黑木案牍,牍上烛火也因门开一丝风气流动摇曳不停。
而案前端坐着灰袍老者对门开吱呀声似是充耳不闻,头也未抬的问道:
“姓氏名讳,年方几何,归籍还是改册,速速道来。”
像砂石磨搓般沙哑声从这灰袍老者的喉咙里发出,让刘锦贵极为不舒服。
“东宁铁亦柔,行使中元王庭玉籍之权,前来给族嫡刘锦贵造册白籍。年纪嘛,一十有七,烦请颐老行个方便。”
少女老气横秋的不似及笄,对着案前的灰袍老者拱手回言,另一边刘锦贵见状也慌忙有样拱手。
“呵,有趣。东宁玉籍带人来金迟造册。罢了,玉籍之权可用。老朽不过在其位谋其职,何来方便之说?不过…铁藜玉籍,铁无涯是汝何人?”
灰袍老者手上笔墨一顿,略有些好奇的缓缓抬头。
刘锦贵好奇的余光暗自环顾打量,正巧对上了抬头的老者,心神一下收紧。
只见这灰袍老者面部疤痕交错,左眼眶内空洞无物,而右边的独眼却如同鹰目寒光不减,仅仅是对上的一刹那,自己就好似被洞察了心迹,冷汗涔涔。
“铁无涯…乃是家父,”
铁亦柔见被提起父亲名讳,顿时悲从心生,
“吾族经年被灭满门,阿爷阿曼皆已魂归。”
“怪不得汝这般年纪便持青玉。生死无间,人呐,化为黄土,早晚之事。”
灰袍老者不知是自解所惑还是在宽慰少女,顿了顿又对着刘锦贵说道:
“少年郎上前来,签字画押,明日晌午,来领白石坠。”
铁亦柔见已经造册完毕,吸了吸琼鼻,手肘抵了抵还在低头冒冷汗的刘锦贵,示意他听从老者言语。
刘锦贵扶了下额头,两步并做一步,躬身上前伸出手指在灰袍老者案牍前的黄纸上蘸墨按好手印。
正欲转身离去,耳边传来老者细微的声音:
“小友命格却是不凡!”
刘锦贵诧异的看了看依然身形未动的灰袍老者,紧绷的心神已到极致,
‘他能看出我不属于这具身体?’
抬眼对上了对方似笑非笑的独眼,刘锦贵直打颤。
刘锦贵当机立断,并未与这灰袍老者搭腔,转身快步走到铁亦柔身侧伸手拉着她便向殿门而去。
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的少女不明所以,慌忙回首对着老者点了点头便被刘锦贵拉出了门外。
“做什么呢?如此古怪。”
一出殿门,少女便甩开刘锦贵,娇叱的问道。
“无事,这老者着实害眼。”刘锦贵出了殿门浑身一松。
“大惊小怪,此间城内枢职多为伤病退伍军士。像籍统司这等要职更是多为前线有功之臣,身体残缺再正常不过。”
铁亦柔见刘锦贵神情异样,继续说道:
“走吧明日晌午再来,先去找个酒家落脚饱餐一顿,此刻枵肠辘辘,饥不可堪。”
不等刘锦贵回话,便将手中的青玉重新大摇大摆挂回腰间,转身就朝城内的主街道走去。
刘锦贵暗想也对,兴许是自己脑子错乱神志不清的疑神疑鬼。
一摸肚子这时也是前胸贴后背饿得不行,陌生的地方自己又没头没脑不明所处,还去在意谁好谁坏?
自我鄙夷了一番后快步的跟上了前面头也不回的铁藜少女。
“呦喂!两位客…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万福隆客栈门口的店小二,看着缓步过来的两个人影急忙的揽客,待到跟前一瞅,黢黑少女虽然风尘仆仆但是衣着整齐,神韵不凡。
常年揽客的小眼一扫就看到了铁妞挂在腰间的青玉,小二暗想:世家子弟!
而另一边的刘锦贵店小二一眼都懒得看,和桥洞下无家可归的小乞儿没有什么两样,虽然不知道为何会走在一起,但也少见多怪。
“自然是吃饭也住店!把你们店里的特色石苍菜品都端上尝尝。还有那什么松子酒。”
少女豪气万分的似土财主一般小手一挥。
“得嘞,客官里面请~~”
店小二手上白巾一甩挂在肩头,双手做请,示意铁亦柔入店。
“万、福、隆。”
刘锦贵抬首望着悬挂在屋檐正中的客栈牌匾,自顾自的叫出了匾上苍穹有力的三个大字。
“咦,你竟然还识字,看来也不是一般的乞儿。”
铁亦柔看着一身衣物如破布麻袋般的刘锦贵叫出客栈的名字,略微有一丝差异,但更多的还是戏谑之色。
“别站着了,快点进来,再晚些就要打更宵禁了。”
刘锦贵看着已经在厅内落座待食的铁亦柔,应了一声也跨过门槛进得厅堂,与其面视而坐。
不多会,一众菜品便依次送上,还端上来一壶松子酒。
刘锦贵此时一见食物,顿时也顾不得问东问西,便大快朵颐起来。
进食过半,刘锦贵一边啃着不知名的兽腿,一边含糊不清的对着铁亦柔问道:
“你说,人生地不熟,该怎么找你的玄丝橐?”
“玄丝橐只是对我重要,旁人拿了去没有任何价值,明日城内当铺挨个找寻,总有机会。此物是吾族被灭满门的重要线索,东宁不管不问,但血海深仇不报,枉为人子!”
少女心若刀割,双眼渐起雾气。
“算了,跟你说也无用,不吃了睡觉,再做打算!”
刚还我见犹怜的少女,一句话不耐烦就扔下手中的骨头,转头对着门口观望迎客的小二喊道:
“小二!两间上房!”
“来嘞客官,这铜匙您拿好,上二楼西厢最左两间相邻客房,您自行便是。”
小二笑面如花,小跑到桌前,从褡裢掏出两把铜匙,弓腰捧起。
少女自顾取了一把,起身便向二楼走去。
刘锦贵见状也暗叹一声,心里佩服少女的坚毅,家仇国恨,任谁都不会轻易的放下。
顺手抹了抹嘴角,对着小二问道:“可有热水沐浴?能否提供衣物?”
此时店小二目送铁亦柔进了厢房,揉揉了有点僵硬的大脸,热情似乎也淡了许多,见刘锦贵发问,平平的说道:
“客官只管上房歇息,热水自有下人送去房内,明早店内再去给客官扯一身衣物,不知客官对衣物可有要求?”
“没有其他要求,青衣净服即可。”
刘锦贵浑不在意这小二的态度转变,也拿过钥匙朝着楼上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