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海马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千春，他正面对着一个超出他理解的现实。镜岛千春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可体温依旧正常，脸色也与常人无异。他看向她的手腕，金属依旧包裹着她，医疗组也证实了这些饰品不能从她身上取下来。
他用手背贴近了千春的手，体温依旧偏低。他不禁卷起了自己的手指，确认了一下不是自己的手太冷而失去了感知能力。他一点点掰开千春的手，她的手心似乎还留存着温度，让他不由得多停留了几秒，似乎是在用这微小的证据来论证她还未死亡。
此时圭平手捧着一杯咖啡走进了病房，海马见状很快将手移开，搭在病床边。
“镜岛，不会真的……”圭平的不安肉眼可见，对他来说，镜岛千春和他一起更新数据库，教他决斗的无用知识，帮忙训练ai，所有相处的时间近在眼前。千春会在他悄悄打哈欠的时候保持沉默，但不过一会儿就会装作不经意地开始讲一些卡片的故事。当他的视线越过屏幕看向千春时，她总是很缓慢地眨一下眼睛，然后加速做完这一阶段的工作，再停下来回应他探寻的眼神。
圭平攥紧了病床的边缘。他原本对除了哥哥以外的这些人际关系没什么兴趣，但是镜岛是真真切切地与他相处的人。他可以感受得到，千春没把他当成小孩，即使当时在她桌子对面的是另一个人，她的反应大概也不会改变吧。他已经见过很多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缘由接近他们兄弟二人，那些有所求的眼神他一眼就能分辨。这一次，即使她和哥哥之间没有联系，他也同样为她的遭遇伤心。
“在科学意义上镜岛千春还没有完全死亡。”海马语气僵硬，不知是说给圭平还是说给自己。手中的咖啡依旧毫不收敛地释放香气，在冰凉而寡淡的病房里格格不入。他还没有把镜岛的身份背景告诉圭平，自然也不打算说出他们之间的私人冲突。
“可是她的灵魂可能已经不在此处了。”一道女声自门外响起。
伊西斯缓缓走向病床边，原本秀丽的面庞上此时满是担忧和愧疚。
“他最终还是找到你了……”她覆上千春的手腕。金属接触到伊西斯的一瞬间，她突然怔愣片刻，双目失神一般失去焦点。
“到底怎么回事？”海马双手抱胸，他知道现在不是他的主场，这个房间里充斥的超自然要素令他浑身不自在。
伊西斯没有看向他，依旧注视着千春的金属手环：“虽然她的灵魂不是被那个人掳走的，但确确实实，她此时正被另一种力量控制着神志，隔绝了外界。”
海马皱着眉头，不打算接话。
“濑人，她原本不属于这里，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可以理解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对她来说，此时的失神也许只是一场梦，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的话，她的每一场梦都是实际存在的现实。”
“所以该怎么做？我没时间听你继续讲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了。无能为力就赶紧走。”
“在梦境，虚与实的界限逐渐模糊，她的是如此，你的也无不同。重要的不是你想得到什么，而是你相信什么。”伊西斯握了握千春的手，神色怜悯，“祝您好运，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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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社长，海马已经完成了今日的工作，此时他正对着6张卡陷入沉思。这六张龙族的卡3黑3白，似乎是相互对应的，可卡面上的文字描述部分依旧是空白的，他对如何使用这些卡片一无所知。
在思索无果后，他还是决定先休息。这一次，伊西斯的预言再一次应验了。
他在数据的洪流中醒来。面前是他熟悉的身影。
“我还以为完美运作的大脑其实不需要睡眠呢，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她嘴边牵起一抹礼仪性的微笑，又朝他招了招手。
我只是在做梦。海马暗自思考。
“你也觉得这是自己的一场梦对吧？”她走向海马，“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只要我想，我就可以随时脱离。
“但并非如此，这一次我出不去了。”他们的距离渐渐靠近，直到她需要抬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
“直接说吧，你想做什么。”
一道稍微刺耳的女声截断了这段对话。“想要你救她出去但是没胆子说，所以只能弯弯绕绕地讲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我有的时候真是优柔寡断到让我惊讶。”另一位向他走来，“这不是昨天两回合就输给我的手下败将吗，你终于开始相信这些不科学的东西了？”
镜岛千春，竟然有两位？
其实从语调就听得出来，前一位是平日的她，总是想隐藏些什么，小心地试探着，不把话说清，却总是期待对方能意会。另一位则完全以自我为中心，想说什么说什么，正是那天晚上一反常态的她。
这样的人他不是没见过，其实武藤游戏也是这样，决斗时和平时完全两样，那种切换甚至比镜岛千春还要过分。
“别得意过头了，不要以为赢过一局你就可以这样侮辱我。”海马压低了声音警告她。
“哼，谁看的起谁啊。”镜岛的身影和声音都像刀锋，在这空间中横冲直撞。
另一边的千春则皱着眉头叹气，只觉得自己快要过呼吸了。她原本想说些什么给“自己”找补，却半天寻不到合适的字句。镜岛的出现让她手足无措，其实原本她一直将这些内心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可这个世界竟然直接将这一部分剥离。她的弱点暴露无遗。
“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呢？”千春苦笑着开口，她甚至没有勇气看向海马。
海马看着她接近自暴自弃的状态，心下一阵烦躁。他干脆两手扣住千春的锁骨，让她直起身子面向自己，但千春依旧将头偏向一边，不打算面对。
他气极反笑，用手掌环住千春的脖颈，双手的拇指抵住她的下颌。虽然这动作看起来像是温柔地捧起一束花，可海马却下了十足的力道，将她引向自己。
他低头，栗色的发丝略微遮住了他的视线：“看着我，镜岛千春。你现在还在病床上昏迷着，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如果我不救你，你也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吧？”
千春的脸几乎因为充血而染上红色，她可以感受到海马手心的温度，支离破碎的发声更是引起奇妙的共鸣。
“所以我……这不是在……请你帮忙吗……咳咳”
海马没有放手的打算，他接着追问：“嘴上说着请求的话，其实根本没指望我帮忙，心里想着死了被困在这里也无所谓，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吗？”
生理性的眼泪和情绪的冲击汇合在一起，让千春那蓄满情意的湖水中点亮了绝望的月光。她不敢再去猜测海马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情对她说了这些话，做了这些事。她害怕自己的敏感和心意会成为他口中无聊的自作多情。她没有说话。
海马又将手抬了抬，这下千春只能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维持呼吸。他低头警告：“听好了，你最好全心全意地相信我能把你救出来，不然就赶紧消失。”
他是这样高傲的男人，千春不愿去分辨这样强势的威胁究竟是出于自尊还是别的情感，她缓缓地闭上双眼，似乎是作为回应。
海马放开了禁锢，居高临下地看着千春按着喉咙咳嗽的狼狈模样。
另一边的镜岛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什么完全不好笑的笑话，独自向前走去。
“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