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 章 勒索
陆云兰脱离危险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她昏睡期间嘴里一直呼唤着一个名字：“伊伊，伊伊。”
陆可凡从派出所录完口供后一回到医院，就看到形容枯瘦且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加老态的陆云兰，像个伤痕累累的木乃伊一样躺在病床上，唯一能证明她是个活人的，就是她此刻正用那苍老哀戚的声音一遍遍地喊“伊伊”这个名字。
伊伊是陆可凡儿时的小名，曾经她是有多渴望能听到自己的妈妈这么亲昵地呼唤她啊，如今突然听到了，却感觉怪怪的。
“伊伊，伊伊……”陆云兰又在梦呓。
一直守候在床边的方雪儿赶紧抓着陆云兰的手：“妈，我是雪儿。”
陆云兰仿若未闻，继续沉浸在自己的呼喊中：“伊伊，伊伊，妈对不起你……”
“姐，妈是不是在喊你？”方雪儿回头问站在身后的陆可凡。
陆可凡走了过去，迟疑了一下，然后慢慢伸手握住陆云兰的另一只手，声音有些淡漠：“我在。”
“妈”字在嘴边踟蹰了好一会，终究说不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陆云兰像打了镇静剂般，突然安静下来，而后徐徐睁开眼睛，透过脸上纱布的缝隙，她缓缓打量着洁白的病房，以及病床前的两个女儿，立马明白自己没死，又被救过来了。
昏迷前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想起方茗伟要拿凳子砸陆可凡，她冲上去阻止，体型悬殊的她却被方茗伟像拎小猫一样拎了起来，然后，她就晕了过去，什么也不记得了。
此刻的她慢慢恢复了昏迷前的记忆，用担心的眼神上下检查着陆可凡的脸上和身上：“伊伊，你有没有事？”
陆可凡摇摇头：“他已经在看守所里了。”
听到看守所三个字，陆云兰沉默了。
“他常年对你家暴，追究他的法律责任吧。”陆可凡看着身上没一处好的陆云兰，愤怒道。
“对。”方雪儿也点点头。她早已对那个亲生父亲没有一点感情。
陆云兰脸色苍白，不说话。
“你要想活命，就离婚吧。”陆可凡盯着陆云兰满目疮痍的样子，实在不知道她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义。
“他不会放过我和雪儿的……而且，他也不会给我们一分钱。”陆云兰眼神惊恐又无助，对于离婚后的生活，她完全不知道何去何从，这么多年，她早已被方茗伟控制习惯了，也习惯了依赖方茗伟的物质保障。
“那没离婚，他不也没放过你们吗？”陆可凡无语：“雪儿成年了吧，可以自食其力了。”
方雪儿听到此，低下了头。
陆云兰沉默着，她老了，这些年身体也被方茗伟打垮，除了依赖那个伤害她的人，她不知道还能如何苟且求生。
“不离婚，你图什么？图他会打你骂你侮辱你吗？”陆可凡对这个生物学母亲有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愤怒。
“他答应只要不跟他离婚，就给我钱养老。”陆云兰终于说出原因。
“我给你养老行不行，我求求你，离开那个烂人吧，他没把你打死就算不错了，你还指望他给你养老啊！”陆可凡气得不行。
陆云兰不敢相信地看着陆可凡：“伊伊，你真的会管我吗？你不恨我吗？”
“本来是恨的，但这两天看到你抛弃我后的真实生活，就不恨了，我谢谢你当年明智地抛弃了我，不然我的人生可能也比地狱好不了多少。”
看守所，方茗伟被带出来，陆可凡见到他，直奔主题道：“陆云兰决定和你离婚。”
“离婚？不可能！”听到“离婚”两个字，方茗伟立马跳脚起来，一副没有任何沟通余地的表情。
陆可凡一动不动地坐着，冷眼看着他。
见陆可凡不为所动，方茗伟平静下来，隔着玻璃，他瞪大眼睛将陆可凡细细打量，突然感慨道：“真是不可思议，许云兰居然有你这么个漂亮的女儿，这么多年那臭婆娘一直不肯说出你的下落，她倒把你藏得好。”
陆可凡假装没听见，冷冷地继续：“不同意离婚，你就等着坐牢，根据《妇女权益保护法》，故意伤害他人身体，情节严重，至少判三年以上。”
方茗伟是个法盲，根本不知道打老婆犯法，一听说要坐牢，突又跳脚起来：“我打我自己老婆，犯什么法了？”
“看来警局的同志还没来得及给你普法啊，要不要我给你扫扫盲？”
方茗伟气势明显弱了下去：“那娘们想离婚，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我有条件。”
陆可凡冷眼看着他，想听听他会提出什么条件来。
方茗伟狮子大开口：“让陆云兰陪我100万青春损失费。”
陆可凡真想往他脸上吐口水，但又不想侮辱自己的口水。
“那娘们这么多年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现在将我吃干抹净了，想拍屁股走人，哪有这么好占的便宜。”男人的脸上写满了厚颜无耻。
陆可凡的三观被震碎，她想不明白，陆云兰当年为何会宁愿抛下自己也要去嫁个这样的男人！她本想理论几句，现在看来，再说半句都嫌多。
“那你就等着被起诉坐牢。”陆可凡站起来往外走，不屑和他多说一句。
身后传来方茗伟怒不可遏的声音：“陆云兰那个女人，靠我养到现在，她离了我讨饭都没处去，你信不信，我给她十个胆，她也不敢送我去坐牢，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在搞鬼。”
这些年方茗伟把经济大权控制得死死的，每月只给陆云兰非常有限的开销，陆云兰性格又懦弱，常年被打身体早就垮了，他太清楚陆云兰有多怕自己又有多不敢离开自己。
起诉他，不是那女人能做得出来的事。
“是我又如何？”陆可凡冷冷睥睨着这个残暴自私又恶心至极的老男人，挑衅道。
方茗伟愣了一下，他感受到陆云兰这个大女儿不像他的方雪儿那样怯懦，这个似乎有点不好惹，看她说话的口气，像是做得出来的样子。
想到此， 他瑟缩了一下，自己也一把年纪了，年轻的时候也犯事进去过几次，清楚里面的日子，还真有点担心被送进去。
“离婚的事，我要考虑一下。”
“好，明天给我答复。”陆可凡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医院，陆云兰听说丈夫要她赔100万才肯离婚，气得差点晕过去，她无限悲戚地哭道：“他是要把我们娘俩往死里逼啊，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起诉离婚吧。”陆可凡言简意赅。
许云兰拿不定主意。这么多年她对方茗伟逆来顺受惯了，由于每次反抗失败后都遭受了更加变本加厉的惩罚，她早就不敢反抗。
陆可凡怀疑陆云兰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被控制被伤害了，反而觉得是理所应当的，还替对方辩白。
她意识到陆云兰所遭受的一切，固然有方茗伟本性恶劣的因素在里面，还有她的软弱可欺的助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