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温泉
群马县在东京周边显得并不繁华，但它的温泉的确是全国知名。
“据说这里埋藏着德川家康400万的黄金财富，换成今天的钱的话，大概会有3000亿日元吧。”银站在温泉旅馆的门口，朝远方的山峦眺望。
举国之力倾搜的黄金，德川幕府的军费，被埋进了群山环绕、易守难攻的赤城山，加上至今还未被发掘，这种故事最容易引起人心中的遐思。
“那里是赤城山的方向吗？”历史学得稍微好一些的研磨问。
“不是，是我随便看的。”
“……”
银率先向前走了出去。
这是来到温泉旅馆的第一天，稍作休息的三个人准备一起出来吃午饭。
经过了接近一个月的“冷战”之后，她们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走在一起了。
三人看似恢复了之前的相处，却无处不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尴尬。
黑尾觉得自己现在浑身都怪怪的，他低下头看着银的手，就在离自己垂落的手不到五厘米的地方，而他要怎么对待现在这股非常想牵上去的冲动？
按照普通定义来说，自己应该算是正在和前女友走在一起，而实际上他和银又没有真正意义地交往过，真是别扭极了。
从前可以理所当然做出来的事情，现在突然又回到了“禁止冒犯”的范围里，黑尾的心像是一把蒲绒草在密密生长，摇晃。
少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若无其事看向了别的方向，手却悄悄接近了那只一动不动的手，在触碰的边缘若隐若现地试探，为了一点转瞬即逝的温度而隐秘欢喜。
孤爪研磨走在银的另一侧，也在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
“游戏机忘在房间了。”他活动了一下手指，好像上面有个东西一样。
“研磨最近在打什么游戏呢？”银闻言，感兴趣地转头。
“那待会小银来我房间看吧，你可以帮我玩。”他自然地说。
“好。”
可恶，他好会啊！！
黑尾在心中流着泪呐喊。
虽然现在自己和研磨勉强算是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但为什么对方依旧显得那么游刃有余、反衬得自己这么笨拙呢？！
银不经意转头看了一眼黑尾，只见到对方避开了目光对视，睡乱一样的头发挡住了表情，只能看到他下颌线到喉结的线条。
啊，高个子这么有优势吗，不爽。
银在游戏里的身高是逐渐增长的，成年之后大概能有一米七，但是现在她在游戏里才国三，一米六出头，黑尾铁朗已经有了一米八，以后难道还会再长？这是什么巨人吗。
不过，只要她想，她就可以随时拽着少年的领子让他低头，像抚摸毛皮一样揉乱他重视的头发，顺便摸摸他开始发烫的脸。还可以随时让他蹲下来，给懒得走路又理直气壮奴役劳工的银当人形坐骑。
现在他现在可能不会再同意了吧。
森川银算是三个人里最淡定的那个，也是最单纯想来泡温泉的那个。对于攻略对象的心理活动，她知道的只有“貌似生气了”“貌似不生气了”这样的程度。
少男心，海底针，她上个地图就领悟到了这一点。
真的生气的话她也能理解，毕竟像她那样突然就冷下来，什么理由都不给地突然弃猫，就算是作为主人也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但是在游戏里，随心所欲一点也没什么吧。
群马的冬春之交比东京干燥一些，不知从何而起的大风从街上呼啸而过，把银的头发胡乱吹满了脸颊。三个人都裹紧了衣服默默往前走，银摸了摸自己的兜，没摸到发圈，只好用手徒劳地拢了拢头发，又被风吹乱。
“给。”
黑尾和研磨竟然不约而同地从两侧伸出了手，每个人手上都躺着一个黑色发圈，是银常用的那种。
两个人没想到对方也会做出这种举动，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黑尾略显尴尬，研磨抿了抿唇，但两个人都没收回手。
银只好拿起来编了两只麻花辫，这样也比单纯绑起来更不容易被吹散，自己真是机智。
“谢谢。”她对研磨说。
研磨垂下睫毛，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低声说：“没什么。”
她以前从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对他道谢的，从小到大，银只会理直气壮地把研磨当成跟班，渐渐地，研磨已经习惯了兜里常备她要用的一切东西，就好像照顾她是研磨的义务一样。
为什么只和他说谢谢？
黑尾铁朗看着银给自己编好了头发，低下头拈去了一缕沾在她唇边的发丝，掖到少女耳后，手指若有若无地触碰到了她的耳垂。
三人之间涌动着比单向吹动的风复杂得多的气氛。
下午的时候银终于享受到了这家旅店出名的温泉，而且很赶巧的是，正好这个时候客人不多，她可以一个人独占一个汤池。
黑尾和研磨所泡的男汤就在隔壁，隔着一道帘子，隐约能听到那边传来的谈话声，但听不清内容。
而那一头的白汽蒸腾里，偌大的池子也只有两个正在互相争论着的少年。
“我觉得我的身材还是挺好的……”
“小银不喜欢小腿太粗的，不喜欢皮肤太黑的。”
“是吗？！我没觉得啊？”
“所以小黑不要跑那么多步了，腿会变粗的。”
“讲点道理啊，我是攻手，怎么能不跑动的！”
“又没让你在球场上不跑……小黑每天练习那么多排球不会腻吗。”
“不腻啊，而且研磨你也多练练吧，会长得更高哦。”
“不要，部活已经够累了。而且长得高有什么用。”
“……胸也会变大哦。”
“哈？？”
“你没发现吗，咳咳，那个，她啊……是□□派。”
“……？！”研磨难得露出这种傻呆的表情。
“你看漫画不要光看剧情啊，你没看到她画的男性都……那个，（小声）胸很大吗。”
“……小瞧小黑了。”
“这话什么意思！”
“夸你在某些地方观察力意外地很强的意思。”
“切……怎么感觉隐隐约约有点不爽。”
“但是男性的胸部太大了也挺恶心的。”
“真的吗？我觉得我还好……哇啊啊啊啊银你怎么进来了！！”黑尾正习惯性接话，突然发现刚刚那一道熟悉的声音不是来自自己身边，而是来自岸上。
一阵水声哗啦的巨响，两个少年都在水里无意义地惊到扑腾了一会，才发现根本徒劳无功，只好停下来在水里不自在地站着，望向岸上的人。
银穿着旅店的浴袍，正蹲在岸上捧着一杯牛奶，歪着头看着二人。
“我突然发现这个池子挂的牌子是女男混泡诶，所以我进来也没关系吧。”
这！水中的黑尾铁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原本在热汽里被熏红的脸更红了。
银应该不会下水吧她应该不会下水吧她不会下水吧她会吗会吗不会吧…………
如果研磨知道了他现在的想法，只会吐槽这是笨蛋吗在妄想什么，银明显就没有打算下水的样子。
少女的目光移动到了另一边，缩在池子边沿捂着自己的孤爪研磨，明明又不是没看过，研磨这时候却显得突然格外羞涩，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生生的后颈，被水汽蒸得如同一截洗净的藕。
白皙优美的少年身体在温泉水中若隐若现，像是一朵吸饱了水分的花朵，舒展开的嫩粉花瓣承受着被浸透的雨露，散发出熟热的香气。
而黑尾就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格，更加健壮高大的少年带着被水打湿的柔软感，越发分明的肌肉在水下扭曲了线条的边缘，迎接着从肩头滴落的水珠。
黑尾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想到了自己刚刚在和研磨谈论的部位，甚至觉得她在看的正是那里，等下，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害羞啊……！！
还没等他理出个所以然，少女手中的瓶子终于被她吸空，她什么都没说，施施然站起身：“我就是通知一下你们，我先去研磨的房间玩游戏了，回头见。”
“哦、哦……好、好的。”
“……嗯。”
她走后，剩下两个人也没了什么泡温泉的心思，又乱七八糟地泡了一会就匆匆擦干了身体，换好了衣服走出来。
“诶，真的牌子变成混池了，怎么记得刚刚还是男汤来着……”
“那个不好意思客人，刚刚是我们的牌子挂错了！”
“这样吗……”
回到房间，东西被动过，游戏机屏幕还亮着，银却不在，大概是去觅食了。夜色逐渐降临，窗外的树木也从葱绿变成了墨绿色。庭院里一盏一盏亮起了灯。
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在旅馆内的自助餐厅找到了银，后者正举着一只夹子，对着琳琅满目的果盘犹豫。
“夹这个，这个更红，看起来就很好吃。”
“夹这个，这个大。”
“啊，你们来了？”
银的盘子不知不觉被盛得满满的，黑尾自然地接过，让银又拿了一只新的。
“这个地方看起来好高级啊。”研磨的脸颊被餐厅的空调暖得红扑扑。
“那还不再多吃点。”
“要不要比谁吃得多？”银突然说。
“这种比赛对研磨也太不公平了吧。”
“研磨还是当裁判好了。”黑尾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好吧，等下，嗯，开始吧。”
话音刚落，装寿司和小吃的小碟子就开始在餐桌两边一个一个摞起来，因为总量有限，所以吃得快的人就会更有优势。
研磨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心里默默计数。
四、三、二、一……
“呼，我赢了！”黑尾咽下了最后一口米饭，兴奋地举起手。
银的脸被塞得鼓鼓囊囊，还在努力嚼东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好握拳在黑尾举起的手掌上锤了一下，被还在兴奋中的黑尾包住了拳头，无意义地抓了一会才放开。
研磨默默伸出手，给银顺了顺背。
小黑，你也吃太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