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悲痛欲绝
夜已深，暴风雨即将来临，乌云密布，雷声不绝于耳。她紧紧抓住马缰，猛烈地驱使马匹沿着山路疾驰，仿佛疯狂一般。马鞭狠狠地落下，残酷地抽打着马背，留下一道道伤痕。此时，大如黄豆的雨点已经开始落下，再经过一个山弯，她就能到达柳家村了。
转过山弯后，远远地看到一片火光，随之传来老弱妇残的哭喊声。依依的心紧紧悬在嗓子眼，突然猛然拉着坐骑，坐骑痛苦的嘶叫着冲向火光。只见整个村庄的房屋都被火烧着，包括自己家，李长振手下的那些黑衣人正在欢呼着屠杀村民，甚至连婴儿都不放过，还有人趁火劫掠。我直接冲向家门，大声喊着：“爹爹！娘！”在浓烟和熊熊烈火中，一个妇女躺在倒塌的院墙旁一动不动。
“娘——！娘——！”依依从马背上直扑下去，抱起那位妇人时不停地摇晃着她。那位妇人双眼紧闭，身体冰冷，嘴角的一滴黑血已经凝固，显然她已经断气已久。紧抱着母亲逐渐僵硬的身体，沾染了血液的衣服使她的悲伤几乎要让她昏厥过去。与此同时，她耳边清晰地传来了那些穿黑衣的人的喝斥声。她深深的悲愤突然转化为愤怒，怒火烧干了她的眼泪，依依轻轻将母亲的遗体放在地上，转身看见旁边一个黑衣人正在抓住一名妇女，嬉笑着猥亵。她突然跳上马背，甩出缰绳卷住那人的右臂，那人被卷倒在地上，刚刚挣扎站起来，依依再次跳下来，甩出另一段缰绳绕住那人的腰，在树上迅速把缰绳固定住。然后她从地上捡起一把短戟，一抛之下刺入马的屁股，那匹马原本就很狂躁，此刻更加痛苦地奔回去，那个黑衣人很快就被狂奔的马甩了下来，右臂疼得在地上痛苦呻吟。依依迅速拎起他，打算逼问。突然她感到后背一阵凉风，地上的影子晃动，原来是另一个黑衣人举刀朝她砍来。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黑衣人朝后面扔去，趁对方躲避时迅速转身，夺下那人的刀，熟练地挥舞起来，向那人猛攻过去，刀法快得仿佛闪电，那人还来不及防备，明晃晃的刀刃已经横在他喉咙上方。
依依咬紧牙关，低声问道：“你们的主子在哪里？”那个穿黑衣的人浑身颤抖着，颤巍巍地指向东北方。“太好了！”依依猛地在那人的喉咙上划过刀刃，鲜血喷涌而出，溅在了依依身上。那人眼睛瞪得大大的，缓缓倒下，四肢抽搐着，尚未即刻断气，只是喉管被割断，无法再维持最后一口气，只能张大嘴巴，脸上透露着剧痛。
依依冷笑了一声，用手擦拭了一下满是鲜血的刀刃，转身向东北方飞奔。跑出半里路，前方传来打斗声，只见一座断瓦残垣的废屋前，两个人在互相交战。她仔细看去，那两个人正是柳莫言和李长振。依依从开始练习武功到现在，从未见过父亲与别人如此交手，心里不禁焦虑，但又不敢贸然上前，担心打扰他们。李长振的每一招每一式，依依看起来都有些眼熟。他双手交替运动，每一掌都朝柳莫言的要害拍去，动作凶猛，甚至有些无法无天。在火光的照射下，依依看到李长振双掌的掌心呈现淡紫色，心里紧张得手心冒汗。而柳莫言虽然表情愤怒，但动作却从容不迫，灵活地躲避着，丝毫不慌乱。依依旁观了几十回合，发现两人势均力敌，没有任何落败或占上风的迹象。但她又细细观察，渐渐地发现父亲只是借机招架李长振的紫砂掌，没有正面对抗他。可见这紫砂掌的毒性，连父亲都有所忌惮。依依的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此刻更是几乎要跳出来了。
李长振和柳莫言再交手了几次，突然，李长振跳出了圆圈，笑着说道：“叔仁啊，二十年不见，你的武功进步不小啊。可惜你一直不愿意承认我这个师兄，否则弟妹也不会白白丧命了！”
柳莫言满脸忧愤之色：“你只是要来寻我麻烦，可我的妻子从来没有在江湖行走，你竟然不放过她，今天就算我要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和你同归于尽！”
李长振笑着说：“师弟，何必这样激愤呢？二十年前你夫妇就应该命丧在我手中，可惜老天宽容了你们，让你们双双逃脱，并且成为了夫妻。今天你们再次落入了我的手中，也是命中注定，我来帮助你们这对不幸的鸳鸯吧！”
柳莫言怒不可抑制：“二十年前，你在悬崖上劫持了碧儿，才侥幸逃脱了我的计谋，让我受了你暗算！师门以及杀害妻子的仇恨，在今天，我们就一起做个了结吧！”
李长振阴笑着说：“你别忘了，宫内还有你们夫妻俩的女儿，她是你们唯一的宝贝，你们肯定不希望她有任何意外吧？”
柳莫言愤怒地说道：“你对我的女儿做了什么？如果你敢伤害她一丝毛发，我一定会让你万劫不复！”
李长振笑着说：“师弟啊，你太过于担心了。毕竟你女儿也是我的师侄女，现在她在皇上身边享受着荣华富贵，而我这个老骨头还要端茶倒水的伺候她。你说我还能做什么呢？”听到这番话，柳莫言不禁心惊肉跳，呆呆地站在那里。李长振看准这个机会，突然发起了攻击，掌势向柳莫言的胸口拍去。
突然之间，一个黑影从斜坡上跳了出来，转过身去用掌法格开那一掌。李长振惊讶了一下，发现那来人穿着他手下人的服装，但是却使用了他从未教给别人的门派武功。于是他大声问道：“你是谁？”那人一言不发，扔掉了钢刀，一跃而起，直接向李长振发起了攻击，每一招都透着杀气。
“依依！”柳莫言从来人步法身形上认出女儿，顿时惊喜万分，忍不住轻唤一声。依依从爹爹的声音中，听出他没受什么内伤，当下精神一振，出招更为凌厉，李长振一时竟难以招架，于是左手稍翻，微微上扬，一道暗光向依依逼来，来势缓慢，听不见一丝风声。
“小心！”柳莫言大声呼喊，迅速冲到依依身前，用衣袖挡住了那道暗光。没想到，李长振左手发出暗器后并没有收回，同时还一掌向依依拍去。柳莫言用右手推开了女儿，并用左手接住了暗器。就在这时，李长振的那一掌迅如闪电地袭来。柳莫言无法躲闪，胸口被这一掌实实地击中，顿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一晃，最终倒在了地上。
“爹——！”依依回过身去，看到柳莫言倒在地上，她立刻像疯了一样要和李长振拼命。李长振这才意识到来人竟然是依依，心里虽然感到惊讶，但马上想到，刚刚她救了苏言丘，必然得知了今晚自己要对柳家村做的事情，所以她出现并不让人意外。再看到她此刻因仇恨而红了眼睛，他知道暂时很难杀死她，而如果继续纠缠下去，可能会引来官府的麻烦。于是他稍作思考，大声地阴险地笑着说：“原来是惠妃娘娘！你来得正好，我想你父亲想必还有一些临终遗言要告诉娘娘呢——我得赶回宫中伺候，恕老奴就不多陪了！”说完他发出一个口哨声，带着那群黑衣人远去。
依依揭开蒙面黑布，投身在柳莫言面前喊道：“爹！爹！”
依依抑制住眼泪，颤抖着手按在柳莫言的后心，试图施展功法治疗他的伤势。柳莫言微微一笑：“依依，乖孩子，不必白费功夫了，李长振来此就是为了要我性命，所以他使用的毒药非同小可为父的伤势无法治愈。其实我一直对你隐瞒了我的真实身份，我原本是”
依依含着眼泪说：“父亲受了伤，不要多说话这些事情，苏师伯已经告诉过我了。”
柳莫言的眼睛亮了起来，但很快又变得黯淡：“你见到苏师伯了吗太好了，可惜我可能见不到他最后一面了。不过他一定早就以为我已经不在人世了。实际上，在师门遭受惨变的那一天，我故意将李长振引到了一个险峻的山崖上，想在那里进行比拼，轻功强的人通常更占优势。谁知道那时山崖上竟然有一个女子在欣赏风景。于是，李长振就挟持了她，让我束手无策。后来，他将那个女子朝我扔了过来，趁我接住她的时候，一掌将我打下了山崖”
“那个女子就是我娘吗？”依依轻声问道。
“没错，她就是你的娘亲。”柳莫言脸上露出微笑，眼中透着温柔：“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子，而且温柔善良，勇敢正义那天她看到我被李长振打下崖，也跳进潭中救我。之后我一直难以相信，她身材娇小，虽然熟悉水性，但将我这个七尺男儿从潭中救起，背着我去找大夫，一定克服了很大的困难幸好我没有命丧潭底，在她精心照顾下伤势痊愈之后我们就结为夫妇，师门之间的仇恨深入骨髓，但我不能辜负她对我的深情，更不能让她卷入其中，只能一个人去查找李长振的下落。后来你的母亲怀了你，我听说李长振常常在京城出现，于是我们就定居在这里我本以为当你找到适合的归宿时，就是我复仇重返江湖的时候，但是没想到李长振竟然成了宫中的太监，幸好你还安然无恙但是今晚他突然带人来血洗柳家村，你娘亲中了他的暗器”
依依哭着说：“爹，如果我早知道李长振就是皇帝身边的太监李公公，我早就会为了爹爹杀了他，娘亲就不会离开，爹爹也不会受伤”
柳莫言轻轻摇了摇头：“依依，我们师兄弟之间的仇怨，是我们这一辈人的劫数，无论有多深，爹都不愿让你牵涉其中。你这么年轻，心里不应充满仇恨爹早已想好，若有机会，我必手刃李长振，若无机会，苍天在上，奈他也嚣张不到几时师父在天有灵，应会谅解我”
说到这里，柳莫言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缓慢地卷起袖子，一个东西滚到地上，他用手指着那个东西说道：“孩子，李长振心狠手辣，他的暗器阴狠无比，就是这个蝥葵针它害死了你娘李长振喜欢用慢手法投掷，悄无声息在黑夜里夺人性命，而且不留痕迹”
依依细细观察，只看到那暗器的形状像杏核，颜色暗红，底部有许多细丝伸出，像蜘蛛一样。这使她感到震惊，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仿佛找到了几天来一直困扰着疑点的答案。
柳莫言接着说道：“这些纤细的丝线都是空心的，里面充满了剧毒当年有很多人都死在这些丝线之下，这也是李长振被称为‘九毒蛛’的原因他现在就在皇宫，你一定要小心才行”
依依悲伤地说：“女儿，一定记住！”
柳莫言轻轻地抚摸着依依的头发，感慨地说道：“我和你娘对不起你最多的地方就是无法阻止你进入皇宫，深宫的日子是这世上最艰辛的”
依依忍住眼泪劝慰说：“爹爹别担心，女儿很幸运地得到皇上的宠爱，皇上对女儿非常好非常好”
柳莫言叹息道：“但帝王之爱向来难以长久不过你已经成年了，已经知道很多事情知道该如何做，只要能够过得不虚此生父母在九泉之下也能得到安慰”
她哭得稀里哗啦，语无伦次地说：“我明白我明白！爹爹，你放心放心”
柳莫言微微一笑，他的手突然放下，迅速离去。
狂暴的雨水大量倾泻而下，发出哗哗的声音，其中夹杂着撕心裂肺的哭声，在漆黑的夜晚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