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晋·江
一盘洗净的丹东草莓被端放到她面前,佣人站在一旁,躬身替她倒酒。
透明的高脚杯里,很快装满了浅金色的液体。
一盘草莓,一杯香槟。
怎么看都不像是要惩罚她的样子。还是,这酒里有毒?
“怎么不吃?”他淡笑。
“这算什么?打一棍子再给一颗甜枣吗?蒋聿成,你当我是什么人了?”她冷笑,不为所动,“我不吃这套!”
“那你吃什么?”他笑,“我去给你准备。”
迟溪:“……”
她蹙着秀气的眉,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豫会儿l,收了表情淡声问他:“蒋聿成,你到底想干嘛?”她眼睛里有种锐利的探究。
“怎么,怕我下毒啊?”
他抄着手,斜抵着身后餐桌,西装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上身只着一件白色修身的衬衣,手臂上扣着袖箍。微微臌胀的肌理从薄薄衣衫下透出,扑面而来的雄性荷尔蒙。
可那张脸,又是斯文之极,表情云淡风轻。
迟溪深呼吸,觉得不该跟他讨论这种问题。
这个人,就不是能好好沟通的那种人。
他有自己的一套完整逻辑,旁人根本无法干涉,也左右不了他。
“怎么不说话了?”他笑一笑。
迟溪:“说不过你,认输。”
她垂眼捻起一颗草莓,放入嘴里默默咀嚼。
这个草莓的味道很好,水润汁多,个儿l还大。
“配这个,味道更好。”他体己地将高脚杯推到她面前。
迟溪又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你到底想干嘛?”
他笑容如常:“吃完了,我再告诉你。”
迟溪不跟他争吵了,觉得没意义,低头继续吃草莓。
他就是个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
跟他吵架只会气到自己。
吃完草莓以后,佣人又拿来了一条旗袍。
鸦青色重工,主面料是香云纱,蕾丝繁复而奢华,质地考究,连盘扣都是手工精心制作而成,一看就价值不菲。
迟溪对着镜子换上,低头去系扣子。
可盘扣有点紧,有一颗位置隐秘,她单手扣了半天都没有办法扣上。
一只手从后面轻轻扶正她的腰。
这么多年她一直醉心于事业,所有精力都用来和迟浦和斗、和迟中骏斗,如一台永不停歇的永动机。
和孟元廷也只是普通朋友和合作伙伴,遑论被一个男人这样近距离碰触。
说到底,他们也就那一次出格罢了,对彼此的身体算不上熟悉。
如今的他和年少时带给她的感觉也大不一样了,是这样厚重、沉凝、成熟的压迫感。
有那么一会儿l,被他触及的那块地方好像烧起来,带着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她下意识就要挣扎,耳边听得他劝道:
“别乱动。”
语气却是不容人质疑的。
分明那只手的力道也不是很大,可仿佛有山一样的压力和紧迫感,她下意识挺直了背脊,不再动弹,任由他不疾不徐地替她将扣子系上了。
挨得这样近,又是这样隐秘的地方,他的指骨不慎磕碰到她微微高耸的胸脯。
触感分明,如过电一般窜过她。
迟溪僵了会儿l,耳边听得他低笑一声,没什么诚意地致了一声歉:“抱歉,没注意。”
迟溪咬碎一口银牙,在心里暗骂他“流氓”。
什么绅士,什么斯文,全是狗屁!
他比那些大街上的混混流氓还要不要脸,因为他肆无忌惮地调戏她之后也看不出任何的心理负担。
怎么会有这种人?!
似乎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他微微伏低了撑在她面前,姿态闲散:“别在心里面骂我了,我发誓,我对你没有什么恶意。”
迟溪别开头,懒得搭理他。
蒋聿成眼底的笑意加深,正了正色道:“这就受不了了?那你以前怎么对我的?也许,这就是很简单的‘报应不爽’。你说对吗?”
迟溪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头闷得慌。
车在海滨绕了一圈,就在迟溪以为他要带她下去走走的时候,他忽然又调转了车头,朝市中心飞速飙去。
迟溪有好几次想问他到底想去哪,目光一触及他那张冷峻漠然的脸,话又缩了回去。
算了,何必给自己找不自在,去哪儿l都一样。
迟溪干脆闭目养神,不跟他作无谓的争吵。
此刻,甚至有一种“报应不爽”的感觉。
别人在她这儿l是怎么吃瘪的,她在他这儿l尽数遭到了回报。
她应对旁人可以游刃有余面不改色,在他这儿l却仿佛踢着一块铁板,无计可施。
半小时后,车在时代广场的步行街前停下。
蒋聿成下车,马上就有泊车员从酒店入口处赶来,恭敬地接过他手里的钥匙。
迟溪还坐着,架着腿,后座门已被他拉开。
蒋聿成俯身望向她,语气很淡:“你是公主吗,还等着我给你开车门?”
迟溪愣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可是,她这副懵懂的表情配上她叠着腿、双手合拢搭在腿上的悠闲架势,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恃宠生娇”的味道。
遑论在他这样的逼视下,她脸有些烧,忙下了车。
步行街两旁都是林立的高楼,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市中心商业区的繁华可见一斑。
玻璃橱窗里陈列着璀璨的珠宝、华贵的衣裙,挽着发髻的法国籍店员正和一对衣着光鲜的男女售卖一瓶当季新上市的香水。
迟嘉嘉很喜欢这个香水的牌子。
迟溪不由多看了一眼。
“喜欢?”他回头望着她,微笑。
“嘉嘉喜欢这个牌子。”
“嘉嘉?”蒋聿成略顿了一下,
眼睑微垂,
“你女儿l?”
他见过一次,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姑娘,跟她长得很像,但脾气暴躁、我行我素,一言不合就把他侄子打得生活不能自理。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她和孟元廷有个女儿l。
原以为会很厌恶,可真的见了之后,他发现他并不讨厌这个小女孩。
可能是因为她像迟溪吧,长得不像孟元廷,甚至和他没有什么相像的地方。
至于性格……倒是像迟溪小时候。
但又不是特别像。
迟溪虽然也很泼辣,但是,她很会伪装,不会轻易跟人过不去,不像迟嘉嘉,那小姑娘就是个行走的火药桶。
蒋聿成想到这儿l,忍不住微微一笑。
迟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笑。
蒋聿成也没解释,抬手推开了玻璃门。
店员小姐很快就过来招呼他们了,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女士,先生,请问需要什么服务?”
像这种名品店的店员都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简单地从衣饰、气度上就能判断出来,什么才是大主顾。
“喜欢什么味道的?”蒋聿成修长的手指轻轻拨过试香片,回头问她。
迟溪走到柜台前,取了几片低头轻嗅,皱眉:“太浓了。”
虽然迟嘉嘉买回去也就喷在卧室里或者卫生间里玩。
迟溪喜欢冷香,平时用的也就那几款。
不过平时也会收到朋友、客户或者一些合作伙伴送的香水。
她自己用不上,全给迟嘉嘉用来喷着玩了。
“有没有荔枝味的?”她闻了会儿l道。
蒋聿成看向店员。
“这款的前调是西柚和青柠花,中调是比较清新的蓝睡莲、荔枝和小苍兰,后调则是琥珀、檀香和柑橘,味道甜美又不会太甜腻。”店员小姐取来一瓶样装品,在新的试香纸上喷了喷,示意她闻一闻。
迟溪皱着眉头低头嗅一下,没有预料中很甜腻的味道,眉毛才舒展开。
离开时,她手里拎了两个礼品袋,里面是给迟嘉嘉买的两瓶香水。
低头时忍不住又闻了闻,脸上不经意浮现笑意。
蒋聿成侧头看了她会儿l,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微微的酸涩。
“你对你女儿l挺好的。”他淡淡道。
“她是我女儿l,我不对她好对谁好?”迟溪古怪地瞥他。
似乎觉得他这个问题有点儿l毛病。
蒋聿成失笑。
他也觉得自己有毛病。
是啊,人家才是一家人,他只是一个外人。
气氛有点儿l冷了。
虽然迟溪没有明白原因是什么,但就是有这种感觉。
她回头看他时,总觉得他平静的眼底蕴藏着什么。
只是,不太看得真切。
他心思向来很深,迟溪也
懒得去深究。
沿着街边走了会儿l,
迟溪才发现身后不远处一直跟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这车实在高调,
车牌更高调,沿途不少行人都朝他们行注目礼。
迟溪忍不住道:“别让你的司机跟着我们!”
蒋聿成很好说话,笑一笑:“好。”
迟溪古怪地扫视着他。
有时候觉得他油盐不进,难搞得很,有时候又好像挺好说话的。
“干嘛这样看着我?”他侧头对她笑了笑。
迟溪收回目光:“我看风景。”
蒋聿成失笑,也没有戳穿她。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l?”走到尽头,这条路前面已经没有路了,她停下来问他。
蒋聿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抬起腕表看了看,似乎是在计算时间。
迟溪更加不解,耳边却听到一声巨响。
她应声抬头,头顶的天空中炸开了一道绚烂的光晕。
竟然是烟花。
第一声炸响后,此起彼伏的响声不断,一团团一簇簇的烟火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映照地瞬间如白昼。
“喜欢吗?”蒋聿成在她耳边问。
迟溪这才从愣怔中回神:“你疯了?这个时间放烟花?”
“是电子烟花。”他笑着说。
迟溪:“……”那想必也必然不是一般人可以放的。
这种地段,这种时间。
他是真不怕啊。
英俊的面孔上一派云淡风轻,还有和煦如春风般的笑意。
不得不说,这人真是有一副好皮囊,宽肩长腿,颀长高挺,一条棕黑色的皮带勒出劲瘦的窄腰,前端那枚金属龙头泛着冰冷的色泽。
往下是西裤,衬衣工整地收在腰里,引人遐思。
每一分的肌肉覆盖都恰到好处,纤长有型,毫不贲张,反倒有种内敛收拢却即将爆发的禁欲感。
就是,你盯着他疏懒淡漠的面孔、眼睑下幽黑如墨潭的眸子,还有皮带束着的细腰时,会不自觉想到一些不该想到的内容的感觉。
比如,这张平静无波的脸染上充满欲色的表情时是怎样一种感觉,这窄劲的腰动起来又是怎么样一种风情?
迟溪默默移开目光。
意识到自己在走神的她有些烦躁。
好在烟花还在持续地放着。
这盛大的一幕也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无数人仰头观望,指指点点。
约莫炸了有十多分钟,这一场繁华才渐渐落幕。
迟溪以为快结束了,四周的商场、写字楼、大厦等建筑不约而同暗了下来。
像是突然跳了闸,面前归于黑暗。
四周隐隐传来骚动声。
显然,这一幕也把不少行人吓到了。这可是市中心,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事故?
好在马上就有灯光亮起。
第一束出现在对面购物商场外挂着的巨大广告屏上,像是灯火被逐渐点亮般,显出一行字——happybirthday。
继而,四周其他昏暗的大厦、高楼也逐渐亮起了用不同国家语言的“生日快乐”。
只一会儿l,灯火如织,竟比刚才的烟花还要绚烂夺目。
迟溪怔忪了会儿l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她的生日。
不过,她很多年没有过生日了。
“生日快乐。”蒋聿成低沉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
然后,一个黑色的盒子出现在他掌心。
打开后,她看到里面躺着一枚鸽子蛋大小的钻石戒指。
他执起她的手时,她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如惊弓之鸟。
却被他忽的握住手指:“别动。”
迟溪看向他。
他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她的胆怯:“放心,不是婚戒,只是很普通的一件礼物。”说到这里顿一顿,提醒道,“我不是说要送你一份大礼吗?这么快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