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南风解愠
因为有些远,只能听到在说话,但听不清具体内容。
茂盛浪漫的紫色花景中,靳川递给她一张不大不小的纸,易池初手指发抖,如果她看的不错,那应该是一张票。
然后女孩就扬起那张纸甩了甩,给她来了个及时的肯定。
女孩笑起来很漂亮,双眼弯弯仰头对着光看那张票上的暗纹,靳川站得不远不近,低头也看着她的手,微笑。
易池初眼眶发烫,转回头不想再看。
她也不敢起身,玻璃半透不透,安静待着还好,稍有动作里面的人就会看见,她不想更狼狈难堪。
也不知坐了多久,眼泪流下觉得自己不配,原本他也没有承认过什么,都是一厢情愿,竟然还妄想他会主动,怕是被那晚伸出的手冲昏了头。
天色由白到黄,再染黑,情绪起起伏伏慢慢静下来,脚尖因为始终紧张地勾着点在地上不能放松,腿都坐麻了,易池初回头看看早已漆黑空荡的花房,扶着椅背缓缓起身。
对靳川,那本就不及格的野心和期待,又往后退了几格。
如果他真的有了心仪的人,那么她就不去打扰好了。
想着想着心头的难受和眼里的泪就再度光临,她没走几步又坐回去,在那个夜晚无人可能路过的绿植丛中,捂着脸无声地发泄情绪。
真的回去时快九点了,易池初消耗太多能量,饿得不行,放纵自己买了一块90g的奥利奥海盐蛋糕,没等到宿舍,付完钱出了超市就打开挖了一勺。
满满一口裹覆着浓郁巧克力气息的绵软松香,好吃的想哭,易池初心情好了大半。
甜品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妙伟大的发明!
感谢创造它的大师!
易池初蹦蹦跳跳地回宿舍。
可能因为明天就是中秋假期,能回家或者有计划的都离校了,回去一路上甚至到了宿舍都空荡荡的。
新生的第一个假期,她也不想浪费。
洗过澡后易池初进了对面宿舍,本来想约同行的念头,在听到宗玉有约后便打住了,尤其她还注意到,竞技场里疯狂厮杀的电脑屏幕旁,桌面的手机上,有一个已经超过四小时并且还在继续的语音通话小框。
她矮身无声动唇:谢顶流?
宗玉瞄了她一眼,表情凶狠,捂着她的脸一把推远,回手立刻操作鼠标将对面奶妈击杀。
易池初揉着自己的鼻尖,哼了一声转身回自己宿舍。
宿舍一直没人回来,她看了看时间,拿起手机,看到微信有几条消息,靳川在四点左右回她。
【嗯】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她看到这个凉凉的名字和吝啬的字眼,就想起花房里那个她几乎很少看到的他脸上的笑,呼吸还是会在瞬间哽住。
退出后她删掉了他的消息框。
另一个是宿舍群,路晓晓说她要和男朋友出去旅行,当晚的飞机,徐浅瑜回同城的爸妈家了。
只剩她自己,易池初打开电脑,这次她要给自己做个攻略,没人陪她也要出去玩。
搜了一个多小时,她在七区三县里精挑细选,最终敲定了位于西北的秋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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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秋来,寒江在这块地域由东北至西南斜穿而过,往高处是黄埃山上百顷银杏林,往下是临水一望平川的芦苇荡。
七点,易池初下了直达县里的大巴,悠悠闲闲去当地的早餐摊吃饭。
这里游客不算很多,可能因为季节还不到。她昨天看了,赏银杏最好的时间是十月底十一月初,不过她不介意,人少好,人多那时间估计都用在拥挤和赶路上了。
她起得挺早,怕堵车,颠簸一路又饿又渴,点了豆浆豆花锅贴和茶叶蛋。
喝下第一口豆浆时,她美滋滋地在心里叹,很棒!没她做得好喝!
豆花是咸的,或者该叫豆腐脑,有种莫名熟悉的口感,可能是小时候吃过她脑子不记得了但味觉还记得。
锅贴特别好吃,是莲藕肉的,表皮酥脆软韧,馅料厚实却不腻,她把一整盘都吃了。
鸡蛋没吃,她不想浪费,要了个小纸袋装好放进腰包里。
短暂休整后,易池初起身顺着指路标往景点那边走,太阳渐渐露头,日光有点晒,她翻出棒球帽戴上。
路上看着前后有三三两两拿着相机衣着各具风格的人,应该是来游玩拍照的。
芦苇荡特别特别大,风卷着湿润的草香拂面而过,柔韧的苇杆倒向一侧,再待风歇后慢慢归位。
到了这样的地方,就忍不住身心融入地放松,然后发呆,时间和节奏都慢下来,很舒服。
她待的差不多,转移目的地时,扯了一根芦苇夹进带来的一个笔记本里,顺便拍了几张宝丽来相片,留念。
绕回村庄边的桥头,易池初买了瓶水,慢悠悠地走过左边挂满情人锁右边绑悬祈愿签的长桥。
下了桥,再往里走一段就是银杏林,这片地方是免费开放不收门票的,这也是易池初选择这里的原因。
过度商业化的地方,慢慢都会将一些生硬的浊气引渡进去,所以人们总是向往深山的质朴和未经雕琢的璞玉,因为真实。
时候不到,林叶半青半黄,落下薄薄一层覆盖着脚下的土地,易池初踩着枯响的树叶边走边发呆,除了自助约拍,还有很多来拍婚纱照的。
空地行人走出的蜿蜒小径上,有很多现成小吃车,易池初买了一包迷你龙井酥,这边的小吃包装都是牛皮纸袋,印着各自铺子的篆章,环保又有特色。
她走走停停,吃吃拍拍,中途还给楚慈打了个电话,顺便汇报自己中秋的行程。
易池初找了个倒伏的树根坐下:“你们去哪了呀?怎么黑乎乎的?”
“vr游戏室。”楚慈那边匆匆将屏幕放倒,只能看见天花板炫目的蓝光。
“你们这么潮的吗?我都没有玩过!”易池初愤愤不平。
楚慈声调不屑:“谁拦着你了,自己不玩的怪谁呢。”
“我爸呢?”
“忙着清兵线呢。”
易池初仰头哀嚎:“杀狗了,有没有人管管。”
对面哈哈笑,她装可怜:“我是一个人哎!”能不能关注我一下。
楚慈:“啊,那你早点回去哈。”
易池初:“…………”
易向阳还算有点人性,声音从远一点的地方传来,虽然小但是挺清晰:“不行就给戚满月打电话,他在燕都人多,有事找他,我跟他说了,你们随时联系。”
“哦。”
挂断电话,易池初收到了易向阳的红包,也没啥话,她老爹的关心就是这么世俗而直接。
接收后,她起身往回走。
午饭没吃,一直逛到三点,中途断断续续地在买小零嘴吃,倒是不饿,就是有点困,午睡习惯了。
走到桥头搭车直接坐到县里,她找到一家客栈,开了间房进屋倒头就睡。
醒时夜色漆黑,恍惚间脑子空白一片,不知道在哪,不记得时间,不确定年月。
坐起后缓了一会拿起手机,按开锁屏,刺目的荧光晃得眼痛,她闭目摸向床头打开室内灯,缓慢适应着睁开眼,再看手机。
2021年9月19日,20:12
记忆和意识慢慢归位,易池初掀开被子下床穿鞋,拿着房卡和手机出去。
别看秋来只是个县,但它可是燕都的县。
八点多县中主路往外延伸的几条支路都很热闹,小吃夜市、百货地摊、各种玩乐小项目,应有尽有。
易池初在各年龄段齐备跳着欢乐退休舞的小广场,听到不远处有人扯着破锣嗓子在露天ktv处索命,她端着关东煮的纸盒乐不可支。
拎了两瓶特色甜酒,走过去,中年大叔撕心裂肺的丢了你绕耳而过,有种两个时代在此交汇的错觉。
有人说抖音毁了无数经典,再好听的歌到了那都忍不住会掉价,但是它也只不过是个分享的平台,泛滥的背后,何尝不是一种民心所向。
易池初觉得自己在这方面很迟钝,或者不要脸地自夸一句就是蛮有包容度的。
她愿意接纳一切事物的美好,也愿意把好与坏分开看,因为他们正负方向从来不同,无法做到真正的抵消,满怀戾气气得也不过是自己。
喜欢和讨厌,太私密封闭了,都是旁人很难干涉的东西。
她看到牌子上写着为避免扰民本k吧只营业到晚上十点。
还有一个多小时,易池初走过去问老板,后面没人,围观的比较多,在这唱的基本也是一首一首的来,她当场付钱包到营业结束。
开了酒瓶坐在一旁边喝边等,大叔结束后,她拿起另一个麦克风,点了一串吴雨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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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风一天拍了两组客单,全是小情侣,纪念百日和生日,满脑子新奇想法,花样百出。
他自己化妆造型布光拍图全包,伏地的蛇,爬树的猴,水边的蟹,芦苇的鸟,反正就是不当人。
结束收拾完设备,沿着长坝坐车回到秋来县里,累得腰酸背痛,饿得头晕眼花,没等放下相机,就直奔小夜市觅食。
坐在一家路边摊前,将最后一口鱼香鸡蛋盖饭扒进嘴里,他听见前面露天ktv的破锣嗓子停止了扰民行为,一时间倍感欣慰,干了最后一口可乐后打了个满意的饱嗝。
拍打着酸痛的腿正要起身回青旅,k吧功放的音箱突然变温柔了,软绵绵的粤语随风流经身畔,抓得人耳尖直痒。
顾南风皱眉停住,啧了一声自言自语:“怎么可能?”
他扛起摄影包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挤过逆向流动的人群,听着耳边当地居民用方言念念。
“可算换人了,大老刘天天晚上就那一首歌,不知道的以为老婆跟人跑了呢。”
“唱得不错,走,抱妮妮去看看。”
“这丫头嗓子真甜啊。”
说得顾南风脚步迟疑,不由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判断,他转头,仗着身高优势往那边看了看,可屏幕挡住了唱的人,看不见。
他动了动不走都痛的脚脖子,拖着老沉的累腿,还是走了过去。
刚才还没觉得有什么,越靠近越紧张,不是怕跟心里想的不一样,而是紧张太一样。
直到他从围观的人群后绕到侧面。
投影幕布反射着忽明忽暗的光,映出那张不张嘴不出声不看坐姿身高时,冷淡疏远的御姐脸,顾南风背后直起鸡皮疙瘩。
要不是他还在呼吸,要不是劳累一天的身体还在痛,他真的不敢相信,能在这种偏远县城偶遇易池初。
燕大小,总撞见可以说巧合,可说燕都七区三县小,这也太扯了。
他点着怦怦慌跳的心口,抬头看了看被近旁灯火照亮的夜空,匪夷所思地轻笑自语:“这么客气干嘛,我生日还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