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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新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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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月初一, 元旦。

    新禧至。

    昨夜除夕迎新,大珝有规, 除夕可免宵禁令。

    鞭炮声与锣鼓声响彻整夜,交杂在一起的吹拉弹奏与欢呼声此起彼伏。

    嘈杂。

    锦甯过了五更才入眠的,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 卯时便又起了。

    “殿下, 碧潭飘雪。”白嬷嬷端来茶盏, 盘边放着一支半湿的细杨柳枝与一小瓷碗。

    锦甯拿起杨柳枝, 点取那碗中的药, 揩齿, 咬开柳枝, 又端起茶盏轻抿小口, 清口,旋即漱出。

    “殿下今日早膳可有想要吃的?”

    锦甯捻起纱绢轻轻拭擦唇角,“莲叶羹罢。”

    “老奴命人去做。”白嬷嬷作揖, 收好东西端出门外。

    锦甯便唤来宝念梳妆。

    “去取来玉簪花棒儿。”

    宝念福身, “诺。”语罢行至一旁的红木圆角柜, 拉开抽屉, 捧出一彩绘瓷盒递给锦甯。

    玉簪花棒, 谓之珍珠粉。

    便是由紫茉莉种植的,兑了香料进去,研细蒸熟,成粉后灌进含萼的玉簪里头,用以敷面。

    那紫茉莉非大珝花种,是不久前从别藩传进的,是以格外珍贵。

    便是锦甯这里也只得了两盒。

    锦甯掀开瓷盖,里面盛着十数根玉簪花棒儿,她拈出一根倒在掌心,用丝帛细细敷面,眼底的青黑终于渐渐淡去。

    “宝念,你瞧瞧如何。”锦甯望着镜中为她挽发的宝念,“本宫只觉着依旧缺了什么味道。”

    “殿下慧眼若是瞧不出,奴婢愚笨又如何瞧得出。”宝念福了福身,“奴婢觉着,殿下是哪哪儿都好的。”

    “嘴贫的丫头。”锦甯眉目微弯,“你便是说罢,本宫有赏。”

    “奴婢斗胆。”宝念微微弯腰,“奴婢以为,如今乃冬,却是缺了几分艳色的,若是殿下稍施粉黛,那整个京城怕是都要失了色了。”

    锦甯便轻轻掩唇笑,“宝念深得本宫之心。”

    她慢条斯理地将妆台正中摆着的玳瑁雕花九子奁揭开,“只是今日入宫,本宫不敢涉险又如何是好?”

    锦甯闻言笑了笑,从那玳瑁妆奁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白玉罐。

    被置于妆奁中的自不会是凡物,那胭脂薄而轻盈,轻抹在眼底,青黑便尽数不见了,只余淡淡的嫣红。

    红了眼儿一般,似若含羞传情的模样,竟是比之面颊泛红还要惹人怜。

    女以其容而悦。

    锦甯眉眼浮上清浅笑意。

    “前些日子本宫赐予珠忆与你的那一对儿簪子可还在?”

    “回殿下,九宝琉璃簪本就为一对,殿下赏赐,珠忆去了,奴婢不敢教其独自流落,已然归还殿下私库。”

    锦甯轻嗯了一声,“那胭脂呢,可还在?”

    “回殿下,是。”

    锦甯点点头,笑道,“不错。”她说着又将那右侧的玉匣子揭开,“本宫也不知你喜好,自己挑吧。”

    “奴婢不敢。”宝念垂首。

    “有何不敢的。”锦甯含笑的眸光在镜中对上她的眼,“本宫先前便说了,若是答得好,便赠你一物。”

    “殿下赏赐,奴婢自然跪谢。”宝念低声答,她从玛瑙匣里挑出一支白梅步摇,细细为锦甯簪上,“殿下有意赠与,奴婢不敢。”

    锦甯只浅笑,抬手止住她又挑出的碧玺祥云钗,“足矣。”她眼波流转,“这只钗子便赏你了。”

    宝念心下舒了口气,跪道,“多谢殿下。”

    正月初一乃新禧,撰拟春联一向乃宫中习俗,凡是擅书法通文书的大家亦或是翰林皆被请于宫中撰拟。

    锦甯有第一才女这个雅号,哪怕不是贵为郡主之身,历年也是少不了她的。

    此次进宫便没有步辇待遇了,被请来的都是大儒学士,身份不够坐不成步辇,可偏偏这些人又自命清高,在百姓中的声望也高,皇帝邀请了便也不会怠慢,自然不会有那些等级划分。

    编撰的春联众人早在除夕前都呈上去了,今日前来也只不过是云集众才,为的是选出那联中“魁首”,众称之为“联首”。

    择出后,无论是皇宫贵族亦或是商家百姓,新禧所用的春联便皆是这年的“联首”了。

    这等风光,众人自是都愿意争上一争的。

    锦甯踏进重华殿时一眼便瞧见了被围在中心的贺老先生,便连姒乐耘,赵盼儿与阮矝言也在其左右。

    她走近人群轻笑道,“贺老尊驾,嘉昱怎也没收到半点消息。”

    “老夫数月拜读欧阳先生的集册,惑解,今日才出关,也是心血来潮入宫妄与众友交流心得,你不知晓也是应当的。”贺崇哈哈大笑,“嘉昱啊,你倒是赶了巧来的,我等先前还在赏你作的春联,怕是今年魁首又是教你这丫头夺了去的。”

    身旁数人附和,“是啊是啊,你这丫头,年纪轻轻,文采却了得,一年比之一年上进了。”

    “江山添秀色,桃李沐春光。”有人朗声念出她的春联,啧啧称赞,“我等是万万不及啊,果真是后生可畏。”

    锦甯含蓄笑了笑,“诸位先生莫要恭维嘉昱了,嘉昱才疏学浅,是万万不及诸位的。”

    在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名士,虽说锦甯才学不输众人,可辈分到底放在那,任是谁教比自己年幼许多的小辈比了过去心里都不会如何舒坦。

    锦甯此番谦虚倒是叫众人听了心中好生妥帖。

    心中舒畅,嘴上却都也谦虚推拒,“哪里哪里……”

    赵盼儿暗暗撇了撇嘴,她是看不得这些人自诩清高的。

    姒乐耘见了扯了扯她的袖摆,“慎行。”

    阮矝言也点点头,默默又添上一句,“大将军毕竟将将打了胜仗,将军府如今在风口浪尖之中。”

    大将军乃是如今大珝武将中最高封号,而如今的大将军,正是赵盼儿生父。

    赵盼儿张了张嘴,依旧有些意难平,“赏联罢赏联罢,我倒是要瞧瞧……”言之未尽。

    锦甯恰巧从人群中走出,闻言柔声哄道,“瞧瞧这小脸儿,都快够挂个油瓶了。”

    她望向姒乐耘与阮矝言,见两人无奈摇头,心下了然,“今儿乃新禧,你可莫想那不开心的。”

    赵盼儿轻哼,“我自然不会。”

    锦甯笑着给姒乐耘与阮矝言递了个眼色,挽着赵盼儿走近那摆成连排的几案,“这一对儿倒是颇有意境。”

    春风欣拂柳;

    佳节喜逢春。

    姒乐耘也点头应和,“尚可罢。”

    阮矝言微微笑了笑,指着一旁几案上的宣纸对几人道,“我倒是觉着这对儿有几分味道。”

    锦甯也走过去,轻声读道,“一树红梅开绿野,万家春酒醉红颜。”她称赞,“确实是有些意思。”

    “不知是何人填词?”

    赵盼儿似笑非笑,“还能有谁,定是哪位风流公子罢。”

    几人暗暗嘘声。

    姒乐耘微微瞪大眼,低声问,“赵夫人果真是要为你说亲了?”

    赵盼儿垂下眼睑,“嗯。”

    锦甯拢起眉心,“可…”她轻咬下唇,“可……”

    “可三姐却还依旧待字闺中。”赵盼儿讽刺道,“她既敢做,有什么说不出口的?”

    锦甯忙温声宽慰道,“如今赵府将将立功,你且安心,定会是好人家。”

    赵盼儿冷呵一声,“若不是立了大功,又怎会忙着给我说亲?”

    锦甯安抚,“赵夫人也是为着你好的,她……”

    “大将军…当真也不阻拦?”阮矝言也不禁开口,蹙眉,“他…他不一向最是宠爱你?”

    “为的是赵家……”赵盼儿嗤笑,她心不在焉地赏着春联,“他哪里会顾忌我?”

    姒乐耘喃喃道,“赵夫人是糊涂啊。”

    “糊涂之人又如何自知?”赵盼儿强颜欢笑,她紧紧捏着手下的春联,“只是……太子殿下,哪里是赵家可以肖想的?”

    “更何况……”她望着静默不语的锦甯,轻叹一口气,“甯儿,何人不知太子殿下对你的心思,依我看,你二人…是迟早要定下的。”

    她不愿…不愿落到那等境地。

    甯儿是她,最珍惜的挚友。

    锦甯没应,轻拂开她紧捏着宣纸的手,“便是你自个儿作的,也不该这般糟践。”

    纤薄纸张上的皱褶被细细抚平,娟秀的小楷跃然纸上。

    爆竹一声除旧;

    桃符万户更新。

    “万户更新……”锦甯低念了一句,微微垂着首执起桌上的毛笔,几缕细碎乌发落在面颊旁,掩住她清婉的眉目,看不清神情。

    她从袖口拈出一粒白色小石子,轻盈地在那石子上勾勒了一字出来。

    却是一“巧”字。

    这便是择出联首的流程。

    每一应邀之人在踏入重华殿前皆会从守门婢女那儿收到一颗白石子,虽石子只是普通石子,但石子背面皆是刻上了应邀之人的号或字的,一人仅一颗。

    若是赏联时瞧见了喜爱的春联,便需提笔在石子上写下一字,这一字乃是对此春联的一字形容,不能多也不许少,只许一字。

    而写完了字便将石子丢进看上的春联旁的小竹筐里,最后的联首,便是看谁的竹筐里石子最多为定。

    虽说这“石上字”若说意义倒真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文人雅士嘛,偏生就爱这些风流风雅的东西,是以这“石上字”在大珝还颇受吹捧。

    锦甯放下毛笔,将白石子掷进赵盼儿春联旁的小竹筐里,依旧垂着首,叫人看不清眉目,只是嗓音微颤,落寞极了,“我压五十两银子,今年的联首必是会被你夺了去。”

    赵盼儿扯出苦笑,“借你吉言了。”

    “盼儿…”锦甯用力咬住唇瓣,晨光透过发丝斑驳地映在苍白的面颊上,竟是分不清是那光更白,还是雪肤更白的,“盼儿…你莫要这般……”

    眼底盈出水光,锦甯匆匆拈出丝绢拭了拭眼角,“赵府…赵府欺人太甚……”她终于忍不住低低啜泣,泪水簌簌流下,“赵府欺人太甚……”

    赵盼儿一对美目也闪着泪光,“甯儿……”她背过身去,捏着纱绢掩面,“我知你…我知你…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是…若是你我当真落到那番境地……又该如何是好……”

    姒乐耘不忍再看,也别过去头去,“赵家是铁了心了?”

    “可不是。”赵盼儿抑制住哭腔,讽笑,“便不是太子殿下…哪怕是皇子侧妃也是好的。”

    “便是再没有其他法子了?”阮矝言喉头微涩。

    赵盼儿摇头,哂道,“哪里会有。”

    “当今重文轻武,赵家贵为武臣之最,地位却依旧不上不下,早已不满这般处境多时。如今好不容易立了大功,得了向上爬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我。”

    阮矝言神情恍惚,自言自语地低道,“总会有的…总会有的罢……”

    “会有的。”锦甯蓦地开口。

    几人惊异望向她。

    锦甯抿了抿唇,神色犹豫,轻轻道,“垣儿…也到了议亲的年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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