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南风解愠
“……就这么多，给你发个主题，你自由发挥一下试试。”
易池初在屏幕里的排版格式文档前，点开闪动的□□：“哦。”
顾南风起身：“到点了先去吃饭，下午再写。”
她看时间已经十二点半，讲了将近两个小时，真是没想到。
不过内容确实跟彭城说得差不多，都是一些有固定模板的东西，积累一些语料，用句简练清晰即可。
回想说过的东西，好像压缩一下最多也就半小时的量。
易池初摸着头懵懵的，心里不由叹服他竟然能不停歇地唠叨两个小时，还颇为专业，不时穿插问题互动，简直跟高中结业课程的政治老师不相上下。
而自己刚才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似乎每一句都挺有道理的。
“走啊，想什么呢？不饿吗？”顾南风拖着她的椅子将人拉出桌洞，转了个角度低头看她。
易池初看到他这样跟逗小孩似的摆弄自己，皱眉气恼：“你干嘛？”
他也莫名其妙地笑：“我干嘛了？”
“你干嘛转我？”
顾南风笑出声：“那……你可以把腿放下不让我转啊。”
“我放下……了……”易池初说到一半停住，蜷着虽然挨到地板但明显不足以抵抗他力量的短腿，脸噗地羞红。
他偏头肩膀抖个不停，易池初见他笑得这么猖狂，气得起身双手按在他身前推了一把。
顾南风没任何防备，唯一支撑点还是一把灵活移动的椅子，根本无处借力，向后倒退几步眼看要撞到上锁的巨大藏书金属柜，易池初吓了一跳，两手捉住他的用力拉住。
还算及时，顾南风堪堪停在柜门前，脑袋离那把老旧但一看就很结实的锁只差几公分。
她意识到自己太过分了，后怕地手抖，看着他像闯了大祸似的眼眶发热，喏喏道歉：“对不起，我……”
他却笑得不在一个频道：“小姑娘劲还挺大。”
易池初磨牙缓解紧张，调整情绪：“我掰手腕从来没输过。”
低落又臭屁的语气，顾南风忍笑：“啊，这么厉害呢，以后可得小心你了。”
“哼。”
“走吧，吃饭。”
“哦。”易池初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他的左手。
分工特别合理，右手抓中指无名指小指，右手抓拇指食指。
他的手指很长，她的爪子根本攥不住，穿过手掌的部分抵在她手腕内侧血管处，渐渐有些发痒。
一看就知道很用力，那白皙的手背皮肤都给掐出几道红痕，扒扣住的温热掌心能感到主人脉搏有力的跳动，怦怦怦怦，把她的心跳都吵乱了。
易池初松开手后退：“对……”
他走过恰好卡断了她的道歉：“这么冷，怎么不买个手套戴。”
是在说她的手冷吗？
还没等她细想，顾南风抓起桌上的瓜皮针织帽：“走，一会餐厅没饭了。”
易池初转头跟上他，慢两拍回：“我有。”
“有你不戴。”楼梯离得很近，拐个弯就是，顾南风撑开手里的瓜皮帽，转着玩却不戴，驰名双标。
而且，易池初发现，这个帽子的纹路很眼熟：“这是手工织的吗？”
顾南风像顶手绢似的转了几圈：“这个？”
“嗯。”
“是啊。”
考研学姐。
易池初第一反应就是她，忍不住试探进一步验证：“那，也有围巾手套吗？”
“你怎么知道？确实是一套，”
易池初更确定了：“你都有吗？”
下到一楼，走近出口闸机，顾南风掏出一卡通：“这不是一个问题吗？”
他收了。
他有喜欢的人和对象，还收别的女生送的东西，给别人不可能的希望。
易池初看着他走出门的潇洒背影，气得在心里大骂人渣。
对啊，她为什么要跟他一起去吃饭，毫无道理。
顾南风回头见她还在闸机里面，挑眉问：“怎么了？”
易池初不想跟这种人说话，可是没办法，谁让她刚进学生会，他又是主席，只能找借口：“我不饿，学长你去吧，我想回去把东西写完，下午还有作业。”
“差这一顿饭吗？”顾南风颠着手机，“主席团和宁少都在，你确定不来？”
易池初讶异抬头：“啊？”
“欢迎一下你啊，不来？”
这她还怎么好拒绝：“好吧。”
-
“你干什么去？”丁少清见彭城刚放下饭就起身。
彭城捡起另一个位子上的衣服：“阿sa说，让主席团和宁少一块去吃个饭。”
“什么理由，怎么突然聚餐？”丁少清拍筷子，“聚餐竟然不叫我？”
“说是代表学生会成员，欢迎一下易学妹。”
丁少清瞬间了悟：“这狗比！”
“还有一个。”
“啊？”
彭城把主席团和秘书处的工作交流群点开，给丁少清看。
早上九点四十左右，也就是易池初签完承诺书从学生会办公室刚离开，彭城发了一条消息，让顾南风把易池初拉进群聊。
顾南风刚刚才回复。
【这是主席团的群，拉一个干事进来干嘛？有文件通知需求给我吧，我转给她】
丁少清一时间还没搞懂：“什么意思？好像没毛病。”
彭城意味深长地笑：“那我告诉你，韩汐一直在这个群里。”
副秘书长韩汐是换届后从干事升上来的，这个是学生会老人都知道的事。
最开始会里纪要材料草稿都是韩汐拟，后来工作量太大，谢一宁甚至顾南风才逐渐接手帮忙的。
“草，”丁少清回想起之前数次在顾南风面前扬言要把易池初搞到手的疯言浪语，吞了吞口水，“祸不及既往是吧？”
彭城幸灾乐祸：“但愿吧。”
“这他妈，不是，”丁少清无法理解，“什么时候开始的，咋就突然盯上小学妹了，怎么护犊子护成这样了？怕累着人家，还把她拉进学生会干嘛？有毛病吧？”
彭城没禁住饭香，挖起一勺没动一口就推给他的鸡排饭：“谁知道呢，走了。”
“走啥走，”丁少清伸腿挡住路，“怎么回事，一阵明白一阵糊涂的你，当什么大灯泡，老实呆着。”
“啊？”
“他发他的消息，你这时候就得当没看见，知道不，看爸爸对你多好。”
“……”
-
到三餐自助区，顾南风把帽子顺手扔进一个位子里：“先选吧，他们可能晚会。”
易池初看着他对待那帽子的随便态度，默默停在后面，见他似乎是没听到回应，偏头看过来，才道：“我不急，可以等一下，如果学长饿了，就去选吧，我在这等你。”
顾南风看了她两秒，走到最近的桌台边取一盘水果，回来坐下。
“那就等吧。”
易池初无声点头，礼貌但说不出的疏远。
顾南风忍了一会，还是问出口：“你对我有意见吗？”
她不想惹麻烦，微笑摇头：“没有啊。”
“那你是不想吃这顿饭？”顾南风瞄着她稍显勉强的神色，“他们不凶的，跟丁少清差不多，以后会有很多接触，想提前让你认认脸。”
易池初调整心态，收起个人情绪，和气点头：“好，没有不想。”
她是在笑，可顾南风看着就是别扭，又说不出为什么，无奈拿起手机：“行，我问问到哪了。”
主席团和秘书处工作群。
【顾南风：能到的抓紧，不能到的说一声】
【谢一宁：崇华校区听讲座呢，飞不过去】
【许穗岁：党课】
【井妍：挑战杯野外问卷调查ing】
大四的林羡予估计在实习上班，没时间回复，彭城不知道怎么回事，剩一个韩汐，慢吞吞地扣了几个底气不足的字。
【韩汐：我在图书馆，马上就走……】
【顾南风：行了，那不用过来了，下次吧】
易池初见他脸色奇怪，不由轻声问：“怎么了？”
顾南风淡淡：“一群鸽子精。”
她听明白了，开解道：“应该都很忙，没关系的。”
“还吃吗？”他气场有点沉，像是不太开心。
易池初不想再火上浇油，起身道：“茶位费都开始计了，不吃不是亏了吗？”
“行吧，”顾南风跟在她后面，弯腰从餐台下取了个白瓷盘，自言自语一般，“下次再算账。”
易池初皱眉：“又不是故意的，你怪他们干嘛？”
“他们放你鸽子你怎么不生气？”
她莫名其妙：“这点小事，为什么要生气？”
顾南风看她一颗一颗夹雪丽球，好笑地问：“那什么算大事？”
“除了小事外的，就是大事。”
他一个人陷在奇怪的笑点里停不下来。
易池初记得之前问过他，但还是没忍住，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这么爱笑？”
“因为很好笑啊。”
这是什么四两拨千斤的社交废话。
他看着她鼓鼓的表情，唇角越发放肆，易池初见周围有人看他，拧眉无语低声道：“你注意点。”
“注意什么？”
“有人在看你。”
“啊，长得好看没办法。”
“……………………”
-
席间，易池初全程埋头吃饭，一句话都不说，顾南风难得挺安分的，饭后两人回到院图二楼。
易池初坐下就打开文档开始思考草稿，顾南风微微放倒椅背，烟嗓绵懒：“不困吗？”
“不困。”知道他熬夜，易池初拿起ipad和键盘，准备出去找个不打扰人的地方敲键盘。
“出去不懂你问谁？”
“差不多都懂了，不行写完再给你检查，你不是要午休吗？”
顾南风眯眼看着逆光的她：“有好几个还没教呢，看不见你我怎么掌握进度。”
易池初心里有点着急，她还没写作业，一上午的安排完全不饱和，如果下午还是这种教法，她觉得很浪费时间，虽然也没什么别的计划，但浪费总归是一件听着就很不爽的事。
“要不你把其他的模板都发给我，我自己看看，然后照着写几篇作业给你。”
顾南风打了个哈欠：“没有模板，以前都是我自由发挥的。”
“那这个……”
“叫你来之前写的，如果你还要，我现在给你写。”
他扔开外套就要起身，易池初看他累得眼睛都睁不开，没办法坐下：“算了，你休息吧，我还是慢慢跟你学好了。”
顾南风闻声，慢悠悠地躺回去，欣慰道：“那就多谢易学妹体谅了。”
他闭上眼没等多久就睡着了。
易池初摸着键盘没什么头绪，转头看他长手长脚委屈地窝在放倒椅背的狭小椅子里，腿垂在下面在睡。
睡相还挺好的，他长得略带攻击性，是那种一打眼看着就不太好对付的模样，傲而锐利，仿佛跟你笑闹也只是不得已的一种社交手段，根本不会走心，睡着时反而收敛很多，莫名觉得很乖。
易池初看着，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都是关于他证据确凿的优点们，她叹了口气，俯身侧枕上手臂。
这个人怎么这么矛盾呢，好的时候那么好，渣的时候又那么渣，为什么不能简单一点呢？
均匀起伏的呼吸声响着，不似鼾声喧嚣，却也比清醒时更具存在感，尤其研讨间十分安静，温暖的空气环绕下，听着极为催眠。
下一次眨眼，稍有懈怠没能睁开，就坠入了柔软的漆黑。
醒是因为口袋手机震动，易池初坐直伸着麻掉的手拿出，关掉备注为高数作业的三点闹钟。
偏头见顾南风还在睡，可能因为那个姿势实在不舒服，已经换成了侧卧，腿也蜷起攀搭住椅边，衣服掉在地上，头发乱得像个狮子，深度睡眠下，俊脸疲态尽显，看着有点可怜。
易池初俯身从椅子上蹲下，蹑声挪过去捡起衣服，轻轻拂去灰尘，盖在他身上，然后坐回去从包里拿出高数。
不管有什么，等她写完作业，就是熬夜也熬得安心。
快写完时，听到后面朦胧微哑的烟嗓声响起：“什么时候，嗯，会按时给。”
原来是在打电话。
易池初侧耳没有动。
他从椅子里起来，抖开外套穿上后拿起笔电和包：“你在这写，我有点事，剩下的后面有空再教你。”
她点头应：“嗯，如果有我现在能写的，你可以给我试试，不是说有很多吗？”
顾南风笑着背上包往外走：“行啊，先好好写作业，走了。”
说完带上门，室内彻底陷入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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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日短，四点多窗外暗下来，弥漫着夜的气氛。
分针游荡五圈，丁少清和彭城从密逃场地出来，因为一个机关卡住原因到底在谁身上，两人已经对骂了整整一路。
推开宿舍门，没开灯的室内，只有一个桌边散发出台灯和笔电柔黄明炽交织的光，顾南风坐在那头扣耳机，外接的青轴键盘敲得哗哗响。
丁少清和彭城两人默契熄声，静悄悄地摸到他身后。
看清电脑屏幕上是开着好几个标签的文档后，丁少清蹲下在他背后和彭城无声交流：秘书处的文件？
彭城确认点头，明确申明：不是他的活。
丁少清打开手机，屏幕自动暗下来，他指着易池初的微信头像：这以后是不是得供着？
彭城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