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家长的来电
1月9日下午，s市，警察局门外站着两个人，女的是g市一所技工学校的慕汐老师，男的是s市刑侦支队的副支队长章慕来。
慕老师长得温婉动人，肤白貌美，身材玲珑有致，杏色的落肩毛呢大衣下，一条黑色丝绒连衣裙，胸前蕾丝的装饰勾勒出完美的胸型，一头乌黑的秀发自然披落下来，白皙的脸上眉头紧锁，满是怒气。
“慕老师，你自己打车回学校，我和林老师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还有，你别乱说话啊！”一个办公室的姬主任盯着慕汐，下垂的眼睑底下那双眼睛透着狡黠与心机。
“章警官，我们先走了啊！”
丢下这两句话，学校的姬主任和林老师一溜烟跑了，留下慕汐很不情愿地站在原地。
“呵呵，慕老师，你们学校安排学生实习，这岗位和专业不对口啊！怎么把学生安排到工厂‘打螺丝’啊，学生都不投诉的吗？人死了，你们那位林老师问什么都说不知道，叫我们找姬主任！你呢，是不是也是问什么都说不知道？”一旁的章警官冷言冷语。
“那学生不是我带的，他的班主任都说不知道，那我更不可能知道了！”慕汐没转身看他，对着前面的空气回答。
慕汐没想到，来到这学校后第一次到外市出差，遇到的这个说话自带偏见的男人，以后会成了她的男朋友。
本来第一印象觉得还挺不错的，人长得高又好看，鼻梁英挺，剑眉星眸，可是就刚才那怼人的语调，瞬间所有好感被一盆冷水浇灭。
……
（两天前，1月7日晚，g市）
人人都说晚上最容易闹鬼的地方：一是医院，第二就是学校。
慕老师在一所民办的技工学校上班，晚上九点半，学校的教学楼，就只有她所在的实习指导办公室还亮着灯。
顾名思义，这个办公室的老师就是管理学生毕业前的实习，技校生第三年要离校外出实习才能拿毕业证。学生不在校，自然也管得宽，平时多数都是靠电话跟学生联系，偶尔，老师也会到学生实习的单位了解一下情况。
学校为了省电，晚上教学楼在校生上完晚自习，楼道的灯会全部关掉，厕所的灯也不例外。
一开始不知道开关在哪儿，慕汐在乌漆嘛黑的厕所门口摸了好久才找到。外面的走廊还能借着办公室透出来的灯光走一段，可是走到了厕所门口就完全看不见。
有几次不知道是不是电脑屏幕看久了，眼睛有点累，从厕所出来慕汐看到走廊另一端的拐角处总会有一团白雾在半空飘动，慕汐使劲眨眨眼，那团白雾又离奇消失。
慕汐心想：这里不会有什么冤魂不散的东西吧？还是早点把报告写完，回公寓休息吧！
最近经常熬夜加班，白天慕汐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第二天上午，办公室里播着周杰伦的《七里香》，慕汐上班没有听音乐的习惯，哪怕闲着，也只会刷刷新闻。
但坐在慕汐后面的那位林老师就不一样了，不光连着外置喇叭调得很大声，自己还要唱出来，越是跑调唱得越起劲，特别是之前应对局里的督学检查，慕汐有很多报告要写，她总是在慕汐最忙的时候，尽情在办公室放声高歌。
慕汐不止一次跟她讲，隔壁走廊就挨着教室，多少懂得收敛一点，学生上课都听得到的。
可她依旧我行我素。
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慕汐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
“你们学校怎么搞的？我儿子过完年想换实习单位，回老家自己找，你们的带队老师不让他走，说走了就没有毕业证？”
“当初你们招生的说这学校可以发大学毕业证，读四年，三年在学校，最后一年去实习，结果第二年就叫他们离校，现在又拿毕业证来压我们！”
显然家长有备而来，直接抛出一堆问题，语气强硬，慕汐只能听她讲完。不过能肯定的一点是，技工学校怎么可能发得了大学毕业证，又是一个被学校招生办骗了的家长。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慕汐便开口问：“家长，您能先跟我说您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唐子龙。”
慕汐快速地在电脑上打开《实习记录登记表》，唐子龙，实习地点：s市，实习单位：s市腾达汽车配件有限公司，带队人：陈梅。
陈梅，就是家长口中的带队老师，姬主任的老婆。
“家长，我现在跟学生联系一下，回头再跟您沟通好吧！”
慕汐刚说完，电话那头直接挂断。
办公室的姬主任一直不让慕汐过问太多实习单位的事情，林老师也说过，只要学生找你有什么事你就叫学生去找主任，你什么也不用管。
想起之前处理一个学生的投诉，学生说学校拿了她的工资，公司的人叫她问学校要钱，慕汐也猜到个大概。
让自己的老婆去做带队老师，就是为了方便盯紧那些学生。
如果一个学生走，就会触动到其他学生的情绪，到最后可能好不容易拉过去的学生全部都走光了。他们关心的可不是学生实习过程中的安全问题，而是在中间按人头算能赚多少钱的事情。
一想到这儿，慕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先处理眼前的事情吧。
微信联系学生一直不回复，慕汐想着把电话号码也找出来，下班后接着打。
打开《班级通讯录》，在唐子龙家属一栏，慕汐看到一个名字后整个人一下子定住了。
唐静……
唐子龙的妈妈！就是刚才打电话来的家长。
不会是同名同姓吧！回想起刚才的声音，慕汐又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唐静是慕汐从小就认识的朋友，是课间上厕所也要两个人一起去的那种闺蜜。
可是在高一的下学期，唐静突然变得不爱说话，慕汐还是像往常那样粘着她，可话没说两句她就借故走开，经常看她都是一个人，心事重重的样子。
读高中就是为了考大学，慕汐所在的学校为了冲本科上线率，从高一开始就按高三的要求来管理，白天要上八节课，晚上还有两节晚自习，不用上课的时间就是做题做题还有做题！
这种高压的学习氛围，一度让慕汐连做梦都梦到在学校参加模拟考，每个人都做完试卷离开课室，就她面前的试卷一直做不完，翻来翻去永远都有一道新的简答题要写。
慕汐甚至都没注意到，唐静到底是从哪一天开始，就消失在慕汐的视线范围内，高一的下学期还没结束，唐静就退学了。慕汐一直试着联系她，可都联系不上。
暑假前学校都会组织开家长会和全体师生安全教育大会，那年的暑假很特别，两次会议都特别强调有关早恋的问题。
慕汐当年的班主任是个男老师，他甚至还定了个规矩：男生女生不能走得太近，要保持一米距离！放学后学校附近的街头小巷都有老师站岗，就是为了揪出早恋的同学。那阵子，慕汐和其他同学都觉得老师们这种做法有点搞笑，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在快高中毕业时，慕汐才知道，当年唐静退学的原因是怀孕了，校长为了学校的声誉，就给她办了退学。
唐静年龄比慕汐稍大一点，如果那孩子当年有生下来，也该是唐子龙这般年纪。
慕汐一边想一边掰着手指头在数数。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冬天的太阳下山特别早，傍晚六点半天就全黑了。还想着有个联系不上的学生，慕汐也没心情煮饭，到便利店买了个番茄牛腩味的自嗨锅，她觉得自嗨锅比店里的火锅还要好吃，这个味道她很喜欢，吃完菜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就是有点咸。
自从来了学校上班，为了减少通勤时间，又觉得学校宿舍太简陋，慕汐在附近租了一间公寓，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也挺舒服。
唐子龙实习的腾达汽车配件有限公司，是一家专门从事汽车零部件加工制造的工厂。
由于唐子龙一直不肯接电话，慕汐给学生留言，看到信息要联系她，无论多晚。慕汐一直在等，特意把手机从平时的振动模式调到响铃模式，把音量开到最大，就怕自己睡着了没听到。
凌晨一点，慕汐困到眼睛都睁不开。
“等噔……”
慕汐被这突然来的信息提示音吓了一跳，整个人顿时清醒了许多。是唐子龙发来的语音。
“老师，我要上班没接你电话，我逃出来了，这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我问过宿舍的老员工，他们说自己擅自离职就没工资。那个带队老师太黑了，她根本就不是老师，我说我熬不下去了，天天都要加班，他们那些老员工干了这么久已经习惯了，但我不行，我头晕，白天又没精神，我说我要申请休息，那个带队老师就不理我，信息也不回。”
听完，慕汐拨通了唐子龙的电话，这下他愿意接了。
“你怎么逃走的？现在三更半夜，你能去哪儿？”
电话那头倒是语气很得意地回复：“饭堂后面的空地，那里的摄像头坏了，晚上都没什么人去那边，我就从围栏爬出来，就我宿舍的几个哥们知道我要走，其他人都不知道的，老师你帮我保密啊。我现在去附近的网吧，等天亮了就回去。”
慕汐没去过工厂，听学生这么一讲，他说的围栏应该就是最常见的那种铁艺的围墙护栏吧，很多小区、厂房和学校都会用这种护栏跟外界做个隔断，有些地方护栏下还会连着绿化带。这种护栏对于一个十八岁的男生来讲，他想走根本拦不住。
慕汐继续问：“附近的网吧有多远，你能确定你那边安全吗？”
“安全，安全，这条路我走过，网吧我也去过，很近的。老师这里太辛苦了，我想回去我舅那里，我舅的厂子也招人，我妈也说让我回去。”
“你逃出来这事跟你妈妈说了吗？”
“说了，我刚跟我妈通完电话，天亮我舅会开车过来接我。老师，你一定不要跟姬主任和带队的老师说这事，我只相信你了现在。”
“你到网吧给我一条信息，明天你上了舅舅的车也要给我发信息，知道吗，我要确定你人是安全的。”
“好的，老师，老师早点休息。”
光听声音都能感受到那学生离开工厂有多快乐，慕汐心里冒出一个想法，决定帮一帮那学生，先不跟姬主任说这事，就是这期间他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慕汐想着还是要跟家长确认一下，于是拨通了他妈妈的电话。
“你好家长，这么晚打扰您，我是唐子龙的实习指导老师，我叫慕汐。刚才他跟我说他离开了工厂，现在去附近的网吧过夜，他说跟您说过这事，明天一早他舅舅会开车过去接他，我想跟您确认一下。”
慕汐故意自报姓名，就是想看看电话那头有什么反应。
唐子龙的妈妈一直没说话，慕汐还把电话拿下来看了一眼，确定通话中，确定有信号。
慕汐一直等着，也不说话。
沉默越久越尴尬，慕汐正想开口，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略带疲惫的声音：“对，他刚跟我通过电话，明天一早我们会把他接回家。”
慕汐只顾着分辨那声音是不是她认识的唐静，回过神来电话那头又挂断了。