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大宋皇宫不大，后宫就更是有些小的可怜，全然没有皇家宫苑气派。几位官家想修皇宫，不是被朝臣阻拦，就是遭到皇宫周围百姓反对。

    是的，宫墙几丈开外就住着百姓，而且全是贫民，这些人拒绝拆迁，弄得官家也没办法。因为这些都是大宋子民，不是蛮夷。

    故而从殿中出来到皇后的慈安殿，李晔没用一刻，就赶到了。

    慈安殿中此时哭声震天，宫女内侍跪了一殿，曹皇后心腹女官王尚宫更是跪在地上大哭不止，几度想要上前抱住曹皇后，又怯怯收回。看她模样，分明是想用自己体温试试能不能将曹皇后暖化，又唯恐反而真将曹皇后给化掉。

    还是一个忠仆，难怪曹家想尽法子不畏人言要将这王尚宫送进宫来。

    李晔站到曹皇后身边，立即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冷意的，这冷意，与天气寒凉时产生的冷意不同，乃是自内而发。说明白些，这冷，是针对人的阳气。将活人身上的阳气化为阴气，相当于是要把活人变成死人，可人的□□又还活着，那就会因自内而发的阴气变成冰人。

    别人不明白，李晔一眼看穿，证实先前猜测，就又生出了新的疑惑。

    王尚宫抬头时才发现站在边上的李晔，登时大喜。

    她是曹家送进来的人，平时就是曹皇后和宫外曹家通信的渠道，自然有法子得知宫外来的消息。故而关于李晔的实情，她不说知道的比赵官家庞太师这些人清楚，也是知道李晔仙家弟子身份的，曹皇后出事前，正是在与她商量，如何设法拉拢李晔，得几颗仙人赐药，好为官家生下一个皇子。

    结果说着说着，曹皇后突然就出事儿了。她差人去禀报，原本就是想请官家去将李晔叫来解决曹皇后。

    眼下李晔就在跟前，王尚宫大喜过望，拉着李晔衣摆哭求道：“晔五公子，咱们娘娘一贯疼爱您，您可千万想法子救救娘娘呀。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恶鬼，胆大包天，害完宗室子弟，竟还跑到宫里来谋害娘娘，咱们娘娘，也不是是替谁挡了灾。”

    李晔：“……”

    怎么每一个都上来就说平日最疼爱我，我怎不知这世上有这么多对我好的人？

    曹县君最厌恶自己，曹皇后就是再贤惠大度，又能对本公子多好，不过是看在我老子和我婆婆面上敷衍一二。

    李晔吐槽了两句，安抚王尚宫，“王尚宫放心，表叔既然叫我过来，正是要救治娘娘的意思。你且先起身，我有几句话问你。”

    王尚宫松了一口气，她先发制人，就是怕官家认为娘娘招惹鬼怪，心中不满。既然李晔说是过来救人的，她就稍微放心，忙配合道：“晔五公子请问，奴婢定无一丝隐瞒。”

    “且待我先为娘娘除去这幽冰，护住娘娘阳气再说。”李晔说罢，指尖掐诀，以自身灵气为引，摄来游离在四周的日精，右掌运使法力，将日精强行逼入曹皇后体内。一时间，殿中光芒大盛，曹皇后被包裹其中，周身温度急升，略微有些发黄的面庞上黄蓝之光交替闪烁，数息之后，曹皇后禁闭的双目颤抖了几下，身上发出几声咔擦裂响。

    王尚宫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曹皇后这是要像冬日库存下来的冰块般化掉，谁想下一刻就看到裹附在曹皇后体外的冰渐渐融化，而曹皇后整个人，自眉毛开始，滴滴答答往下滴水，原先坚硬冰冷的身体，已然恢复的之前的柔软，面上更是逐渐有了血色。

    她大喜过望，急忙扑上去道：“快，快，快把娘娘送到寝殿去，再传太医过来。”

    “别急。”

    听见李晔阻止，方才亲眼见到李晔本事的众人哪里还有不信的，立即停下动作。

    李晔自掌心挤出一滴血，以此血凌空画了一张聚气符，贴在曹皇后眉心为她聚敛因阴气侵袭而散乱衰弱的阳气后，见曹皇后虽未清醒，人已无碍，才交待道：“把娘娘送进去好好歇息，再让太医开些补气安神的汤药来，过几日就无事了。”

    王尚宫连连点头，匆匆对李晔行了个礼，亲自带着人去安置曹皇后。

    李晔趁机在慈安殿中观察起来。

    这一观察，他就发现了些许不对。

    之前在赵官家面前时听到曹皇后化为冰人，他还以为曹皇后是行了苦肉计。他昨夜就已重伤那女鬼，今日他还在宫中，那女鬼是断断不敢来送死的。何况即使他不在，女鬼也不可能进得了皇宫。除非曹皇后一开始就以自身凤气将女鬼养在宫中！

    然而过来看后，他立即就发现曹皇后是真的被鬼怪所伤，而且按照体内残留的血煞气息来看，正是昨晚那女鬼所为。若今日他没有入宫，只怕曹皇后就会暴毙。如此，曹皇后要么是为人所害，要么，就是被那女鬼反噬。不管哪一种可能，这殿中，都必然会留下那女鬼的气息。为何慈安殿，竟如此干净？他方才吸纳日精时，明明已刻意收敛，就是不想要线索被断。

    想了许久都想不明白，李晔也是无可奈何。他修为不算太低，甚至可以说是目前大宋头一个。但他是真没师父，一切都靠自己摸索。目下也只学了剑经和一卷道经还有一本符法。其余关于妖魔鬼怪这些方面的知识，他只是看了点系统提供的百科知识，要知道系统里光是鬼，就有十数万，诸天广袤，妖魔鬼怪数不胜数，还有各种灵机之下产生的特殊鬼怪。以他现在的本事，判断不出来实在太正常了。

    想不出来他不再为难自己，打算等王尚宫出来后，从她那里问问线索。不管如何，曹皇后和女鬼有牵连，是肯定的，王尚宫作为曹皇后贴身服侍的心腹，几乎寸步不离，他不信王尚宫那儿甚么都不知情。

    见李晔坐下，有个机灵的小内侍端了杯茶上来。

    李晔见这小内侍不过十一二岁，身子瘦削单薄，面上虽都是讨好笑意却是少见的清俊，眉宇中还有一股文气，就随口问道：“你叫甚么名字？”

    小内侍目中露出一丝喜色，忍住激动回话道：“回晔五公子，奴婢叫梁怀吉。”

    梁怀吉？

    李晔被含在口中的茶呛了一下。

    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公主真爱，内侍梁怀吉！

    李晔忍不住又看了几眼，心道果然生的容色上好。在大宋这看脸的朝代里，也难怪福康宁肯喜欢一个内侍，也不要自己那个丑驸马。

    不过这梁怀吉，不是从小和福康一起长大，怎么到曹皇后这儿来了，莫非梁怀吉是曹皇后送给福康的不成？

    送甚么不好，送个如此俊朗的内侍给苗贵妃之女。一时间李晔觉得自己有些阴谋论起来。

    梁怀吉见李晔盯着自己不说话，还以为自己有甚么不妥当的地方，当时生出些后悔。

    他也是见这位仙人弟子独自坐在这儿，慈安殿的人都进去侍奉娘娘去了，才灵机一动，想上来奉承奉承。可不要人没巴结上，反而得罪这位仙人弟子。到时候就是官家仁慈，怕也不会放过他。

    梁怀吉壮着胆子喊声晔五公子，讨好笑道：“公子可要添茶？”

    李晔不过是一时失神，这会儿见梁怀吉目中惶恐，也不想难为他。别说著名的夜叩宫门说不定都不会发生了，就是发生，又跟自己有甚么干系。

    福康那小丫头，每回见到自己，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性格又十分刁蛮，除了生的好些，浑身上下真是一点优点都没有，他才懒得管福康的事情。况且福康最后不还是公主，可怜的，从始至终是那倒霉的福康驸马李玮和面前的梁怀吉。

    “你是何时入宫的？”李晔由着梁怀吉再倒了杯茶，见他颇有眼色，就问了他几句。

    见李晔有兴致说话，梁怀吉大喜，忙小心翼翼回道：“奴婢九岁入宫，今年十一。”

    还是个孩子啊，就入宫做内侍了。

    李晔见他虽有心讨好，却没有一般内侍谄媚蠢态，好奇道：“我见你说话举止还算有些章法，是否以前受过教导？”

    梁怀吉愣了一下，低头道：“奴婢阿爹早前曾是举人。”

    “举人？”大宋功名值钱，文人地位更是高的离谱，且大宋皇室仁慈，连宫女都只是民间自愿参加选秀，一到年龄就放出宫去，何况内侍。内侍，除了没为官奴的，就是实在走投无路之人才会狠心给自己来一刀，不过是求有个安身之处有一碗饭吃。大宋内侍又没权柄，走出去谁都看不起，有甚么好做的。

    身为举人，就是在乡下开个学堂，总能混个温饱，怎会让儿子跑到宫里来做内侍。便是那举人死了，总该留下些亲朋和家财罢。

    李晔这下是真好奇了，“你如何会入宫？”

    梁怀吉依旧低着头，嗓音比之前沉闷了许多，“回晔五公子的话，奴婢阿爹进京科举，一去不回，同行的人说阿爹病死在京中道观。奴婢阿娘闻讯病重，奴婢身为家中长子，只得卖了田地为阿娘治病。后来阿娘临终时，念念不忘要将阿爹尸骨带回家乡安葬。奴婢就卖了宅子，带着弟弟妹妹跟小叔一起到汴京来寻阿爹尸骨。谁想到了阿爹寄宿那间道观，那观主道他为我阿爹做法事花了好些钱财，须得我将银两给足，才能带走阿爹。奴婢没得法子，正好宫里缺人使唤，就将自己卖了五十贯钱，二十贯与那观主，三十贯交给小叔，托他将阿爹尸骨和弟弟妹妹带回家乡。如此，奴婢也就在宫中安顿下来。”

    这话说的平平淡淡，李晔却能听出来里面饱含多少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